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韩松登上马车,韩榆问:“二哥等很久了吗?” 韩松摇头:“刚出来。” 韩榆心下一定,扬声道:“出发。” 马车轻晃,向前驶去。 韩松问 也不问,只由着韩榆指挥方向。 两刻钟后,马车在一处庄子前停下。 韩榆仗着与韩松身量相当,略微踮起一丢丢脚后跟,用一根足够遮光的黑布条遮住韩松的视线:“二哥先别看,我带你过去。” 韩松眉梢轻挑,随他去了。 他现在更好奇所谓的惊喜到底是何物了。 接下来,韩松被韩榆带着,一路七拐八绕。 停下时,韩松嗅到一股属于稻谷的清香。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动弹,他偏过头:“到了?” “嗯,到了。”韩榆的气息靠近,眼前的布条被扯落,“二哥,快看!” 韩松放眼望去,入目是一片金灿灿的稻田。 其中有大半稻谷已经收割完毕,剩下的一小半长势极好,稻杆被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腰。 “这是我偶然发现的稻谷,耐旱且高产,只要二哥将这稻种献上,定能加官进位。” 韩松语气艰涩:“你可以在入仕后献上良种。” 以他对永庆帝的了解,定能让韩榆官升一级,甚至两级。 韩榆倒是无所谓,弯腰抓起一把稻谷,任其从掌心滑落。 “可是我想给二哥最好的。” 吴承宇以二哥的仕途相要挟,他偏要让二哥进禄加官,步步高升。 气不死他。
第79章 在离开庄子,打道回府的路上,韩榆忽然意识到一点。 ——从出现在庄子上,到看见大片丰收的稻谷,韩松似乎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仿佛他早已看透韩榆,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韩榆睫毛眨动的频率加快,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车帘上的流苏:“......二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韩松落在虚空的视线停在韩榆身上,顿了顿,从善如流道:“庄子是同谁家借的?田地的租金高吗?良种是从何处寻来?” 韩松的三连问,正好合乎韩榆的心意。 韩榆心下一松,清清嗓子,道出提前打好的腹稿:“庄子是同书院一位关系比较要好的同窗借的,五亩地的租金不算太贵,在我的承受范围内,至于良种的来处......” 韩松放下润喉的茶水,好整以暇地看着韩榆。 “良种是从太平府来安庆府的路上,途径一处农庄,晚间借宿时从庄户口中得知那里的稻谷产量高,便出银子买了一点。” 韩松眸光平和:“也是惊喜?” “是。”韩榆用笃定的口吻回答,又反过来问韩松,“二哥以为如何?” 韩松轻轻颔首:“的确是很大的一场惊喜。” 还有那句“可是我想给二哥最好的”,令他心神震颤,很难不动容。 韩榆弯起眼睛:“那便再好不过了。” 一阵风吹来,吹得车帘掀起,冷气直 往马车里灌。 韩榆赶紧用手按住,语气低沉:“当年延安府闹旱灾,许多百姓死于饥饿,或者吃多了观音土,肚胀而亡,我就想着,将来若有耐旱高产的良种,百姓至少不必再饿肚子。” 他和小白私下里捣鼓许久,总算在今日交出这份成果。 看二哥的反应,应当是满意的。 韩榆正想着,头顶有什么轻轻压下。 掀起眼帘一瞧,是韩松的手掌。 “你很好,天下百姓都会感激你的。”韩松语气微顿,直视着韩榆乌黑的眼瞳,“我也是。” 韩榆习惯性地蹭了蹭韩松的手心,眸子明亮且雀跃:“能帮到二哥就好。” 韩松收回手:“下午我会让人准备一下,明日便呈给知府大人,由他向陛下阐明此事。” 韩榆点点头,只是有一点顾虑:“知府大人他......可信吗?” 吴承宇那厮残忍杀害谢不凡,安庆府知府丁点儿表示都没有,简直让人寒心。 韩松明白他的意有所指,隐晦道:“知府大人另有安排,你尽管放心好了。” “好吧。”韩榆给自己倒杯茶,“那我就做个甩手掌柜,接下来就辛苦二哥了。” 韩松失笑,语气诚恳:“你已经走完九十九步,剩下的最后一步也该我走了。” 兄弟二人相视而笑,举杯相敬。 以茶代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 翌日,韩一传来消息,庄子上的稻谷已被官兵收走。 不过并非全部,韩松 命人收起三分之一,似乎另有他用。 韩榆只作不知,捧起在桌上扭来扭去的小白,轻柔地触碰:“谢谢小白。” 小白凑上前,贴贴~ 余光瞥见窗台上的花盆,里头种着一朵白生生的小花,韩榆放下小白,扬起下巴示意:“你去那边陪妹妹,乖乖的,等我把这篇策论写完,带你出去玩。” 小白点点花骨朵,射.出手指粗细的翠绿茎干,一个弹射稳稳落在窗台上。 然后把自己种进盆里,毫不客气地抢占原住民的地盘。 小白花·妹妹: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韩榆随它去了,提笔蘸墨,整篇策论一气呵成。 