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暄眼中闪过一抹幽深,但也只是转瞬之间,又恢复了温润淡雅:“此事自有大理寺彻查,父皇决断,不是本王所能插手的。” “陛下心思虽然难测,却也并非难以揣摩,他要借军械走私案,给宴王定罪,但又想在臣民之前,立一个圣明贤德的姿态,很多时候,他不好对外人明言,可对自己的儿子,便没那么多顾虑,殿下远离朝政,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她把帝心揣摩得这么透彻,景暄定定地看着她,声音清润:“若本王不答应呢?” 沈青黎凝目看他,笑意深远:“殿下既回了长安,隐忍蛰伏是没用的,昭王和容家不会让殿下再韬光养晦,日后,昭王上位,还能容得下殿下和皇后吗?” 即便他不争,形势也会逼着他去争。 谁让他是中宫嫡子。 他不能退。 因为退了,就是万丈深渊。 景暄徐徐道:“你都说父皇忌惮萧家,本王为宴王洗清污名,岂不是断了青云之路?” 沈青黎眉眼间荡出一抹笑意来:“我会给殿下递上登云梯。” 景暄眉梢微挑。 沈青黎道:“近来,长安城中,凶案频起,殿下若能在裴少卿之前抓获凶手,满朝文武,看到了殿下的能力,陛下,看到了殿下的价值。” 生于皇家,没有价值,注定会被吞噬。 景暄静默了片刻,道:“听闻,王妃救了此案的一位举人,只是,他也没瞧见凶手,提供不了有用的线索,裴少卿派人守在他家附近,想来个瓮中捉鳖。” “凶手下一个的目标不是他。” “何以见得?” “那朵莲花,花开见佛。” 每一个受害人的身上都会留一朵莲花。 佛经里,莲花代表了圣洁,美好。 佛陀菩萨,乘着莲花而来。 往生的人,也坐着莲花去往极乐。 但蔡源的那朵莲花染了血,就不再清净不染,只能在浊世挣扎了。 景暄闻言,若有所思道:“人生七苦。”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第一个死者,是一个老人,是老。 第二个死者,是患有心疾的青年,是病。 第三个死者,是寄人篱下,被婶娘苛待的少年,是怨憎会。 第四个死者,是丈夫出远门的妇人,是爱别离。 蔡源是第五个,他两鬓斑白,屡次落榜,是求不得。 沈青黎细数着每一个受害者,最后,却道:“不是五个受害者,是六个,凶手下一个要杀的,是一个将死之人。” 她从袖中拿出一份长安舆图,点出每一个凶案的地点,再把它们串联起来。 “这像不像一个即将要闭环的圆?缺的这一块是城西,殿下不妨查一查,看城西哪一坊,上月初七,有婴儿诞下没多久便夭折了,且正好有一个将死之人,凶手每隔七日杀一人,明日会再杀一人。” 七七为终局,也是复生之局,是为循环,从生到死便是一个循环,既为循环,从哪里开始,便从哪里结束。 “本王似乎并非答应你。” “殿下会答应的,只有弱者,才会屈于命数,殿下是要做执棋的人。” 景暄看着面前淡静浅笑的少女。 日光从窗外照进来,她静静地坐在光影里,整个人明耀夺目。 她那样笃定从容。 她同样是一个执棋的人。 景暄很好奇:“那么多皇子,为何是本王?” 因为,她和景暄是同路人。 她们都想为叶家正名。 她最大的对手,不是容家,是晋元帝。 当年,是晋元帝判叶家有罪,也必然要他昭告天下,还叶家清白,凭她一己之力,她没法让晋元帝下罪己诏。 她需要和景暄联手。 沈青黎道:“叶家家风清正,风骨卓然,殿下身上留着叶家的血,与别的皇子不同。” “父皇因为叶家,厌恶于我,宴王妃何以觉得,我有胜算?” “叶家尽覆,殿下没有母族,也便没有外戚干政,这是殿下最大的筹码,陛下为何不废后,不立昭王为太子?难道真的是顾念和皇后的夫妻之情吗?” 容家权势太盛。 晋元帝年少带兵,手腕铁血,容不得皇权受外戚辖制。 况且,景暄是嫡子。 身份上,他比景昭更名正言顺。 景暄举起茶杯,温和一笑:“宴王妃,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沈青黎也举杯,扬唇微笑。 ...... 沈青黎和景暄见面的时候,溟一已经把她的一举一动都汇报给萧宴玄。 “前夜,王妃带回来的那只鹦鹉,飞去了镇国公府,今日,苏世子约暄王殿下在酒楼见面,王妃去了酒楼没多久,苏世子便离开了,厢房里只有暄王殿下和王妃。” 说到最后,溟一都不敢去看萧宴玄的神色。 他还以为王妃真心待王爷,没想到,王妃见王爷失势,另攀高枝了。 萧宴玄从始至终,都看不透沈青黎。 他不认为,沈青黎约见景暄,是为另攀高枝。 但他心里就是不爽。 “我想你长命百岁,无病无灾,我想你得偿所愿,哪怕蒺藜遍地,险阻万千,也有人与你同行。” “哪怕是荆棘,也能开出花来,会让人不惧世间险恶,不惧人心诡谲,一往无前,至死不悔。” 沈青黎说的这些话犹言在耳。 可这世上,又哪里来与他同行的人? 萧宴玄忽然觉得可笑,眼眸黑得深不透光,无数戾气翻涌。 沈青黎当真是好极了! 第45章 王妃咬了王爷 金刀得知沈青黎来了酒楼,特意做了一桌江南菜。 “草民没什么所长,唯有厨艺还算拿得出手,以此来答谢王妃救命之恩,多谢王妃给了草民一个容身之所。” 沈青黎看着座无虚席的大堂,笑道:“应该是本王妃要多谢你才对,你让酒楼的生意蒸蒸日上。” “能帮到王妃,是小人三生有幸。” “你身上的伤,可都无碍了?” “多谢王妃挂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还是要仔细养着,莫要留下病根。” “是。” 