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上消魔王曰:凡上真已成真人犹凶魔所试,何况凡学之夫耶。仙道得成,亦不被试者,皆是九天制魔保举,故魔宜先试其邪正也。得魔保举便白日升天,岂可为咎魔也。” “道家有十魔,陛下听闻鬼鼓声,正是最高魔境魔,无定力幻境见神仙者。陛下念生慧光,脱离欲界,因此方遇天魔验心,正所谓‘无魔不成道’,修为愈高,其魔境则愈险,种种业障,惑心扰念,请陛下入定静心,止息杂念,观想内丹,唯见于空,证圣成真,则有望金丹大成,白日升天!” 元自虚听到冲霄引经据典,一一验证,果然那鼓声虚幻缥缈,震慑心魂,果然心定了几分,只见冲霄命内侍道:“再将金丹拿来呈陛下服一丸下去,趁此大好时机,借助金丹之力,内外兼修,以陛下清静之功,立身之德,定能大成!” 只见一旁小内侍连忙从丹匣里捧了托盘过来,上面一枚红丹滴溜溜如丹霞也似,暗香袭人,神秘又透着吸引力。 另外一名内侍则捧了服丹用的蔷薇甜露过来,元自虚盯着那枚丹丸,太阳穴突突跳着,鼓声仿佛越来越大,越来越让他不安,他伸手拈起那枚丹药,凝目而视。 一阵风忽然在殿内穿过,吹得烛火摇摇晃晃,幔帐也随之摇摇摆摆,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大殿幔帐外响起:“恭贺父皇修仙有成,大道在望。” 元自虚霍然抬头,眼神陡然变得锐利:“谁!” 有人将两边幔帐卷起,寝殿大门不知何时被打开了, 弋阳公主软甲下是鲜红裙裾,款款步入殿堂内,牛皮靴踩在柔软厚重的红毯上,姿态随性闲散,仿佛漫步在御花园内,他这个女儿其实容貌更像自己,太子则更似沈后一些。元自虚从前一直非常疼爱这个长女,也曾经喜爱她这种无论何时都仿佛不动声色的镇定。 然而这个时候,应该在靖北好好做着靖北王妃的长女,出现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信号。 弋阳公主身后紧跟着的毫不意外是太子,他的嫡长子,一身玄黑软甲,腰间佩着长刀,刀鞘拍在盔甲上,传出了冷硬的金属撞击声。 他的嫡长子冷峻漆黑的双眸和他目光对撞,并不退避,他只站在了弋阳公主身后,没有动,却自有雷霆万钧的气场。 元自虚看着自己最优秀的儿女在这深夜里忽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寝殿里,却并没有感觉到意外,甚至隐隐觉得仿佛早就该有这一天。 他用尽心术施展手段打压、摧折、侮辱、逼迫这一双儿女,女儿像自己刚烈,太子像沈后柔中带刚,他们终究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哪怕是在人群中,佼佼如龙凤。 他听到自己平静地问:“靖北王妃和太子不诏而入,领兵甲刀刃,意欲何为?外边的禁卫呢?都杀了?朕没有听到动静,难道是都投了敌?于寰呢?” 弋阳公主含笑:“太子仁义,未杀一人,所有禁卫皆慑吾弟慈爱臣民之心,尽皆拜服,束手就擒。父皇修道有成,我与弟弟特来相送,父皇该高兴才是。” 元自虚看了眼手里拈着的金丹,血液里仍然鼓噪着,鼓声越来越激昂,金丹对他充满了吸引力,只要服下去,打坐入定,便能忘却一切烦恼,通过魔考。 亦或者,这一切都是幻觉,都是魔帝给自己的考验? 他将金丹放回一侧,看一旁冲霄道长和李东福,以及两个小内侍都深深低着头,竭尽全力缩小着存在感,笑了声,问道:“若是朕不愿升仙呢?