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秋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向往再度进入了梦乡。 而在她背后, 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房门的褚晏却是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夹杂着笑声的话语, 好似一盆冰冷的水从后头泼了过来, 凉意沁入骨髓, 心脏也仿佛被凉气给包裹住了, 闷得他喘不过气来, 一时间, 他的手脚冰凉。 原来……一切都是她精心设计的,他居然……居然还以为虞秋秋终究还是对他有一丝感情, 改变了想法。 褚晏轻扯嘴角,满心自嘲:三世的夫妻又怎么样?你在她心里, 从始至终都是是个利用的工具罢了! …… 进到翰林院,褚晏迎面便遇上了林修远。 林修远抬手, 笑着跟褚晏打了好一会儿招呼,谁知,褚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是径直的地往他旁边过去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尴尬…… 他连忙打了个哈欠以作掩饰,顺便活动了一下自己笑僵的脸颊。 送完上头大人要的东西,林修远回到典簿厅,褚晏的位置在最东边儿,后面是窗,右边也是窗,光线极好,他的位置则是在中间靠墙边儿,光线要暗一点。 典簿厅是多人共用的,他们新进来的这一批,基本上都在这里,林修远回到自己的案桌后坐下,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褚晏那边。 自从褚晏做了虞相的上门女婿,林修远对他的心态便发生了一些变化。 从前他还想着用姻亲关系拉拢褚晏,如今却是彻底歇了这心思。 主要这不歇不行啊,他一个小小的七品翰林院编修,就是给他十个胆,那也不敢去和虞相扳手腕啊,他是嫌自己命长了不成? 林修远此刻万般庆幸自己先前只是心里想想,并没有贸然说出口,如若不然,怕是要闹出好大个笑话,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在这翰林院待下去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由此也可以看出,他看人的眼光着实不错,他先前就觉着褚晏是个有潜力的,如今一看,果不其然,这才过了多久,人家就已经上了个阶层了。 要知道,虞相可就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褚晏做了他女婿,那虞相日后岂不是会全力扶持,褚晏那大好的前程,简直就是指日可待。 林修远打量着褚晏,心里那真真是一半是羡慕,一半是遗憾。 羡慕人家得了桩好婚事,岳丈身居高位,遗憾自己没有早一点跟褚晏打好关系,错过了鸡犬升天的机会。 这人啊,发迹前惺惺相惜的朋友,和发迹后凑上去的朋友,在人心中的分量可是大不相同的。 林修远恨不能扼腕叹息,错过啊错过…… 不过,既然已经错过了一次,第二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过了。 虽然人发达之后结交的朋友不如发达前的,但再怎么说,那也是个机会不是? 他默默观察着褚晏,有心帮他排忧解难,褚晏如今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那架直上青天的青云梯,他要求不高,哪怕只是跟在褚晏后头喝口汤都行。 见褚晏已经盯着一页纸看了许久,林修远深觉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 昨日褚晏在那坐着,瞧着就有些生无可恋,他猜想是成婚第二天就销假回了翰林院,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气的缘故,因着这出,林修远还脑补了好一通褚晏在岳家的艰难生活。 而这会儿……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瞧着褚晏浑身好似透着一股无欲则刚的佛光呢? 林修远很是不解,一时间竟是琢磨不出缘由,这都不知道原因,还怎么去对症下药? 然而,正当他冥思苦想的时候,侍讲学士进来,径直走向了褚晏的桌前:“皇上招人侍讲,我有事走不开,你代我去一趟。” 林修远一听,看向褚晏,羡慕这两个字他简直都说累了。 侍讲学士这哪是有事走不开呀,这分明就是在拐着弯地卖人情呢,去皇上御前随侍,这可是个大好的露脸的机会。 侍讲学士官阶在他之上,褚晏起身,想起前世这个时候皇帝和虞青山之间的博弈虽然还没有摆上明面,但也快了,现在去皇上面前露脸,于他而言绝不是件好事,他下意识便想推辞,可话到嘴边,忽地又想起什么,眸色一暗,到底是应下了。 他戴上放置在一旁的官帽,准备出发去御书房,可甫一抬头,却不期然对上了林修远的目光。 林修远朝他笑了笑,那笑容,堪称是友善至极。 褚晏:“???” …… 御书房外。 褚晏在外头等候通报,过了一会儿,通报的太监出来,引了他进去。 刚进门,便见晟帝难掩怒气地摔飞了手中的折子。 折子落在褚晏脚边散了开,他垂眸扫了一眼,依稀可见是虞青山条陈利害、劝谏陛下暂莫开凿运河的奏疏。 上辈子,皇上也提出过要开凿运河,开凿运河是个大工程,征用民工动辄百万,所费银钱粗略一估计,更是高达千万之巨,再加上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长年累月下来,十分地消耗国力,若是运气不好再遇上什么天灾,便极有可能断送国运。 