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榆看了眼努力开导席乐安的沈华灿:“你们慢慢说,我进去了。” 席乐安挥挥手:“去吧。” 韩榆关上门,点燃蜡烛,就着烛光看两篇文章,又写一篇策论练练手,以免赶路这几日生疏了。 小白全程陪伴,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莹莹白光并不刺眼,反而让韩榆长时间在灯下读书的眼睛无比舒适。 最后又练两张大字,一张是放飞自我的草书,另一张则是答题专用的楷书。 韩榆将笔墨纸砚收拾好,让小二送来热水,洗漱后就歇下了。 翌日清晨,韩榆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韩小兄弟!韩小兄弟!” 声音充满活力,听起来跟昨天那个哭成狗的冤大头不是同一个人。 韩榆睡得正香,冷不丁被吵醒,即便他没有起床气,也难免生出一丝烦躁。 敲门声没个消停,韩榆在床上翻滚几圈,踩着重重的脚步过去开门。 “大早上的,过来做什么?” 语气有些冲,精致的眉眼沉沉压下,颇有些唬人。 门外拎着油纸包的孔华就被吓到了,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打扰到韩榆休息了,又羞又愧:“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你醒了......” 韩榆一手搭在门销上:“有什么事吗?” 孔华满含歉意地笑了笑,举高手里的油纸包:“我给你带了早饭,多谢你昨日帮我讨回银子。” 韩榆黑沉沉的脸色缓和些许,侧过身让他进来:“同窗之间互帮互助,你们不也帮过我很多?”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是小忙和大忙的区别。”孔华把油纸包放到桌上,“这是新鲜出笼的肉包子,还热乎着,你赶紧吃。” 韩榆捋了捋有些凌乱的头发,并未推拒:“那就多谢了。” 乔装改扮确实废了他不少心思,肉包子权当是辛苦费了。 “谢什么,五十两和十几文钱的包子,显然是我赚了。”孔华赧然道,“我看他们都醒了,以为你也醒了......还请韩小兄弟原谅则个。” 韩榆笑而不语,他只是看孔华哭得太绝望,不忍孔华错失考试的机会罢了。 “哦对了。”孔华取出荷包,倒出几个银锞子,“这是多出来的八两,就给韩小兄弟吧。” 孔华说着,就要把银子往韩榆手里塞。 韩榆没要。 一来他不缺这点银子,二来......算是让孔华心愿成真。 两天前的中午他们在路边吃饭,孔华说他想买一本书很久了,只是那书有价无市,最低也要八两银子才能买到。 孔家并非 什么大富之家,远不到花八两、甚至更多银子买一本书的富庶程度。 有了这八两银子,想必孔华很快就能买到心心念念的书。 今天也是替人圆梦的一天呢。 送走孔华,韩榆站在走廊上左右瞧一眼,已经有好些同窗起身了,三三两两凑一块儿,捧着书大声诵读。 韩榆回到房间,在朗朗书声中穿好衣裳,把四个温热的肉包子吃光光。 十六岁的少年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读书耗费精力,韩榆还要操心其他事,饭量比同龄人大得多。 四个包子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 韩榆洗漱完,席乐安过来窜门:“收拾好了吗?我看他们准备出发了。” 韩榆把书丢进书箱:“好了,走吧。” 一转身,却见席乐安站在原地没动。 “有事?” 席乐安的心思过于清澈单纯,像韩榆这样八百个心眼子的小怪物一眼就能看穿。 韩榆知道,但韩榆不说。 席乐安忸怩片刻,上前道:“昨天......我不该同你那样说话的。” 不该猜疑,不该觉得韩榆做事不妥当。 事后沈华灿把整件事掰开揉碎了解释给他听,他也明白了其中的疑点。 或许镇上的人都知道算命的是什么德行,只是冷眼旁观,看着孔华落入陷阱。 回去后,他一整晚翻来覆去,觉得自己误会了韩榆,很是过意不去,几乎没怎么睡。 现在一有时间,就赶紧过来认错了。 韩榆嘴角噙着笑:“什么 时候善良和富有责任感是有错了?” 席乐安愣住:“啊?什么?” “我没放在心上,你的怀疑是正确的。”韩榆双手环胸,“我打听过了,那算命的和镇上几个地痞关系很好,就算有人被骗了银子,也不敢向他讨要。” “昨晚回来之前,我请人走一趟当地的县衙,相信他很快就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席乐安整个人惊呆了:“你、你怎么不跟我们说?” 韩榆一摊手,理直气壮地表示:“当时我累了,不想说话。” 他料定两个小伙伴会有所疑问,只是没想到,席乐安会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有了误会。 有点憨憨的。 同类相斥,比起和自己一样心思深沉的同伴,韩榆更偏向性格互补的。 譬如席乐安。 譬如沈华灿。 “你很好,别想太多。”韩榆把还没回神的席乐安转个身,推着他肩膀送出去,“好了席公子,莫要矫情,该收拾收拾上路了。” 韩榆背着书箱下楼,席乐安和沈华灿立在马车旁。 