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我难以忍受的是该死的安德廖沙·马尔金,我敢保证,他只是弗洛夏毫无任何血缘关系的继承对手,只不过可怜的早夭妹妹的的移情作用,这话骗骗弗洛夏就好,她有时天真得可爱,这种话正对她的胃口。 在她发现不了的地方,我一步步退后,踩着垂落的边缘,她还一无所知。我心底漫上的浪要几乎将我淹没,弗洛夏还是一潭死水。我不能逼她,我能感觉到,死神牵着她的另一只手与她同行,我力求果断而不莽撞,我不能把事情搞得更糟。 在她住下的这段时间,我刻意避开她。我的无措比现状更令我焦虑,我无法承担任何坏结果的风险,但究竟有什么坏结果,我又一次强迫自己停止思考。 我不想知道答案或者说我就是因为知道那究竟有多糟才不愿去想,我陷入了反思的死循环,即便如此失败,我还是不愿意去假设,做最坏的假设。 我的反复无常让马利奇科开始困惑,但他的忠诚和专业让他无法开口质疑,还有多事的卡亚斯贝,已经不止一次委婉表达过他的担忧和顾虑。 金布罗女士是我的试探,可命令刚下达我就开始犹豫,这已经变得不像我了,我必须停止这混乱的一切,停止这一切因她而起的风暴。 我召见了卡斯希曼医生,根据收到的资料显示,他与弗洛夏的死神朋友较量很有一套。 意料之内,他并不信任我,极力隐藏弗洛夏的病情。所谓的绅士主义,让他习惯性地怀疑我是否另有所图,我不在乎,我了解这类人,这种人的慈悲和软弱,道义和原则,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能让他放下防备。 同样,他顺利地给我带来了坏消息。我一直都知道弗洛夏是有问题的,是不健全的,以某种标准判断的话。 这种疾病出乎意料的微妙和艰险,所以我留下他,他的能力和专业素养不是最顶尖的,比他更优秀的医生简历摞起来足以超过教堂里的圣父像,可他在弗洛夏的病情上是最有经验的,最关键的是,弗洛夏信赖并仰慕他,这是谁都比不上的。 我无意把卢布廖夫的绿色还给她,那起码回忆中所剩无多的温暖我可以留给她,剩下的,巴普契特会带给她,我希望如此。 即便弗洛夏不提出这个要求,我想我很快也会撤销这个决定,我早就意识到,这只是一个对无辜的人恼羞成怒的、幼稚孩子气的行动。 卡亚斯贝提醒过我随意撤消这种课程是不合规矩的,我比谁都清楚,可是我太贪心了。我第一次任性,克制,混乱而又歇斯底里,即使表面风平浪静,冷静自持谁都不敢拉住我,那些侍从只会在我一言不发的时候把头低的更低。 唯一能影响我决定的人,那只大松鼠,一直用皇帝的新装的尖刺对抗着一切,陷入了躁动的平静中。 我想要她毫发无伤又不甘心独自沉沦,这就是我卑劣的心声。 那几天一直那样,清晨阿芙罗拉告诉列昂尼德弗洛夏还在梦乡,新配的药药效不错,副作用会让弗洛夏不可避免的长时间昏睡,这是最佳的妥协。 侍卫跟随我去森林骑马,“哒哒”的马蹄声让我总不禁望向她的房间窗户,放慢节奏,希望不要扰了她的睡眠。随后召见大臣、内阁秘书、签署文件等,一直到晚餐时间,我都犹豫要不要和弗洛夏一起用餐。 即使弗洛夏因为旧日习惯并不总按时进餐,这一点我想她的家人们也很困扰,甚至在伊莲儿的催促下对正餐也提不起兴趣,我依然期待着每日短暂的会面。 她用餐时很专注,一心一意的面对食物,大多时候都不说话。她最喜欢意大利菜,喜欢Rucloa薄饼配罗勒小牛肉,托斯卡纳的香草葡萄汁。她食欲很好但是胃口非常小,最多只有十盎司的煎鳕鱼和小份浓汤对她而言都是不小的挑战,可能是为了对厨师的尊重,细腻的她总是不遗余力的解决掉所有盘内的食物,哪怕后果是半夜胃痛到难以入睡,夜间女仆安娜已经报告给新任管家叶夫根尼,可是厨师对此无能为力——食材无法再切分了,已经是正餐最少的用量了。 我只能在弗洛夏减慢进食速度并开始喝水时,要求撤盘,装作看不见她偷偷松一口气的表情。 固执的弗洛夏,敏感的弗洛夏,羞涩的弗洛夏。 我已经无法继续否认,无法回避这些。我担心我的阴晴不定会让你远离,我的冒失热情会使你受惊,我的绝望疯狂会让你害怕,我恐惧任何一种的失去,无论是死亡还是分离。 我独自一人开始汹涌翻腾起破天巨浪,从你泡沫一般的触动开始,我贪恋你的心跳,以至于我开始燃烧,激烈的痛苦让水面沸腾,我不甘心,如果地狱是我的归宿,那请允许我,请求你与我一起,感受炽热和真实。 这一刻,我终于从莫名的恐惧中醒来,我的大脑回归理智,极致的痛苦和暧昧的愉悦让我清醒。我不认为我们之间的一切是所谓恶俗的爱情,那种虚伪、多变并轻浮的东西,里面包裹有太多欲望和幻想。 我以神圣天主的名义和罗曼诺夫家族的名誉起誓, 弗洛夏马尔金和弗拉基米尔罗曼诺夫,你与我,是圣灵的安排,是宗徒的见证,是唯一受到祝福的信仰。 I‘ll also show you a sweet dream next night.