大堂里,不少人在议论军械走私案。 金刀眼底的神色变幻了一下,对沈青黎道:“这案子是不是很棘手?王府会有大麻烦吗?” 沈青黎只当他是顾念救命之恩,才这么关心案子,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麻烦,接着便是。” 金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道:“草民听说那裴少卿是个有本事的,他一定会查清真相,还王爷一个公道。” 沈青黎“嗯”了一声。 用完午膳,她便回宴王府。 一进大门,她便察觉到府里的气氛有些不对,溟一看到她,脸色冷得很,又回到了她刚嫁过来的那阵。 “我得罪你了?”沈青黎问道。 溟一虽然尽力压制着心中的不满,但言语之间还是显露了出来:“王妃曾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是如此,王妃就该与王爷一条心,对王爷好一点。” 这话从何说起。 她为了萧宴玄,连晋元帝都得罪了? 还不算一条心? 沈青黎问:“我对王爷不好?” 溟一脸色更冷了,不满全都溢了出来,冷着声道:“王妃为王爷做的那些事情,在我看来,确实是好,这些年,没人比你对王爷更好,可这些,真的全都出自真心吗?我斗胆问王妃一句,你对王爷有几分夫妻真情?” 沈青黎待萧宴玄,有兄妹之情,有救护之情,却不会有夫妻之情。 终有一日,她们要和离的。 溟t一见她不说话,冷冰冰地朝她拱了下手,转身走了。 沈青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突然之间,对她有这么大的误会,本想回翠微院,脚步一转,去乘风院找萧宴玄。 她向来有话直说,直接道:“溟一问我,对王爷到底有几分的真情,是我做错了什么,伤害到王爷了吗?” “不必理会。”萧宴玄神情淡冷。 平时,他待她虽也冷淡,却从没这么不近人情。 这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沈青黎越发觉得这当中有事,有些气闷道:“王爷,夫妻之间,不应该坦诚吗?” 萧宴玄掀起眼皮,极尽嘲讽地冷笑道:“沈青黎,你真把自己当宴王妃了?” 沈青黎脸上的神色一僵,心里闷闷的,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那一双沉静的眸子,清凌凌地望着他:“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我不是宴王妃?那我是什么?” 萧宴玄的黑眸中浸着寒气:“是本王近来太给你脸了,纵得你都有胆子来质问本王?” 沈青黎的脾气也上来了。 她抬起下巴,露出白皙纤细的脖颈,冷冷一笑:“王爷想如何?拧断我的脖子吗?” 萧宴玄眼底的戾气更重了。 他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嗓音凉薄,一字一字,充满了暴戾与阴沉:“你真以为本王不敢吗?” 沈青黎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却发了狠,也不管是不是被他掐住脖子,扑过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脖颈。 萧宴玄的身子顷刻间绷紧了。 他没觉得疼,只觉得有钻心的痒意。 “沈青黎!” 萧宴玄恨不得掐死她算了,却松开了手。 他滚动着喉结,声音沉哑道:“松口!” 这一口咬得有点深。 沈青黎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她微微松了口,却又没有完全松开。 柔软的唇,轻轻地触碰着他脖颈上的肌肤,这样亲昵的姿态,就像是在亲他一般。 萧宴玄的呼吸都沉了几分,身侧的手都攥紧了:“松口!别让本王说第三遍!” 沈青黎哼了一声,报复性地又咬了一口。 这一次,她没用多少力道。 咬完,就松口了。 那娇艳的红染了一抹血痕,更添了一分昳丽,勾人心魄。 萧宴玄死死地盯着她,浓墨般的眸底,暗潮汹涌,明明被咬了脖颈的是他,但他的眸光却极具侵略性。 “闹够了?” 沈青黎眼眶红红的,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对你这样好,心都要掏出来给你,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你自己去问问,谁家的夫君,像你这样的,就算没有感情,人家至少也是相敬如宾。” 那语气,那神色,委屈得不行。 软软的语调,听起来倒不像是在抱怨,更像是在撒娇,就像是夫妻之间吵了嘴,在使性子。 萧宴玄狠狠地闭上眼睛,心尖上像是窜起了一团火苗,他竭力地压制着翻涌的躁意。 他沉沉地问道:“沈青黎,你是不是忘了,你为什么能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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