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林落问起安慧丈夫来金阳煤矿打工的情况时,柳支队也不时问一句。听明白整个经过后, 他特意又强调了一下焦万祥在曹家停留的情况。 安慧虽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问得这么细,但她还是如实说道:“是,焦大哥是好人,他怕俺家破费,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吃的喝的都有,还给俺家孩子都买了衣服。” 林落和柳支队对视一眼,都感觉焦万祥的做法挺可疑的。 尤其是柳支队,他干刑警时间长了,难免有些职业病,遇上反常一点的事,就会琢磨背后的动机。 “你这次过来,是矿上通知你来的吗?”柳支队又问道。刚才来的时候,他注意到张副总看到安慧时也挺惊讶的,估计张副总也没料到安慧会在这时候过来。 安慧倒是个实在人,摇了摇头:“不是,是焦大哥打电话到村长家,说俺男人没了,让俺来矿上。所以俺就带上孩子来了。当天的火车票买不到,俺买的长途汽车票。” 张副总也感觉到,在曹家这件事上,焦万祥所扮演的戏分似乎过重了点。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焦万祥似乎并不是什么特别热心肠的人。 矿上这边还没打电话通知安慧呢,焦万祥倒是积极,刚出事他的电话就打过去了。不然安慧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 他怕柳支队误会,就解释道:“矿上也给他们村里打了电话,不过比焦万祥打得晚了大半天,所以我们事先真不知道小曹家里人要来。” 柳支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此时林落正陪着安慧坐在旁边,还从自己包里拿了几块巧克力,给安慧两个孩子递了过去。 柳支队看了下表,说:“张总,要不这样,咱们先去看看死者的情况吧。有必要的话,要给他做尸检,以便明确死因。这个尸检,由江宁市林法医和我们市局的戴法医来做,你这边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尸体停放在矿上,我们找了个冰棺存放。两天了,也没人敢动。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我们也会尽量配合的。” 在矿上解剖也不是不行,但解剖后取出来的内脏组织是要做进一步的处理的,处理好之后要立刻存放起来。需要的溶液和设备矿上都没有,所以柳支队说:“解剖得去殡仪馆解剖室做。矿上要派个代表过去,死者爱人要签字。” 本来家属也要派个人去的,但安慧是带着俩孩子来的,身边没有别的家属。俩孩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肯定不愿意离开妈妈,所以安慧没办法抛下他俩单独跟去。 可要是让孩子直面他们父亲的尸体,并亲眼见到尸体被剖开的情况,这种刺激就太大了,所以柳支队破例,没有要求安慧跟去殡仪馆。 安慧就在旁边,听到这里,感觉到事情好像跟她想像的不同,她站了起来,脸色发白:“柳警官,你们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俺不太明白?” 柳支队叹了口气,但还是耐心跟她解释:“我们怀疑,你丈夫的死是人为,而不是出于意外事故。所以我们想给你丈夫做尸检。” “尸…尸检…什么意思,你们是要把俺家孩儿他爸给切开吗?不行,俺不同意,怎么能这样?你们这么办,俺怎么把他埋到老曹家祖坟里…” 安慧本来挺配合的,一听说要尸检,就激动起来,像是要把她家祖坟扒了一样。 柳支队等她发作了一会儿,才道:“我们打算先看看你丈夫体表的情况,如果不是必要的话,也许不需要剖开胸腹腔。坦白说,我们警方有权决定是否对死者进行解剖。但我们还是希望能征求你的同意,难道你不想知道你丈夫到底是怎么死的吗?” 安慧却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怔在原地,脸上神色反复变换,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 林落暗暗猜测着,有可能,焦万祥跟她说过矿上会赔偿的事。如果尸检证明,曹季平的死是他杀,跟矿上无关,那这笔赔偿款按理她就拿不到了。 但凡这个女人更想要钱,而不是特别在意她丈夫的死因,那她就应该会反对解剖。事实上,大部分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更希望能拿到赔偿吧?如果真这么想,家属就有可能会反对解剖。 当然,对警方来说,不管家属是否同意,只要警方认为有必要,就可以剖。 林落静静地看着,柳支队等人也观察着安慧面上的表情。 这位乡下来的妇女只是不怎么出远门,文化不高,但这并不等于她没脑子,什么都不懂。其实,有些文化水平不高的乡下人还是很聪明的。或许,她应该是明白这里边的利害关系的。 她会站在那里发愣,可能就是在心里抉择着,难以下决心吧?