今年是腊月二十七,书斋明日停业,要等到来年的正月初六才开门。 韩榆不必上课,打算多买几本书回来,丰富一下知识累积。 也是巧了,前脚走进书斋,后脚就发现柜台前的陆听寒。 韩榆几步上前,温声道:“陆兄也来买书?” 单看陆听寒的吃穿用度,便可知陆家家境殷实,肯定不是来抄书的。 “韩小兄弟。”陆听寒点头示意,“家中书太多,实在没地方放,便送来书斋一部分,权当积德行善了。” 掌柜连声称是:“陆公子捐给书斋的都是些有价无市的好书,陆公子乐善好施,定能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韩榆清楚地看见,陆听寒短促地笑了下,满含讥诮和无奈。 再看柜台边小山一样的几摞书,草草一瞥,竟有好些与会试有 关。 这让韩榆心底的狐疑更甚。 眼看会试临近,陆听寒怎么还把会试的书籍捐出去了? 韩榆百思不得其解,面上不显,只问道:“陆兄,动身进京那日你我可否同行?” 陆听寒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眼神游移,落在掌柜身后的书架上:“你不是跟沈华灿和席乐安一道?” 韩榆理直气壮道:“多个人多份保障,也不至于太孤单。而且先前同窗跟我提过此事,只是那时候你不在。” 陆听寒搭在柜台上的手指收紧,骨节泛起刺目的白:“再说吧。” 韩榆面露愕然:“陆兄......” 陆听寒不敢看韩榆的眼,脚步凌乱地向外走去:“家中还有些事,陆某先走一步。” 韩榆和陆听寒相识三年有余,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失态,这般无礼。 疑团重重,让韩榆无法判断出陆听寒近日到底遭遇了什么。 挫折? 变故? 亦或是什么打击? 韩榆不得而知,索性不再想,走在林立的书架之间,不时从上面取一本书下来,整齐地堆在怀里。 半个时辰后,韩榆带着新买的十来本书回到家,给韩一下达了新的命令。 作为陆听寒三年的舍友兼好友,韩榆觉得他很有必要了解一下陆听寒的详细情况。 强烈的第六感告诉韩榆,陆听寒似乎不打算参加会试。 这与陆听寒三年来挑灯夜读,夙兴夜寐的终极目标全然相悖。 能帮一把是一把。 今天也是助人圆梦的一天 呢。 虽然陆听寒的梦想是征战沙场,而非科举入仕,成为一名文官。 韩一的办事效率很高,第二天韩榆去安庆府的秘密基地,就收到有关陆听寒的调查结果。 “陆家人?” 八大世家的那个陆家。 当韩榆看到这一段文字,委实震惊到了。 沆瀣一气,以权压人,恶事做尽,是韩榆单方面给世家打上的标签。 在他心目中爽朗赤诚的陆听寒,竟然是陆家长房的嫡子,也就是未来陆家的继承人。 韩榆以手扶额,对此表示想要缓一缓。 韩榆深呼吸,平复了心绪,继续往下看。 原来那日陆听寒出现在安庆书院,是去办理退院手续。 据收买的陆家下人描述,这些天二公子和大老爷发生了不止一次争执,大老爷怒不可遏,命人取来家法,打得二公子遍体鳞伤不说,事后亦不管不顾,还将庶出的大公子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并且将他引见给同僚。 难怪那天在陆听寒身上见到了淤紫的伤痕。 看到这里,韩榆已经确定,陆听寒一定和陆大老爷产生了无法调解的分歧。 譬如这些天以来闹得轰轰烈烈的请愿一事。 譬如弃文从武,奔赴梦想。 这是陆家的家事,他还真不方便插手。 万一被陆家发现,暴露自身,后果不堪设想。 韩榆轻叹一声,放下字条,转而看向韩一双手捧着的木匣子:“那是什么?” 韩一上前,将木匣呈到韩榆手边:“这是越京送来的, 给主人您的年礼。” 又是年礼? 韩榆起了几分兴致,指尖拨开木匣上的插销。 伴随着“咔嗒”一声,木匣应声而开。 再一挑,露出木匣内的铁制器物。 身长约三寸,阔约一寸有半,形似鸳鸯,口略张开,内藏利刃。【1】 是一只暗器,名曰铁鸳鸯。 韩榆拿出铁鸳鸯,触手微凉,通体坚硬,嘴角不禁带出几分真切的笑意:“倒是贴心。” 知道他不便携带过于显眼的武器,便送来这铁鸳鸯。 韩榆收敛表情,对准门框射出。 “砰!” 入木三分,尾音轻颤。 韩榆满意收回,问韩一:“我之前准备的年礼呢?可送出去了?” 韩一答:“主子先前就已叮嘱过属下,早在腊月十八便已送往越京。” 韩榆对这铁鸳鸯十分中意,又取出来把玩,用手指勾勒着它流畅锋利的轮廓。 院试那年,韩榆收到那份来自越京某位好心人的礼物。 查明对方并无恶意后,韩榆回了一份礼过去。 原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不料年底再次受到越京好心人的礼物,美其名曰“给阿梧的年礼”。 韩榆早已对这莫名其妙的“阿梧”免疫,只是后面的那句“阿梧又长一岁,望快快长大”是什么鬼? 韩榆盲猜这位好心人应当年岁已高,毫无分寸感可言,否则怎么会说这样越界的话? 不过不满归不满,韩榆秉承着有来有往的原则,也让韩一准备了丰厚的年礼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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