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门口将门开了一条缝,屋里的七个人都没发现问题,依旧在大口吃着肉。 砰——门被狠狠撞开,咣当一下砸墙上又弹了几下,连续发出咣咣的声音。 屋中七个人吓得齐齐一个哆嗦,他小弟张三拴嘴里的肉块比较大,一下子跑到嗓子眼,顿时噎得他两眼上翻,露出明晃晃的眼白。 “三拴,三拴……” “老儿子,老儿子……” 一阵鸡飞狗跳,张三栓成功捡回一条小命,张二拴也与家人彻底翻了脸,当兵好几年,张二拴绝不是窝囊的性子,他很直白要钱,小弟的彩礼钱是他付的,这钱要还给他,无论他娘怎么撒泼打滚他也要钱。 他还多了个心眼,当兵之前家里什么样儿他很清楚,回来之后也没听村里人说他们家发财,他娘一贯舍不得吃穿,怎么会突然买那么多肉吃? 他去找了给他爹看病的大夫,一问,果然问出了问题。他爹是装病,他去拿银子买药他爹转头就去退药拿银子。 张二拴那一刻大脑都是空白的,作为从小就不太受到宠爱的老二,他倒也没指望爹娘向疼爱大哥三弟那样疼爱他,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爹娘算计他至此。
第138章 张二拴的爹娘也够狠,见张二拴铁了心从老三要彩礼钱,又抖出张爹装病骗儿子银子的事儿,张爹一口咬定:“分家。” 这会儿百姓是要服徭役的,服徭役的方式论户,一旦分家,张二拴自立门户就得年年去服徭役,他一个残疾怎么服徭役,到时候就得拿钱去顶替。 张爹冷笑:“我是你老子,三儿是你弟弟,我们不就花了你点儿银子吗,你瞅瞅你这个闹,早知道你这样,当初就不该养大了你,现在咱们分家吧,彼此不见面也好,我们就当没养过你。” 张二拴也是硬气的:“分家就分家,先把银子还来。” 张爹冷笑一声:“银子,你给我们银子才对,我和你娘养大了你,你给我们养老钱天经地义,我们也不多要,一个月一两。” 在乡下,别说一个月一两,一个月一百文都是多的,张二拴同样冷笑:“一个月一两?你们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享福的命,别钱没拿到先烧死了。” 张爹大怒,伸手打张二拴,他以为一个残废还不是随便他打,他完全忘了,张二拴在战场上七八年,几次死里逃生,就算没了个小腿,打他一个有点儿年纪的老农民还不是手到擒来? 不过张二拴到底顾忌着这是亲爹,没下死手,饶是如此,张娘顿时开始在地上打滚哭嚎:“杀人啦,这个不孝的杀亲爹啦,还有没有王法啦……” 不用去找,村长和宗亲族老都到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村里人人都知道张家老两口偏心,可儿子赡养爹娘也是应该的,张家夫妻咬死要奉养钱,就是去打官司,县令也得判张二拴拿钱。 何况,这年头孩子多,有几家不偏心的?为着自己那见不得人的小心思,长辈们也多是说张二拴应该给钱,不过他三弟的彩礼钱应该还给他。 宗亲族老各打五十大板,两头和稀泥。张家夫妇不同意,张二拴同样不同意,张家夫妇直接去告官,县令那边哪想管这种事,案子压着,张家夫妇就将张二拴撵出张家,天天在村里对着他的临时居所骂。什么难听骂什么的,说得最多的就是他现在是残废。 接应的人就是这时候到的,张二拴有钱,不在他们接应的名单上,来接应的人名叫张亮,也是巧了,两人一个姓,又是在同一个将军下当兵,几次同生共死,关系就比旁人亲厚了不少,这一次他想着顺路就来探望张二拴。 兄弟这一见面张亮就红了眼眶,张二拴离开军营的时候还是个挺健壮的汉子,胳膊胸腹上还有肌肉,这才几个月,人瘦得眼窝深陷,竟只剩了一把骨头:“哥,你怎么成了这样?” 张二拴:“你不在军营,怎么跑这里来了?” 张亮:“还不是咱们二奶奶想的周全,说是很多兄弟没立功就残疾了,家里没有银钱,这一路上京的川资路费怎么办?主帅一听有道理,就派了兄弟们出来接应大家。” 张二拴眼眶一红,他当初截腿正是在伤口最容易化脓的夏天,他的伤口靠着烈酒一点儿没化脓,这才保全了这条性命,抹了一把眼睛张二拴感叹:“还是二奶奶惦记着咱们。” 在前线军中,二爷是没有的,没有人这么称呼李蔼,二奶奶是必须存在的,除了主帅是地地道道的长辈称呼侄儿媳妇,其余人都会随着范宏的称呼亲切的喊二奶奶。 张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二拴确定兄弟混得好,立刻将事情和盘托出。张亮气得当场就要找张家一家子拼命,被张二拴拦住:“和他们拼命不值当,他们已经告了官,这事儿得看县太爷怎么判,兄弟你现在也是官身,不如去拜访县太爷,问问详细。” “行。”张亮一口答应:“我去试试。” 县令本不想管这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这种事很不好判决的,后来一听说对方是前线军,顿时改了主意,非常亲切的招待了张亮,张亮比张二拴还实诚,三言两语就被县令知道了他为什么在这里了,当即县令表示这事儿好判。 