难道你们要行弑君逆伦之事?” 弋阳公主含笑道:“父皇一心修行,大道将成,正是重要时刻,儿女岂能不为父皇分忧?请父皇写下禅位诏书,则今后,太上皇能专心修道,国家也有圣君治理,则国泰民安,两全其美。” 元自虚又笑了一声,看了眼一直没说话的元钧,问道:“朕禅位,是禅位于太子,还是禅位于靖北王?” 他以为说完这句话,元钧至少会面上有些表情,然而他却始终面目淡漠,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却有着那种独属于帝王的脾睨众生,他执掌乾坤多年,此刻却感觉到被儿子的气势给压住。 只有弋阳公主又笑了声:“父皇这个时候还真不忘帝王心术,自然是禅位给太子弟弟了。” 元自虚道:“朕只是想提醒太子,是要自己做皇帝,还是做皇帝的小舅子。天下是我元家的天下,如今公主远道而来,带着精兵强将,则究竟是为丈夫争夺帝位,还是为弟弟争夺帝位呢?毕竟,做驸马,和做皇帝,一样也是两回事。吾女是想做王妃,还是做长公主?靖北王又同意吗?” 弋阳公主微微一笑,看向元钧:“陛下是信不过太子有能力独掌乾坤吗?” 元自虚看向元钧:“哦?朕只怕禅位后,元氏天下,维持不了多少,太子不过是个过桥的木偶——靖北王狼子野心,元氏这么多年,难道终究要让给郭氏了吗?” 元钧看向元自虚,脸色平静冷漠,冷静得仿佛无惧一切,终于说了第一句话:“于寰不会来了,他今夜为升职宴请同僚,醉倒在营房。京营则有定国公坐镇,不会擅自出兵,五军兵马司骆世明刚刚卸任,此刻人心涣散,并未觉察宫中动静。” 元自虚眉毛微微一挑,神情出现了一丝裂缝,元钧淡道:“请父皇禅位,儿臣请传内阁学士,为父皇草诏。” 元自虚问道:“内阁今夜值夜奉诏是哪位。” 元钧道:“太傅葛承宣坐镇,郑长渊为值守学士,探花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正可为父皇草诏。” 元自虚眉心一跳:“看来是早就安排好了。” 弋阳公主含笑:“另有舅舅在候着,为太子见证。” 元自虚无话可说,元钧吩咐身后人道:“请葛太傅、郑探花入内草诏,请承恩侯入内面圣。” 帷帐后转出宋襄,拱手应诺。 弋阳公主看着元自虚道:“恭喜父皇今后可专心在观中修道,惟愿父皇早日得道,仙福永享。”
第103章 传位 禁卫营房。 于寰在混乱与销-魂交错中终于褪去了滚烫的热度,挣扎着清醒过来,他倏然睁开眼睛,看到窗边天色仍然漆黑,霍然坐起来! 他身侧内床也已款款坐了起来一位女子,看着他含笑:“大统领。” 于寰转头看着她蹙着眉:“公主何故如此自轻?” 元亦雪身上尚且穿着粉纱亵衣,双眸通红,看着他:“大统领自然明白,若是大统领愿为我母后指一条明路,则我与兄弟,都愿为大统领同舟共济。但大统领若是不肯,则我此刻出去叫嚷起来,大统领想来也只能身败名裂。” 于寰冷声道:“公主,骆皇后犯了陛下大忌,恕臣确实无能为力。公主如今自行退去,臣尚且还能当成什么都未发生,但若以为能够以此威胁于某,那也未免太过幼稚。青犼卫只忠于陛下,公主大肆声张,于陛下的脾气,只怕要么幽禁冷宫,逼迫出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请公主三思。” 元亦雪看着他道:“大统领,有你为内应,我们共谋大事。父皇能给你的,我兄弟一样能给你更多。