威武侯不知道蒋拓已经卷起来了,他只觉得对方的低姿态怪异极了,脑海中警铃大作: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心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但面上却还是一副找茬大舅哥的模样,指着明明温热的茶壶朝着蒋拓道:“这茶都冷了,你就是这么照顾我妹妹的?还不去换一副热茶来!” 蒋拓摸了摸茶壶,紧接着看了楚玉一眼,一副虽然很委屈,但他却为了楚玉愿意忍辱负重的模样。 “既然舅兄喜欢喝滚烫的热茶,那我就去再拿一壶。” 等蒋拓出去后,威武侯立马压低声音道:“妹妹,你得多防着点这小子,他这么低三下气,还舍得将刘姨娘送走,肯定在图谋什么,你可别被他骗了。” 楚玉知道蒋拓图谋什么,图谋她的麦丽素解药,图谋虚假的飞升。 但狐仙故事是独属于她和蒋家人的play,她并不打算将便宜哥哥牵扯进来,便含糊不清地道:“放心,刘姨娘是我逼他赶走的,就连蒋家人,也都在我的掌控中,他们现在不敢不听我的话。” 威武侯想到先前楚玉的话,想到她说的自己能够独当一面,又看着楚玉不像是被迷惑到的样子,她对蒋拓似乎也很不客气,就像是在支使仆人。 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威武侯忽然就悟了。 他想明白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 又是搬家,又是将刘姨娘送走,就连蒋家那群人都不当吸血鬼了。 这一切只有一个理由说得通:妹妹握着蒋拓的巨大把柄! 威武侯觉得这个把柄,一定是能够威胁蒋拓全家的大把柄,说不得就是什么杀人放火的大恶事,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暗道没想到蒋拓这狗东西看起来胆小怕事的,私底下居然干了大坏事。 蒋拓此时端着一壶刚沏的茶水走了进来,他丝毫不知大舅哥的脑补,依旧贴心地伺候着楚玉,果子皮厚他削皮,果子酸了他递水,楚玉皱个眉他立马询问,生怕楚玉有一丝不满。 威武侯眼珠子一转,也跟着摆起谱来,道:“我也要吃果子,你把皮削好,最好还要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蒋拓手顿了顿,但没有反驳,而是拿起果子老老实实削皮切块,甚至还细心地在果子上插上牙签。 蒋拓不仅没有不耐烦,甚至还希望威武侯能更作一点,这样楚玉就能知道,到底谁才是最会伺候的人,谁才是值得被带飞的那一个。 威武侯也十分配合蒋拓,不停找茬: “怎么大小不一样,这我怎么吃?” “这牙签都劈叉了,你也不怕扎了我的手?” “茶水太烫了,你咋不知道冷一冷?你就是想烫到我!” 蒋拓一句都不反驳,而是不停用怯生生地眼神看向楚玉,活似一个等她做主的小媳妇。 楚玉不耐烦看男人心机大战,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蒋拓二话不说就出去了,完全没有半点男人尊严。 楚玉又看向威武侯,问道:“陛下的护卫,绝对安全了吗?” 威武侯明白这是在赶人了,但看蒋拓出去了,乐子也没了,利索地起身告辞。 等人都走了,楚玉觉得整个世界都清静了,明明只有俩人,却愣是营造去了一千只鸭子的效果,叽叽喳喳让人头痛,趁着离晚宴还早,她补了个觉。 再醒来的时候,婢女们也全都已经准备好给她梳妆。 楚玉任由她们给自己梳妆打扮,换上早就准备好的华服,蒋拓和蒋明珠早早就在屋外等着了,一左一右跟两个门神似的。 蒋明珠此时终于知道老皇帝的身份,颇有些惴惴不安。 “娘,我今天是不是太莽撞了,外祖父还看见我打架了,会不会不喜欢我?觉得我太刁蛮了?”蒋明珠怕皇帝不喜欢她,也怕皇帝因此迁怒楚玉。 毕竟她一直受的教育,就是要乖巧懂事。 楚玉说道:“不喜欢你的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而对于喜欢你的人来说,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蒋明珠忍不住问道:“那他喜欢我吗?” 楚玉对着女儿一直很有耐心,知道她内心的不安,便不遗余力的给她肯定:“他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吃你的雪云酥,也不会巴巴着给你送刀。” 楚玉捏了捏她的小胖脸,补充道:“你忘了,你也很可爱呀。” 蒋明珠脸上立时迸发出欢喜来,但又犹豫:“可他是皇帝诶。” “他既说了是你的外祖父,你日后就拿他当外祖父孝敬,不要多想。”楚玉随口说道。 蒋明珠用力点头,道:“就算他不是皇帝,我也很喜欢他。” 楚玉心道只要蒋明珠保持这状态,起码老皇帝在位一天,都会护着她一天。 秦芙先前从林子里出来后,便听说自己和楚玉的桃色新闻传得满天飞,她找小姐妹帮忙洗白,齐心协力将脏水全泼到楚玉身上去。 只是等她刚忙活完泼脏水,便又听说楚玉孤身打虎救驾的传奇故事。 即便是个傻子,也知道楚玉如今炙手可热,从跟娘家决裂的蠢货、工部侍郎的夫人摇身一变,成了御前红人。 老皇帝甚至还给楚玉封了爵位。 在这种情形,没有人敢触天子霉头,继续传楚玉的谣言。 不能八卦楚玉,但他们可以继续嚼秦芙的舌根呀。 