升堂这一天,张家全家,张二拴,以及张家村的村长和宗亲族老都来了。 张老娘上了公堂就开始哭:“这个不孝的,我们老两口含辛茹苦将他拉扯大,他不但不孝顺我们,还想打我们,求大老爷做主啊。” 县令一拍惊堂木:“不得咆哮公堂。” 张老娘把眼泪硬憋回去,还打了个嗝。 县令:“张二拴,你父母告你不孝,让你拿赡养银钱,儿子赡养父母天经地义,按照本地花销,本官判你每个月给父母五十文钱,三十斤米,你愿不愿意?” 张二拴:“草民愿意。” 张爹:“大人,他那么有钱,凭什么只给我们五十文,三十斤米,这点钱根本不够我们老两口一个月的吃用,一个月要给我们一两银子才行。” 县令沉下脸:“他的银子是因为他保家卫国最终残疾朝廷给的抚恤金,这份钱只能给他自己花用,一个月一百五十文钱,九十斤米,这是本官根据本地老人每月所需定制出的,你有三子,他只需承担奉养的三分之一。其余三分之二,你可以从另外二子索要。” 张爹一顿。 县令声音越发冰冷:“这是你和你妻子两个人的花用,若是有朝一日只剩一人,每月减半。你若是有疑议,本官可请上峰派人来本地调查老人每月花销,你们到底愿不愿意?” 张爹并不傻,本地老人一月花销他很清楚:“草民愿意,但是他得一次性付清二十年的,不然他跑了以后不给咱们了怎么办。” 县令:“二十年?本地老人平均寿命在五十岁,你今年四十有七,一次最多三年。” …… 张爹好悬没被县令这句话气死,这是说他就能活到五十岁吗?对方要不是县令,他绝对要破口大骂,眼下只能委委屈屈同意。 张二拴算了一下,他们村糙米五文一斤,一共六两银子。 县令话锋一转:“张家村村长何在,张家一共有多少家产?几个儿子?” 张爹还没从奉养钱太少的打击中回神,又听见这个,顿时慌了:“大人,这、这什么意思?” 县令:“你告张二拴的时候一是要奉养钱,二是要分家。眼下自然是分家。” 张爹:“是要分家,他直接出去了就行了。” 县令沉下脸:“直接出去?本朝律法规定,家中产业当诸子均分。” 张家人齐齐傻眼,疯狂给张爹使眼色,张爹:“大人,大人,我不告了,我不分家了。” 县令一拍惊堂木:“你不告了?这告官一事岂是你想告就告,不想告就不告的?村长何在?报家产分家。” 张老娘:“大人,我们不告了,不告了。” 张爹也跟着一叠声的说不告了。 县令不得不又拍惊堂木:“肃静,按照律令,无故撤诉当仗责五十棍子,今念你年老又是家事,仗责三十,拉下去。” 仗责三十!张爹眼前发黑,这能打死他:“大人,我告,我告……” 张三拴扑过来:“爹,不能告啊!” 张老娘推了她最爱的小儿子一把:“你想让大人打死你爹不成。” 张老爹愤愤的看着张三拴:“你个白眼狼。大人,我告,我告,分家,我愿意分家。” 有县令在,有小心思的村长和宗亲族老再也不敢拉偏架,规规矩矩报了张家的家产,县令当即公正的一分为三,兄弟三人一人一份。张老爹看着自己名下的田地分给了三个儿子,眼前又是一阵阵发黑。 县令又问:“张三拴何在?你二哥告你欠钱不还,说你给妻子的彩礼钱是他垫付的,可有此事?” 张三拴:“大人,没有的事儿,这钱是我爹娘给的,他一个瘸、他同我关系不好,怎么会给我垫付彩礼呢。” 张亮适时插言:“大人,咱们前线军给的银子后面是有特殊印记的,是不是张二拴的银子,一查便知。” 县令颔首:“这个本官听说了,户部的冉尚书特别在银锭底部写了个小小的勇字,代表前线军英勇无畏。” 张三拴的眼睛瞬间就直了,不敢继续狡辩,只能承认,县令判他当堂还钱,他只能咬牙从刚分到的银两中拿出五两银子还给张二拴,心痛得好似在滴血,早知道要他自己出这份钱,他当初就不充大方给五两银子的聘礼了,明明他们村也就二两银子顶天的。 张家以为事情完结了,没想到事情还没完,县令又命人提审当初帮张老爹看病的大夫,大夫来到公堂之上就吓傻了,把张老爹找他骗张二拴的事抖了个干干净净。 张老爹白了一张脸,他不怕别人笑他骗儿子钱,他怕县令让给张二拴钱。 县令没搭理他:“张老汉明明无病,你却告诉张二拴他爹生病,你这庸医,本官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本官查封你的医馆,以后你也不得继续行医;一个是把骗得张二拴的钱财如数奉还。” 傻子都知道怎么选,可大夫不服气:“大人,是张老汉让我这么骗张二拴的。” 县令:“身为大夫却联合别人骗人,你觉得你无辜吗?” 大夫萎靡于地:“草民愿意还钱。”当堂赔了所有的钱。 县令宣布退堂。 大夫起身冲着张家村的村长冷哼一声,一甩袖子:“以后你们张家村的都不必来找我看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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