第74章 Chapter 73.告别 第一次,我平静地看着弗拉基米尔,拜托他帮帮我,而不是沉默地等待着。 金布罗女士的课程没有被完全取消,阿芙罗拉告诉我,只需要完成必须的课程,几乎划去了大半的课程,我应该感到知足。 时间突然一下子多了起来,多到清晨的阳光钻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我的眼皮上留下晃动跳跃的光斑,我不睁开眼睛,在温暖的橘色中追逐忽闪忽现的暖意。 我最近应该睡得多些。 药量加大了,昏昏沉沉的时候变得多了起来,大脑休息时就会这样,什么都没有,空无一物,我不知道时间,空间的改变,失去了自主意识的人偶,像是索菲亚送给我那一柜子昂贵的亚历山德拉娃娃,只有呆滞的双眼能派上用场,使我不必陷入黑暗。 短短几秒,或者几分钟,又或者太阳已经高高跃起,刺眼而炽热起来。 我回过神儿来阿芙罗拉和伊莲儿已经为我梳好了头发,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浅金色头发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被我凌乱地被我一股脑塞在卫衣的帽子里,它们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一样,流淌着柔软优雅的弧度,嘴唇也粉粉嫩嫩,像是刚咬破了颗樱桃,纯白的桔梗花瓣发带绕过耳垂,晃晃悠悠。 我睡得更少了,虽然躺着,闭上眼睛,但我睡不着,我在数羊和数数字之间犹豫了很久,最后什么也没数,我没有力气绕过那一个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是的,我毫无睡意,却无比疲惫。 “不用了,”我抬手制止了阿芙罗拉的腮红,“这样就好了。”站起身,裙摆划过手腕,丝滑的触感打了个圈,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还是做完吧。”我重新坐下。阿芙罗拉绽开一抹笑容,点点头。 “伊芙洛西尼亚小姐果然很适合粉色呢。”伊莲儿半蹲着细致地打理裙摆褶皱,仰着头夸赞。 “谢谢。”我再次瞥了一眼镜子,苍白的两颊上的透出自然的血色,看上去健康了不少。 安德廖沙曾经制止过我向仆人们的问好和答谢,还教过我如何回礼,想起他那时一本正经的神态。我抿住嘴角,轻轻闭上眼睛,快乐是个调皮的小东西,即使捂住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它比镜子前所有绚丽精致的宝石们都要珍贵稀有,我可不能让它溜出去,至于这些礼仪,我还需要时间来学习,去适应,我会做到的,也应该要做到。 “您准备好了吗?”阿芙罗拉垂手立在一旁,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我不知飞到什么地方去的思绪。 “当然。”我轻轻颔首,转过身,伊莲儿系上 Puech Haut 的披风纽扣,温度开始降低,连一向温暖的巴甫契特也不能只穿着单薄的长裙了。 今天可以见到卡斯希曼医生,这件事使我醒来得更早,可还是依照一贯的时间睁开眼睛,我现在没有胃口吃下叶夫根尼先生精心准备的早餐,管家先生对我的拒绝毫不意外,只是叮嘱阿芙罗拉冲了杯营养补充剂给我,我很感激叶夫根尼先生的体贴。强行咽下食物的痛苦,只会增加胃的强力反击,到最后遭罪的还是这副不那么健康的身体。 不像在卢布廖夫时,总是气喘吁吁地赶在最后一刻冲进卡斯希曼医生的治疗室,然后像融化了的罗瑞斯特冰淇淋,瘫进躺椅里,我虽然拒绝了女仆们的陪同,但还是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到卡斯希曼医生的治疗室前,轻轻叩叩门,但没等到答复直接开门进去了。 卡斯希曼医生可一点也没有亏待自己,完全把这里布置成了他在卢布廖夫房间的样子,天知道那副重的堪比大象的纯白画作是怎么运到这里的,又是如何穿过相较之下狭小的门框。 喜爱艺术的人总有自己的坚持。 “日安,弗洛夏小姐,你早到了不少,以前可都是掐着点的。” 这句话瞬间把我绷得直直的脊背打回原形,我接过熟悉的热可可,双手捂住散发香气的温暖,这是很难得的,可可甜甜的滋味也只被允许在卡斯希曼医生这里享受了。 “日安,卡斯希曼医生。”我蜷起身子,窝进熟悉的躺椅。“以及,好久不见。对我来说,算是不短的时间。” 氤氲的蒸汽模糊了我的视线,透明的温暖的,没有任何负担,比一根羽毛落下还要轻柔的重量,轻抚脸庞,同时似乎能遮住我。 卡斯希曼医生总能使我放松下来。 “客套结束。”卡斯希曼医生随手取过一旁的病历夹,“好吧,我就不问你的睡眠状况了,罗曼诺夫那边的医生建议我修改药物用量,虽然我个人觉得这并没有用,不过也不是一个坏的选择”他看上去有些犹豫,卡斯希曼医生永远自信满满,自由而随意。 他随意地翻动了几页,随后又随手甩到一旁,“你应该好好休息,弗洛夏,我是认真的,你的体检情况一直在恶化。”卡斯希曼医生的声音里有几分自责,他直直地望着我,企图从可可的香气里看清我。 “这可全是希尔曼医生你的错哦。”我放下杯子,无奈地耸耸肩膀,“自从你强硬的没收了我的莫扎特 K6 26 号曲,特别是我最爱的 Introitus 之后,我日思夜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弗洛夏! ! !”卡斯希曼医生猛地放下搭着的腿。他深吸了口气,重新向后靠着,嘴角挂着笑神情里多了几分无可奈何,“弗洛夏小姐,我得让你好好睡一觉,如果需要那张黑胶唱片,你就能得到充分的休息,那么今晚它就会出现在你的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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