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蝶:“呸,徽州又不是那不毛之地,自古也算是半个鱼米之乡,贫寒还不是因为你无能没本事。那点子心眼儿不想着怎么多赚钱让一家老幼吃饱穿暖,反而整天琢磨着推卸责任怎么把屎盆子扣在妻子身上,让女人出去顶缸,别说你现在穷,就你这样的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个穷命调。” “对,二奶奶说的对。” “还往妇人身上讹赖,老鸨婆昧银子的时候我就不信他不知道。” “农村人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放个P在另外一个屋都能听见,说不知道骗三岁孩子呢。” “又不是只寄了一年钱,人家那是好几年呢。” 孟蝶重新坐回椅子上看向唐沐年:“唐府尹,他们家具体是哪里人士啊,这么一个人物我可得知道知道他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木氏族长慌了,他们木氏一族要是在京城丢脸丢出了名,等回到村子里,其他几个大族就能彻底打压他们了:“这是他们一家子的事儿,我们一个外人……” “呦!”孟蝶强势打断他的话:“这会儿就是外人了?当初他们说荣氏不守妇道,不是你一口一个要沉塘的吗,怎么这会儿又是外人了?果然呐,这推卸责任的手法是如出一辙,不愧是同一个老祖宗。” 李蔼冷笑连连:“堂堂男子汉不保家卫国,不护佑妻儿,反而欺辱孤儿寡母,还是一族的男人一块儿去欺辱,本侯今儿也开了眼了。” 夫妻二人一唱一和,彻底钉死了木氏一族欺辱孤儿寡母的名声。 木氏族长脸色铁青。 唐沐年同样对这个族长看不上眼,当即声音洪亮咬字极为清楚道:“他们是徽州熙县溪下村人士。” 围观百姓顿时议论纷纷:“徽州的,记住没,以后绕着那地方走。” “熙县的,我可记住了。” “我也是徽州的,我可不这样,咱们徽州也是有好男人的。” “这倒也是。” “真是一颗老鼠屎害了一缸米。” “一条鱼腥一锅汤。” …… 吵吵嚷嚷的声音让木氏族长脸色涨红,他实在不懂,平日里只要说女人不守妇道,那么接下来他们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为什么这一次偏偏就不好使了,都是那个该死的多嘴女人。 隐晦的瞪了一眼孟蝶,正接触到孟蝶看他阴森森的目光,吓得他哆嗦了一下,浑身遍布冷汗。 孟蝶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满意得看到对方再次涨红的脸,笑得越发得意。转头看向唐沐年:“这等欺辱孤儿寡母的实在少见,一时气愤难当,扰了府尹办案,还望唐府尹海涵。” 唐沐年:“县主乃是真性情。本官自认阅人无数,如同他们这样的刁民也是生平罕见。木桩,你昧下木老三给予荣氏和小桂花的银子,本官判你如数奉还,你可服气?” “服气服气。”木桩跪下叩头:“小老儿愿意双倍奉还。” 李蔼嗤笑一声:“几两银子罢了,现在小桂花和荣氏也不稀罕你这个钱。”李蔼话锋一转:“原本对于托梦一事我是嗤之以鼻的,荣氏诉说时若非她说木老三掉了只胳膊,我是半个字也不信的,现在倒是觉得说不定这内里真有隐情。” 唐沐年点点头,一拍惊堂木:“木桩,你如何为木老三安排的后事。” 木桩发胀的大脑终于回了一丝清明:“回大人,老三阵亡的消息传来,我们家立刻就搭了灵棚,又请了镇上的纸匠扎了马,童男童女等等东西,又从棺材铺里拉的一口松木棺材回来,里面放的是老三的旧衣,是荣氏找出来的。” “因着老三尸骨不在,家里也艰难,只停灵三日,最后由我三孙子木耀摔盆打孝子幡的,棺材也是埋在木家祖坟那里,埋好之后耀儿先烧的第一摞纸钱,然后孝子幡,马以及童男童女十件纸衣全部烧了过去。” 木氏族长也上前一步:“因着老三是英烈,咱们木家本家还额外凑了些钱另外买了一份童男童女,纸钱纸衣等物,一并烧了的。” 唐沐年与董洪杰对视一眼,这个丧事流程确实算不得隆重,但平民百姓之家大多都是这个流程,这个流程是没有错漏的。 唐沐年又仔细观察木桩,又看看木耀,从神情推测,他们没说谎:“本官听着倒也没什么问题,荣氏,他们可说的是实话?” 荣氏这会儿正在椅子上坐着,她婆婆给她和小桂花磕头呢,还有好事儿的在那里大声数数,荣氏原本还有些惶惶不安的心彻底稳定了,想着这些年自己和女儿受的苦,这个头她越发受得心安理得,这会儿听见大人问话,她也没离开椅子,只是欠了欠身:“大人,他们说的是实话,所以民妇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而且一连几日。” 唐沐年得了回答顿感棘手,木家的流程没错,荣氏偏偏又做了这样的梦境,若是没审出这木家欺辱孤儿寡母一事还能草草结案,如今审出这桩是非,又惊动了陛下,他无论如何也得审出个子午卯酉来。 围观的百姓们也议论纷纷:“到底为国捐躯的,这丧事还是简陋了。” “他们家条件不好,简陋倒也说得过去。” 赵戈插言:“朝廷有抚恤金,每人十两银子,报丧的时候就一并送到了。” 百姓们这一次有了不同的意见。 “有十两银子就这么办,这也太小气了。” “怎么说呢,死了的终究是死了的,活人还得活着不是,族里也给多烧了一份东西,也差不多了。” “他们就是没安好心,小气。” “我不是说他们家不小气,哎呀这怎么说呢,换了别人家我觉得这样做也没什么毛病,省下点儿银子活人总要过日子,但是他们家你说的对,肯定是没安好心。” “他说的也对,这活人总要过日子。” …… 百姓们议论的声音传入公堂,木桩的身体摇晃了两下,他家的名声这是彻底坏了啊! 李蔼看向孟蝶,孟蝶开口:“虽是简陋了些,倒也与别家无异,论理不应该出现什么问题,还是再想想是不是有什么遗漏了。” 木氏族长一个没藏好,震惊的看向孟蝶,这个女人也能说句公道话了? 唐沐年颔首:“县主说的是。这大面的流程肯定不会有问题,毕竟是当着全村的面进行的。荣氏,可有哪个环节是你不在的?” 荣氏仔细回想了一番:“论理第一天要儿子守灵,夫君无子,木耀摔盆,所以第一天晚上就是他守灵,我和小桂花跟着守到了半夜,因着第二日还要哭灵,故此进屋眯了两个时辰。” 唐沐年看向木耀:“你守灵时都做了什么?” 木耀今年才将将十岁,原本上公堂就害怕,这会儿听到官老爷问话,吓得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爹木老大往上叩头:“大人,耀儿年幼,守灵第一晚草民陪着的,我们一晚上都保持着长明灯(蜡烛)长明,引魂香未灭,纸钱也烧了整晚,一直到天亮泛起鱼肚白,本家子侄又来了许多人,草民才带着耀儿去休息的。第一晚除了草民父子,还有木氏族长和几位宗老都在,他们都没守着整夜,是互相轮换着的。” 木氏族长:“小老儿守的是后半夜,长明灯和引魂香绝没有灭过。” 唐沐年沉吟,引魂香据说是给亡者领路的,所以不能灭,长明灯是给亡者照亮路途的,也不能灭,烧纸是给亡者路途中用的,这三样是守灵的关键,世人皆知,在场那么多人,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出差错。 所以这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董洪杰坐在椅子上垂着眼眸,林楚突然压低声音问他:“董大人有何看法?” 董洪杰撩开眼皮看着木家人,一笑:“林大监又有何看法?” 二人相视一笑,他们有什么看法不重要,木家犯了什么错误也不重要,这事儿要看孟县主是什么想法,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董洪杰试探道:“本官倒是有个想法,求神拜佛都说心诚则灵,心不诚则不灵,这木家上下能如此亏待木老三的妻子幼女,想必对木老三也没有多少真正的感情,无论是守灵亦或者烧纸钱皆是敷衍了事,说不得问题就出在这里。” 孟蝶:“这也有可能。只是从古至今孝子贤孙确实很多,这忤逆之子也不少啊,想来他们给父母烧纸钱的时候这心也不太成。然书中并无记载有人托梦哭穷一事。又或者这种事不好记载,所以书上没有?” “而且这里还有个问题,族长说感念木老三是英烈,全族人又凑了一分钱,大家伙儿能凑钱,我相信他们肯定是心诚的,这部分钱怎么也没收到呢?” 董洪杰顿住,孟蝶说的太有理有据了。导致他一时间摸不清楚孟蝶是真的觉得他说的不对,还是他的说辞没说到孟蝶心中的点子上,才会被反驳。 孟蝶看向公堂之外的百姓:“诸位乡亲可有听闻类似的事情呀?” 百姓们不知道董洪杰心中的弯弯绕绕,大家伙儿听孟蝶问,纷纷就议论开了。 “忤逆子是有,不过也有好儿子吧,这好儿子给烧的纸钱就足足够了。” “拉倒吧,我们老家有个寡母,含辛茹苦把儿子养大了,结果儿子不但不孝顺,还经常打骂她,觉得她是个老不死,就会吃白饭,她不到五十就去了,死的时候就剩下一把骨头,他儿子都没给停灵,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烧了点儿纸钱糊弄过去的。” “怎么会有这么白眼狼的东西。” “这么白眼狼身边就没有被托梦的人?” “一个寡母,她就算穷她还能找谁去?” “我还没说完呢,他们村的村长听说了这件事之后,逼着那个忤逆子买了寿衣,扎了牛又买了童男童女和各种纸衣给送了去。那忤逆子也没得到好,老母被他逼死不过小二年,一天晚上他喝酒打翻了油灯,自己把自己烧死了。” “该。” “所以啊,这个寡母要是过得差,她可以找村长的,可见过得不差,我记得几年之后她邻居偶尔梦到寡母一次,说是穿着下葬时的衣服,样子则是年轻时候的样子,挺好的。” “这种儿子给烧的纸钱都行,他们这怎么就不行呢。” “对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倒是没有一个人认为荣氏说谎,还是那句话,从她能大方坦诚自己想再嫁的时候起,围观者对她的认知就是,这人有啥说啥,不说谎。 孟蝶听着百姓的议论之声,垂下眼眸,心里掐算着时间,她让范嬷嬷安排的人可以“畅所欲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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