毕竟,她丈夫已经没了,可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呢…… 安慧站在椅子前,她大女儿感受到母亲情绪上的变化,不安地拉了拉她的裤腿,小声说:“娘,娘…” 安慧回过神来,眼泪无声地从眼角往下滑。她抹了把脸,随后抬头说:“警察同志,你们是说俺孩子他爸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林落看了眼柳支队,柳支队叹了口气,说:“现在还不确定,我们只是考虑着,有这种可能。或许尸检过后,我们能给你答案。” 安慧低头摸了摸两个孩子脑袋,室内气氛一度很压抑,过了一会儿,她总算抬头,脸上扯出比哭还让人难受的笑,说:“那就检吧,俺也想知道,是不是有人把俺男人害了,让俺孩儿没了爹。” 林落站起来,和戴法医提着工具箱准备去殡仪馆。走出这间办公室时,林落回头看着搂在一起的安慧母子三人,戴法医也在看着她们,跟林落对视时,这位中年人摇了摇头,看样子挺感慨的。 没过多久,张副总就找来了一辆面包车,柳支队则让人把死者曹季平的尸体抬到了车里,随后众人纷纷上车。 在车上,几个人的情绪都不怎么高,戴法医摘下眼镜,抬起衣袖抹了下眼睛,随后他重新戴上眼镜,说:“我自己也有孩子,实在看不得这种事。这一家三口,以后也不知道该咋办?” 因为他也清楚,如果确定曹季平的死是被人谋杀,与金阳煤矿无关,那矿上就不用给家属赔偿金了。当然,人道上的补偿还是会适当给予的,但这跟赔偿金是比不了的。这样一来,这一家三口以后的日子就难了。 林落却道:“就算给他们赔偿,他们也不一定能保住这笔钱。” 随后她又跟柳支队说:“虽然现在还没对死者进行详细的尸检,但从咱们现在了解到的情况来看,焦万祥的嫌疑是很大的。” “我担心的是,我们尸检能找出来的证据有限,可能只是孤证,不足以给他定罪。你知道的,对于故意杀人罪的定性,法官一向很谨慎,证据链越完整越好。甚至有可能,完全找不出谋杀的证据。” 柳支队点头,这也是他担心的。因为死者死亡现场有煤层坍塌,死者被坍塌下来的煤块埋了起来,等矿工们把他从煤层里扒出来的时候,他早就没气了。 至于现场,经过踩踏之后,也遭到了严重破坏,想从现场找到证据,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他倒是有个思路,他也想听听,林落是否跟他有差不多的想法。他就道:“小林,你说,如果案子真是焦万祥做下的,那咱们能不能从别的途径上来调查?” 林落看了他一眼,面上浮出浅淡的笑意,说:“柳支,您这是要考我是吧?我不相信,你这边会一点思路都没有。” 柳支队也笑了下,心知自己那点小心思都被林落看出来了。他就道:“倒也不是一点招都没有。焦万祥确实可疑,如果这个案子真是他预谋做下的,那他或许有前科,以前说不定干过这种事。所以我想,你跟戴法医先做尸检,我回头也会让人查查这个焦万祥。” 林落点头:“给他采血、录取纹,等我空下来,查查他。至于其他的,你来办吧。” “行,回头我会让人查查以往煤矿死者赔偿案的情况,周边几个省都查。我要看看这些案子中,有没有焦万祥的身影。但凡哪个案子里有他的份,那他十有八/九就跑不了了。”柳支队说。 这时旁边有位刑警说:“柳支,焦万祥这个名字有可能是假名啊,现在用假||身||份||证的人可不少。” 柳支队也考虑过这一点,就道:“这个好办,给他拍照片,拿着照片,到各个矿上去问。” “要是他在别的矿上用的是其他名字,那这事可就有意思了。我倒要看看这家伙背后到底有哪些事,对了,他的银行帐户和个人财产情况,包括房产,全都要查。” 林落认可柳支队这个思路,但她想的还要更多一些。从安慧的身上,她想到了其他在矿上死者的妻儿。 想到这儿,她就跟柳支队说:“去矿上调查的时候,最好把那些死者家属的情况也查一查。重点了解一下,赔偿款是否真的到了家属手上?还要弄清楚,死难矿工家属的现状。” 柳支队不禁赞许地看了眼林落,觉得她想得挺周全。 “行,这些事我都会安排人去办的,小林你这边专心作好解剖就成了。回头忙完了,我请你和那位路队吃饭。” “吃饭的事不急,有时间的话再安排。”林落看了眼窗外。窗外阳光挺足的,眼见着天气越来越热了。 殡仪馆那边事先得到了通知,林落等人到达殡仪馆后,在几位刑警的协助下,死者曹季平很快就被抬到了解剖台上。 他身上仍穿着工作服,工作服上有很多黑渍和灰尘,那都是煤块砸下来时留下的印迹。 至于他的脸和脑袋,已经没法看了,好多地方青肿着,还有好几个地方被砸破了。鲜血和煤灰粘和在一起,将他的头发粘成一绺一绺的。 要想对他进行尸检,肯定要先把他衣服剪下来,并且要对他的遗体做下清洁。 但林落和戴法医都没有急于剪掉他身上穿的工作服,俩人先是小心地检查着死者身上的衣物。还有露在袖子外面的手。 他一只手握成拳,林落低头看了下,随后拿出物证袋,指着曹季平的拳头说:“你看他这拳头里是不是抓着东西?” 戴法医没有她的眼神好使,他低头看了看,“好像有头发,挺短的,但是比他本人的要长一点。” 林落点头:“是啊,他这个手势,有点特别,他在死之前,好像要去抓住什么,用的力气似乎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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