沈华灿忙着吃饼,席乐安则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旁边放着两人的书箱。 经过韩榆的安慰开解,席乐安眉宇间阴霾消散,又恢复到原本的无忧无虑。 越看越像个傻白甜。 看来他需要长期保护的名单里又得再添一位了。 韩榆取下书箱,打算把它放到马车上。 席乐安见状,摁住想要过去帮忙的沈华灿,乐颠颠凑上去:“榆哥儿我帮你。” 韩榆起了几分 促狭的心思,还真松开书箱,后退一步。 席乐安扶住书箱的侧面,另一只手托住底部,试图把它抬起来,塞到马车最里面。 第一下,没抬起来。 席乐安:“?” 席乐安不信邪,岔开马步,使出十成力气。 书箱确实动了,但是只挪动了半寸。 席乐安:“??” 韩榆没忍住,噗嗤笑了。 在席乐安迷茫且幽怨的注视下,韩榆上前,一只手托起书箱,把它推到马车最里面。 再一手一个,将席乐安和沈华灿的书箱送上马车。 席乐安:“???” “好了。” 韩榆拍拍手,朝坐人的那辆马车走去。 寒风呼啸,靛青袍角翻飞,比那雪地里的青松还要挺拔。 少年人一跃上了马车,侧过身向不远处招手:“外边儿天寒地冻的,赶紧上来。” 席乐安恍恍惚惚地爬上马车,掐了下手心才勉强回神:“所以你才租了另一辆马车?” 韩榆耸了耸肩:“每本书我都很喜欢,只能尽量多带一点了。” 席乐安:“......” 沈华灿忍俊不禁:“好了榆哥儿,你别逗他了,再逗一回安哥儿该哭了。” 席乐安跟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一蹦三尺高,脑瓜一下子撞到木板上,疼得他抱着头嗷嗷叫。 韩榆眼神怜爱,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瓷瓶,丢给噪音制造者:“擦一点,以免起包。” 起包是小,撞坏脑子就得不偿失了。 沈华灿放下书:“我帮你。” 席乐安道了声 谢,吸着气低头。 “出发!” 车厢轻轻一震,向前驶去。 韩榆稳稳托着茶杯,三两口喝完,双手置于腹前,闭目养神。 ...... 韩榆等人乘马车走了八天的陆路,在就近的客栈歇息一晚,次日带着书箱奔赴码头。 码头上鱼龙混杂,喧闹嘈杂。 不时有扛着货物的汉子从船上下来,凛冽的寒风剐得他们裸.露在外的胳膊比虾子还红。 韩榆侧身避让,眼看青年肩上扛的三个硕大麻袋摇摇欲坠,顺手扶了一把。 撑死了及冠之年的青年笑了笑,呵出一口雾气,满头大汗却腾不出手擦拭。 “谢谢小公子。”他说。 韩榆颔首示意:“不必,小心一点。” “好嘞!”青年憨笑两声,健步如飞地走远了。 “看那边,竟然还有摆摊的。” 不知哪位同窗喊了一句,韩榆放眼望去,不远处的角落里确实有挺多摆摊的。 卖蔬菜,卖吃食,争相吆喝着。 就在这时,半空中一面迎风飘荡的旗帜吸引了韩榆的注意。 “摸骨算命!摸骨算命!算事业算姻缘,不准不要钱!” “这位老爷,我看你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你只需将我亲手制作的平安符随身携带,它在祖师爷像前供了一年,保准逢凶化吉......” 算命先生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说得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蠢蠢欲动,眼看就要掏银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体型壮硕的男子突然出现, 狠狠甩了那算命先生一巴掌。 “好你个臭不要脸的骗子,说我儿有血光之灾,从我手里哄走五百两......这是我全部的家当啊!我儿一直把平安符带在身上,却始终不见好,反而病得越来越重。” “不见好也就罢了,今天走在路上还差点被从天而降的瓦罐砸伤!” 壮硕男子揪着算命先生,邦邦几拳头下去。 “嗷!我错了我错了!”算命先生抱头鼠窜。 壮硕男子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声如洪钟:“你没瞎?” 算命先生一呆。 “老贼,看拳!”壮硕男子挥舞着砂锅大的拳头,重重砸下去。 在一片鸡飞狗跳中,韩榆等人陷入沉默。 下一刻,齐刷刷看向孔华。 “孔兄快瞧,又一个被骗走全副身家的。” 善意的揶揄的口吻让孔华老脸一红,抬手捂住脸,低声嗫嚅:“好吧,我是上过同样的当,我知道我很好骗,你们别这样看我,也什么都别说了。” TAT 欲哭无泪的同时,不知第多少次向韩榆投去感激的目光。 如芒刺在背的韩榆:“......及时止损就好,这东西不可信的。” 众人深以为然。 “我祖母最爱找这些走街窜巷的算命先生,每次都买一大堆的平安符护身玉佩,丁点儿用都没有。” “我曾经从一本书上看到过,有的算命先生给你的东西看似是护身保平安的,其实是通过某种阴邪手段从你身上吸取气运, 你越倒霉,对方就越好运。” 结合这位受害者父亲的话,众人不寒而栗。 那边的单方面殴打已经结束,壮硕男子口口声声说要去报官。 韩榆帮一位老人家扶了扶竹篓,淡声道:“船来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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