于是,秦芙好不容易压下的谣言,在短短一个时辰后,又变成了围场头条,甚至所有人都一致认为:秦芙对楚玉求而不得,楚玉对秦芙烦不胜烦。 秦芙此时倒是深刻体会到了,比被人传自己和对家桃色新闻更难受的事,就是被人传自己是对家的卑微舔狗。 她狠狠砸了几个普通瓷杯后,更让她头痛的事情出现了。 她的夫君,户部左侍郎沈耀祖跑过来,狠狠地一拍桌子。 “你从前在家中整日招猫逗狗,一会看柳姨娘不顺眼,一会看二丫头不顺眼,其实你是看我不顺眼!我说你怎么一天天逼着我上进,原来都是怕我比不过蒋拓,怕你的夫婿比不上楚氏的夫婿!” 秦芙目瞪口呆,她没想到自己求而不得的名声,居然这么快就传进了男人堆里,甚至还传进丈夫的耳朵里。 “你听我解释……” 秦芙话未说完,就被沈耀祖狠狠打断。 “有什么好解释的,现在整个围场,谁不知道我当了十几年的活王八!”沈耀祖越想越气,看见桌子上摆着的一套茶具。 这套茶具秦芙十分喜欢,每次出门都带着,哪怕是庙里进香都要带着喝茶用。 沈耀祖抢过茶具就往地上砸:“我记得这茶具就是楚氏送的!难怪明明是平平无奇的东西,你却宝贝得跟什么一样!去哪都要带着!你这哪是带茶具,带的分明是对楚氏的痴心妄想!” 秦芙张着嘴巴,她看着碎成一地的瓷片,忍不住辩驳道:“这是钧窑珍品,专供前朝皇家,早已停窑再无产出,怎么就平平无奇了……” 沈耀祖寒门出身,哪里能分辨瓷器,但他也听过钧窑大名。 市井人流传一句俗语“纵有家财万贯,不如钧瓷一片”,可见钧瓷如何珍贵。 一想到自己砸碎这样的传世珍品,沈耀祖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开始抽抽了。 但他不想反思自己,选择继续指责秦芙:“你可从来没跟我说过它这样珍贵!” 秦芙沉默,她从不在丈夫跟前表露出这套瓷器的珍贵,是因为习惯了丈夫的眼皮子浅,有什么好东西总想扒拉过去, 她存着私心,想要留给自己慢慢享受。 沈耀祖继续指责:“你觉得它珍贵,不过是因为它跟楚氏有关!” “你不问我为什么要主动说,那样你肯定又觉得我在炫耀。”秦芙狡辩。 沈耀祖冷哼一声,道:“你不要狡辩了,你在乎的哪里是什么钧窑孤品,你在乎的就是楚氏!这套茶具,平常你碰都不让我碰,就是怕我碰了,会玷污你对楚氏的感情,秦芙,你藏的可真够深的,这么多年一直把我蒙在鼓里!若不是楚氏是个女人,我都要怀疑几个孩子是不是我的种了!” 秦芙要不是知道这套茶具是自己多年前,仗着楚氏脸皮薄,借着自己的生日,软磨硬泡要过来的,她也快要怀疑自己真的对楚氏有什么不轨心思了。 沈耀祖自己纳了好几个妾,但完全不能容忍妻子有二心,此时见秦芙沉默,骂道:“怎么?你不说话了,知道自己理亏了?现在全家都因为你丢尽了人,今晚的晚宴你也别参加了,大家一起报病,我怕被人指指点点!” “不能报病!”秦芙慌忙说道。 沈耀祖横眉冷对,道:“只是让你一次不见楚氏而已,你就这么不愿意?让我和孩子们丢脸你就高兴了?” 秦芙深吸一口气,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楚氏之间没有半点龌龊。” 沈耀祖讥讽:“你倒是想发生点龌龊呢,人家不跟你发生呀,都说你是单相思,你觊觎楚氏多年,楚氏不嫁人你就不嫁人,楚氏嫁人你就立马找人嫁。” 秦芙拳头硬了,她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我没有觊觎她,我只是习惯了跟她比较,我只是不服气自己不如她!” 但沈耀祖被人嘲笑一天,就连老皇帝都隐晦地打量他好久,他此时早就认定自己当了活王八,哪里肯听秦芙的解释,骂骂咧咧道:“呸,真晦气,我当初怎么就倒霉被你挑中了,你怎么就不先挑了蒋拓呢,我要是被楚氏挑中,现在被嘲笑的人就是蒋拓。” 秦芙见自己怎么解释他都不听,也烦了,伸手就要挠沈耀祖的脸。 “沈耀祖你是不是看楚氏长得比我漂亮,嫁妆比我多,所以你后悔了?蒋拓长得可比你出众,你个癞□□还想吃天鹅肉,你少做梦!” 沈耀祖一把将她推开,斥责道:“你少动手动脚的,还在围场呢,我脸上多了痕迹,到时候又该传我俩打架。” 秦芙虽然生气,但理智尚存,没有继续动手动脚。 沈耀祖阴阳怪气道:“你瞧瞧你自己怎么形容楚氏的,又是怎么形容我的,你说她长得美,说我是癞□□,你还说自己没有龌龊心思?真真委屈你这个侯府千金了,天天跟我这个癞□□睡一个被窝。” 秦芙懒得辩解了,但被丈夫提起自己娘家,立马又硬气了,骂道:“沈耀祖你少跟我装蒜,搞得你娶了我多可怜一样,就算我真跟楚氏有什么,你能娶到我,也是你祖上冒烟!” 沈耀祖冷哼,道:“我当年娶不了侯府千金,也会有别的高门贵女下嫁,你当自己有多么了不起呢?” 秦芙从未觉得丈夫这么惹人厌,那油腻的脸庞、发福的身材,以及不可一世的自恋姿态,她只感觉他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令人作呕。 她甚至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了这么一个讨厌鬼,天天跟后宅那些姨娘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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