统领是要选不可限量的未来,还是如今逼着我此刻便叫嚷起来,破釜沉舟,两败俱伤?” “哪怕本宫被父皇冷落,最多也不过如太子哥哥一般被软禁罢了,但你却已前途尽毁,绝不可能再有翻身的机会,可还记得前任青犼卫统领?” 于寰不置可否,心里却也明白自己着了道,这统领必定是任不了了,便是如今去皇帝跟前请罪,以皇帝如今的性情,也确实是自身难保,但他在内卫多年,早已做好死亡的准备,因此倒没有元亦雪想的如此惊慌失措——反倒是急着确认如今的状态,公主是否还有同党?外边的情形如何了?那些酒是公主做的手脚吗? 他侧耳听了下外边的声音,之前进来的时候,花厅里还是热火朝天的饮酒和赌钱的笑声,如今却安静得仿佛连值日巡逻的脚步声、敲梆子声都听不到,死寂一般黑夜沉沉。 他皱起眉头看了元亦雪:“公主莫非还请了敬王爷帮忙?你们可知,攻击青犼卫,视同谋反?想要靠控制这么个营地,就成大事,那几乎是不可能,皇城守卫尚且还有其他禁卫,青犼卫只是四卫中的一卫罢了。我劝公主回头是岸,于某可守口如瓶,当做昨夜一切事情都未发生。” 元亦雪凄然道:“二哥在宫外开府,哪里会住在宫里,弟弟又尚且年幼,母后如今又被关着,我们甚至不知母后犯了什么错,她一直小心翼翼谨守本分,还请于统领垂怜。” 于寰蹙紧眉头霍然起身,拉了一旁的衣甲一边穿一边道:“若不是公主安排的人手,只怕宫里生变了,请公主速速回宫吧。” 他拿了佩剑,将门打开,整个人就顿住了。 漆黑的夜色中,一圈玄甲士兵围在外头,张着弓,带着寒光的箭头都对准了他。 沈安林同样一身甲衣,懒洋洋坐在一张门口正对着的八仙椅上,一只手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剑鞘,看着他笑了:“于大统领,恭喜你荣升大统领,未能及时庆贺,失礼了——不过昨夜也算赠了两坛酒,大统领喜事临门。” 于寰蹙紧了眉头看着沈安林:“是太子?其他青犼卫的禁卫呢?唐公公是你们安排的?” 他更迷惘了,元亦雪竟然襄助的是太子?他已经看不清这形势了。 沈安林手一摊:“我进来的时候,青犼卫大部分禁卫都喝醉了,没废什么功夫,其他兄弟们说你似乎在办事,这可稀罕。我也够意思了,没打扰你温柔乡吧?看在昔日同僚情分上,统领将刀卸了扔过来,束手就缚,则不伤你性命,如何?” 于寰冷声道:“攻击青犼卫视同谋反,沈统领可想好了?” 他一眼已看出沈安林身后那些玄甲士兵并非沈安林带领的东宫侍卫,各个高大威武,目光凛然带着煞气,他警告道:“藩王领兵入宫,更是谋逆犯上的大罪。” 沈安林含笑:“这就不劳于统领操心了,于统领请弃刀举手就缚吧——还是说于统领怜香惜玉?我们可以将你房里的女子和你一同关押的。” 于寰转身看了眼房内正拥被满脸苍白的元亦雪,她双眸惊恐,看来竟像是不知此事,心中一叹,将手里佩刀扔下,将双臂举起。 几个玄甲衣上前将于寰双臂缚紧,堵上嘴,往一旁的营房押去,于寰却听到身后元亦雪怒喝了一声:“大胆贼子,不可冒撞!本宫在此!” 于寰心中一叹,想来这位公主还没看清形势。 只见沈安林果然先是惊讶,然后揶揄:“竟是公主殿下……沈某见过二公主,不知公主在此,冒撞了。不过,还是先请公主出来吧,这里要清场了。” 元亦雪将衣服裹紧:“太子哥哥呢?我要见太子哥哥!我愿襄助太子哥哥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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