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那日您交给下官的纸片烧毁得太过严重,只修复了部分。” 韩榆打量着依旧焦糊的纸片,不禁拧眉:“这么多天都没修复好?” 张同知讪讪一笑:“他们不敢在原有基础上损坏这纸片,这些天尝试了多种办法,实在没章程了,这才给下官送过来。” “知道了。”韩榆随手把纸片放到一边,“本官瞧着孟大人手头无事,闲得在茶水房里聊天,张大人回头多给他安排些公务,府衙不养闲人。” 姓孟的官员有很多,可能让知府大人点名的,唯有那一个。 张同知已经不知道该说孟茂什么好,只管点头应下。 出了门,他忽然想到之前府衙官员对外透露试药人存在的事。 他们都以为知府大人会秋后算账,可这都好几天过去了,府城重新恢复宁静,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 张同知希望韩榆能重罚那人,也好杀鸡儆猴,杜绝此类情况再次发生。 莫非知府大人忘记了? 不管了,他就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活该满头白发! ...... 张同知走远后,韩榆重新拿起那张纸片。 修复了,但没完全修复。 基本上韩榆交给张同知时什么样,这会儿还回来就是什么样。 好在“三”后面的字能看个模糊了。 “三月......三月......” 这两个字在韩榆舌尖辗转,带着意味深长的思量意味。 韩榆没来由地想到了张天口中的开胃菜和大戏。 开胃菜已经落下帷幕,大戏会在什么时候开唱? 三月? 韩榆摩挲泛着焦褐色的纸片,将这个时间记在心里。 天黑后,负责城东一片的韩三回来,顺便从悦客来带了现成的吃食回来。 “主子,这是悦客来新出的菜品。” 韩榆瞥了眼色香味俱全的荤菜,原谅了韩三的自作主张。 他才从府衙回来,这会儿正饿着。 “这时候不在城东盯着,怎么回来了?”韩榆大快朵颐,还能一心二用,“可是有什么发现?” 韩三垂手恭立:“傍晚下值后,孟茂行迹鬼祟地上了一辆马车,韩十二跟过去,半路却跟丢了。” “跟丢了?”韩榆放下筷子,淡声道,“加上张天那次,你们已经失误两次了。” “属下无能。”韩三跪下请罪,“韩十二已经候在门外,听任主子发落。” 罚肯定是要罚的,这是办事不利的惩罚,规矩如此,谁也不能免去责罚。 但这更说明一点—— 潜藏在暗处的人能力远在韩字部之上。 他们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监牢,在不惊动狱卒和韩三韩十六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张天断送了性命。 韩十二擅长追踪之术,却能跟丢一辆马车。 以上种种,足以证明韩榆这次的对手非常棘手。 他不是平 昌伯那种有勇无谋,大脑空空的人,也不是永庆帝那种优柔寡断,生性多疑的人。 他敢于挑衅韩榆,向韩榆宣战,可见骨子里刻着桀骜与疯狂。 倒是和韩榆有几分相似。 韩榆夹了一筷鱼肉,兴奋和战意在血液中沸腾。 有难度,才有挑战。 他得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掌握主动权,打赢这场不见硝烟的斗争。 韩榆飞快吃完饭,看都没看跪在饭厅外的韩十二,一头扎进书房。 也不点燃蜡烛,就在黑暗里坐着,开始他的冥想时间。 小白悄咪咪探出个花脑袋,见主人盘腿而坐,闭着眼进入放空状态,贴心地收敛洁白的荧光,默默为主子消除一天的疲乏,好让他思绪更加通畅。 饭厅外,惨遭自家主子无视的韩十二蔫了吧唧:“主子是不是要把我丢给韩一,回炉重造了?” 韩三踢了他小腿一脚:“真如你所说,我跟韩十六都要回炉重造。” 韩十二:“唉!” 韩三:“唉!” 韩榆轻易看破的真相,他们又怎会看不透? 韩十二爬起来往四进院走,自觉领罚去,一边碎碎念:“简直是奇耻大辱,我追了那孟茂几条街,结果那马车眼睁睁在我面前不见了!” “还有那个驾车的,穿的黑咕隆咚,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甩人倒是一把好手!” “不行,明儿我还得去,我就不信下次还能跟丢!” 韩三默不作声跟上:“莫要轻举妄动,我先问了主子再 说。” 韩十二刚支棱起来的脑袋又垂下:“我好没用,主子肯定不会再派我去了。” 韩三什么都没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 转眼到了月底。 云远府依旧没有任何的异动发生,好像那天张天的言论只是随口胡言。 这让原本提着心的官员们彻底松了口气,眼看休沐日将至,脸上的笑都浓郁了不少。 中旬,韩榆定下了养生堂的选址,就在官塾的附近。 之前出身青龙寨,却通过科举入仕,一路混到同知的朱永超有三个相连的大宅子,随着他被韩榆扒出真实身份,斩首示众后,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充公了,包括这三个宅子。 只是空置许久,墙体及家什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知府大人大手一挥,直接让人推了重盖。 三合一,超大的那种。 