虞青山极力反对,可晟帝大抵是觉得自己在位时丢了幽蓟十六州,之后又没有什么大的建树,偏偏又想青史留名,因而对此事坚持得近乎偏执,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他记得,这个事儿在朝中争论了好几个月,虽然最后在虞青山联合群臣的一再反对之下,计划到底是没能成行,可相应的,这件事情也成了虞青山由盛转衰的一个转折点。 皇帝一方面觉着失了颜面,另一方面,虞青山在朝上一呼百应,更是让皇帝感觉到自己的皇权受到了威胁,自那之后,虞青山的权力便不断被削弱,即便之后发生的一连串天灾印证了虞青山的忧虑是不无道理,皇帝也依旧没有对其手软。 “微臣参见陛下。”褚晏上前行礼。 皇帝见来的是他,冷哼了一声,翰林院的人倒是会巴结,一个个唯虞青山马首是瞻,只怕假以时日,那翰林院就要成他虞青山的后花园了! 皇帝心中不悦,召人来,本是想听人讲经疏通一下肝火,如今倒好,他看着褚晏那是越想越气。 虞青山当真是好本事,他当初还同太傅道写出那样豪情壮志文章的人必不可能去入赘,谁知…… 晟帝想起又是一股子气涌上了心头。 许久之后,他才道了平身。 皇帝没有吩咐,褚晏便垂目站着。 晟帝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道这人倒是沉得住气,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翡玉扳指,沉吟了一会儿忽而问道:“你对开凿运河有什么看法?” 褚晏眉头一跳,当初反对开凿运河的人里面,即便是虞青山,都尚且伤筋动骨,其余的人,更是被找了各种由头或贬或发落,总而言之,没什么好下场。 “怎么,答不上来?”晟帝逼问。 随侍在旁的总管太监此刻光是旁听着就已是冷汗涔涔,先前陛下看了虞相的奏折就已是火冒三丈,褚编撰来的时机不凑巧,听陛下这声音,显然是怒上加怒,这位新晋的状元郎只怕是要遭殃喽。 总管太监在心里呜呼哀哉,不想被殃及池鱼,连头都往下又埋了几分,下巴都贴到了脖子,只盼着谁也看不见他才好。 褚晏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动,这件事情,他上辈子初入翰林院没有参与,这辈子,他也大可按照上一世的轨迹避开,但是,他既然来了,再加上他身份敏感,自然是做好了要表态的准备。 反对是死路,但与之相反的,却是一条生路,一条……极有可能扶摇直上的生路。 这么多年,他也算是看清虞秋秋的真面目了,顺着她是死,逆着她估计下场也好不到哪去,横竖都是死,无非是个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既如此,那他何不自己选个死法? 虞秋秋不是想要在他登到最高处时给他致命一击么,那便如她所愿好了。 他要在临死的时候,告诉虞秋秋自己能够听到她的心声。 生前,他在虞秋秋心里占据不了半点位置,死后,他要让她追悔莫及,余生都活在悔恨中! 褚晏抬首,心如死灰,无所畏惧。 只听他出言道:“臣认为——”
第169章 第169章 “臣认为, 开凿运河乃是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 晟帝预设了他的回答,早已经做好了发威的准备,怒气已然是箭在弦上, 正要射出,却猛地眼皮一跳。 他说什么? 晟帝看向褚晏。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晟帝的眼神逐渐发亮, 这句话当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这可不就是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么!这是他的江山,他难道还能害了百姓不成?一旦运河建成,那可不就是国利民的大好事儿么,到时候水路直通江南, 假以时日, 沿途不知会多富庶。 也就是虞青山那老古董,事事瞻前顾后, 先前他只不过是召了几位重臣,小范围地讨论了一下, 谁料, 之后竟是接连收到了好几张奏折, 翻来覆去在劝他打消这想法, 看得他很是窝火。 说什么劳民伤财, 再遇上天灾很容易引来群狼环伺, 要他三思……他的大雍如今分明就是太平得很, 连年丰收, 天都在保佑他大雍,哪里就像虞青山说的这般脆弱了? 到时候运河一接通, 几年也就缓过来了,就算前期劳民伤财, 那又能伤到哪去? 只待运河建成,便能利好后世千千万万的子民, 何乐而不为? 他这是在为后世计长远谋福祉,虞青山那眼睛只能看到面前这方寸之地的明白什么! 那些个说辞,分明就是在咒他大雍!咒他会做亡国之君! 想起刚才被他扔掉奏疏上写的话,晟帝那是又起了一肚子火。 还说什么要他三思,依他看,最应该多动脑开智的就是虞青山! 他这根本就不是一拍脑门冒出来的想法,他是了解过的,前期的投入虽然的确会大一些,国库会出现暂时的捉襟见肘,但那总归只是暂时的,待来年的赋税征收上来,也就没那么紧巴了。 就这,他还没上朝上去说,虞青山就已然是跳脚跳得三丈高了,他要是说了,怕不是要当朝给他来个死谏? 连日里尽是些泼冷水的,今儿突然来了个和他英雄所见略同的,晟帝舒了口淤气,这会儿看褚晏竟是越发地顺眼了起来,他微微点了点头,不愧是他钦点的状元,和那等思想迂腐守旧的老臣就是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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