云远府砖头的质量很一般,韩榆就让人去找转卖徽州砖的商贾。 商贾听说是官府买砖,激动过后直接以成交价卖出所有的徽州砖,自己分文不赚。 “知府大人需要,咱们自得鼎力相助。” 等到休沐前几日,养生堂已经打好了地基。 眼看月底,吴同知批了建养生堂的工匠们的工钱,正巧下值的锣声响起,啪嗒放下毛笔,狠狠伸了个懒腰。 “太好了,终于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连轴转两个月,他都快累垮了。 “可不是,我现在觉得喘气都累。” “走了走了,回家去喽!” “哎,话说你们可还记得试药人被 透露出去的事儿?” “嘘,我看知府大人八成是忘了。” “啧,我还想看知府大人狠狠整治那人呢,害得咱们累死累活,命都没了。” 孟茂走在最后,听同僚议论的内容,低低“嘁”了一声。 怕不是忘了,而是找不到吧? 他做得那样隐晦,又有人为他做扫尾工作,韩榆绝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来。 思及此,孟茂嘴角咧到耳朵根,哼着小曲儿走出府衙。 掐指一算,他已有一个多月没去找那个被他藏在城郊的外室了。 今儿得闲,正好去消遣消遣。 上马车前,孟茂看到韩榆和同僚拱手作别,不屑地撇了撇嘴。 装腔作势。 孟茂钻进马车,想到这一年以来,韩榆对他的种种羞辱,一把砸了手边的茶杯。 “且让你得意几天,要不了多久,就让你收拾包袱滚蛋!” 马车平稳行驶,出了城门。 孟茂正闭着眼,身体因为马车的突然停下往右倒,胳膊撞上木板,疼得他冷汗直冒。 “冒冒失失的,想死......” 话未说完,他就被拽出马车。 动手的是个比狗熊还壮实的男人,扯着孟茂头发的手比钳子还硬,一路往林子里去。 车夫不见了,官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孟茂和凶神恶煞的陌生男人。 孟茂慌了:“你想干什么?” 男人一言不发,不顾他的挣扎进了林子,从腰间掏出一把刀。 孟茂暗道不好,拔腿就想跑,被男人一脚踹趴下,吃了一嘴的泥 。 他又被扯住了头发,被迫仰起头。 男人捏住孟茂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一道血线飙出。 孟茂在窒息的剧痛中,无声嘶吼。 ...... 孟茂在城郊遇到逃亡在外的匪寇,匪寇劫走所有钱财不说,还残忍地割了他的舌头。 休沐结束,官员们回来上值,就听闻了这个噩耗。 即便孟茂不讨喜,以前没少仗着朱永超给他们使绊子,可终究有相识多年的同僚情谊。 大家一合计,决定下值后登门探望。 吴同知征求韩榆的意见,后者婉拒了:“本官还有公务没处理好,你们去吧。” 吴同知也没强求,知府大人要是去了,孟茂怕是会更不高兴。 只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孟茂竟然说他的舌头不是被匪寇割掉的,而是知府大人。 “他记恨我透露了试药人的事,他在报复我!” “韩榆就是个卑鄙龌龊的小人,你们要替我报仇!” 孟茂面如白纸,趴在床上挥舞着毛笔,飞快写着什么。 字迹潦草,横撇竖捺可见癫狂。 几位大人面面相觑,心中五味杂陈。 “你为什么要把试药人的存在透露给百姓?” “知府大人光明磊落,我们曾经做了那么多错事,他也始终不曾找过我们的麻烦,你是不是搞错了?” 孟茂摇头,因用力过猛,血迹从嘴角溢出。 他继续写,右手颤抖着,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谁让他贬了我的官职!” 张同知哑然:“是你有错在先。 ” 孟茂一甩毛笔,星星点点的墨水溅到张同知的官袍上。 “今日的我,就是明日的你们!” “等着吧,为韩榆做事,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不会放过他的!!!” 眼看孟茂情绪越发激动,血也越流越多,孟家人让吴同知等人先离开。 出了孟家,几人相视一眼。 “你们说,真的是知府大人吗?” “我不知道。”吴同知叹息,“可就算是知府大人做的,也是他咎由自取。” 孟茂一次又一次地挑战韩榆的底线,又给他们惹来那么多的麻烦事。 “可是孟茂这辈子彻底完了啊。” 钱通判抹了把脸:“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还真不好评判什么。” 众人讷然无言,各奔东西。 ...... 翌日,吴同知给韩榆送公文过去。 年轻的知府俊美无俦,眼眸专注,令人移不开眼。 吴同知莫名有种冲动,轻声问:“大人以为,真的是匪寇割了孟大人的舌头吗?” 韩榆从堆积如山的公文里抬起头,面上不见丝毫异样,摊了摊手:“凶手尚未捉拿归案,本官如何知晓?” “不过孟大人总是口无遮拦,怕是无意中得罪了人而不自知,那人是来找他寻仇呢。”韩榆话锋一转,“不知吴大人听没听过一句话。” 吴同知作洗耳恭听状。 韩榆单手托腮,话语比天上的云朵还要轻:“说错话,是会被割舌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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