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苏柳儿微微闭了闭眼,往事浮上心头,百感交集。 她声音很轻。 “我是一个早就该死的人。” “我原名是叫岳卿卿,是罪臣岳关的女儿,当年岳关犯下滔天大罪,我被家人拼死护着逃出来,在外沦落了几年后,差点冻死街头。” “后来,被一个贵人见到动了恻隐之心,将我救了回去。” 苏柳儿目光露出一丝光亮。 “那人就是苏家的大小姐,苏婉儿。” “我与她很是投缘,跟她既是主仆,又犹如姐妹。” “入府之后,我遇上了苏晟,或许真的是孽缘吧……我与他互相生出了情意。” 苏柳儿微微垂眸,缓声道:“后来苏婉儿嫁给了当时的太子,也便是如今的皇上,虽然她人已经不在苏府,但是我们之间的情谊仍旧深厚。” “我亲眼见证姐姐与皇上之间的真情,但是造化弄人,姐姐却一直不能有孕,后来终于怀上了,她却难产而死……” 听到这里,沈若惜也有些动容。 谁能想到,先皇后是死在自己最爱最信任的那个人手里。 苏柳儿攥紧手指。 “当时的苏家,老王爷已经年迈,是年轻的苏晟执掌大权,他狂傲恣意,甚至在朝堂之上多次顶撞皇上,令皇上忌惮又愤怒,他担心苏晟有野心,便想要牵制他。” “于是……他想到了我。” 苏柳儿苦笑。 “帝王之心真是深不可测,姐姐都不知晓我与苏晟之间的情意,皇上却清楚我在苏晟心中的地位有多重,于是,他便要让我入宫。” “苏家二小姐苏柳儿从小身体便不好,一直深居简出,为了让我名正言顺的嫁到宫中,于是,便让我替代她的身份嫁给皇上,在我嫁过去刚半年,真正的苏柳儿也就病逝了。” 沈若惜看向她。 “荣亲王若是真的那般在乎你,那又怎么会放你入宫?” “他自是不愿意。” 苏柳儿露出一个悲凉的笑意:“他不愿我入宫,是我将他劝住,坚持要入宫的。” “我是罪臣之女……若是苏晟不愿我入宫,皇上将我的身份宣之于众,到时候不仅是我自己,整个苏府都会被我牵连。” “再者……姐姐不在了,但是却留下了珩儿,他没有母亲,我这条命是姐姐给的,我自然要照顾好她的孩子。” “珩儿虽然不是我亲生,但是我却将他当做我真正的孩子!” 苏柳儿捂住胸口。 “人人都知晓我疼爱睿王,可是在我心中,我从来不曾忽略过珩儿……” 这些年,她是真心疼爱慕容珩。 小时候珩儿发病,她守在他的床前一刻也不敢闭眼。 中途宫人过来,说曜儿发烧吵着要她。 她迟疑片刻后,便过去了。 等到哄好了曜儿,便又赶回了珩儿的殿中。 见到他熟睡过去,她才放心的给他掖好被子,回到侧殿休息了。 一只手轻轻扶住她。 苏柳儿抬头,看见沈若惜温婉的眉眼。 她低声道。 “母后做的一切,阿珩心中都知晓,否则,我今日也不会出现在长秋宫。” “阿珩相信您,所以,我也愿意相信您。” 苏柳儿握住她的手腕。 “若惜,我问你,明钰的死……是不是跟曜儿有关?” ——
第459章 抉择 沈若惜也没反驳,只是递了张帕子过去。 “除了睿王,又有谁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我大哥死呢?母后心中应当也清楚,又何需需多问这一句。” “果然是他……” 苏柳儿有些颤抖。 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意:“我也猜到是曜儿,我就想要确定,他是无心的,还是……有意?” 沈若惜沉默了片刻,之后道。 “我去见我大哥的时候,问了当时的情况,他说明钰公主当时离他不远,先是胸口中了一箭,之后第二波箭雨下来,射中了她的喉咙。” 闻言,苏柳儿的脸色煞白。 “本宫明白了……” 这么说来,曜儿压根就没有顾及明钰了。 若是不小心的,应当第一次射中她之后,便会停止攻击。 但是却又遭受了第二次的冷箭,导致明钰彻底的失去了性命。 “这可能是我的报应吧……” 苏柳儿喃喃自语。 她纵容明钰,对曜儿的野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后,她的亲生儿子,杀了她的女儿。 手足相残。 这是她宁愿死都不想看见的一幕。 沈若惜看着她绝望的眼神,缓声道。 “母后今日唤我过来,便是为了说这些话吗?” 苏柳儿颤声道。 “这些话,我藏在心中将近二十年……没想到,能有这么坦然说出来的一天。” 她神色悲戚,好一会儿,似是才缓过神。 苏柳儿站起身,将手中的食盒收起,交给沈若惜。 “这些糕点,你带回去吧,送给珩儿。” 沈若惜拧眉。 “母后让我来,就是为了做这个?” “曜儿这般,我日后有什么颜面面对珩儿?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给他做糕点了。” 苏柳儿示意了一下。 “走吧。” 末了,她嘱咐了一句:“小心。” 沈若惜拿着糕点,看着面前神色疲倦的苏柳儿,福了福身,转身走了出去。 打开殿门,阳光刺目。 沈若惜眼皮抖了抖。 之后便看见殿前乌泱泱站着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器宇轩昂的秦承宣。 他的剑尖泛着冷光。 微风袭来,带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暗处杀意腾腾,似是在酝酿什么。 冷霜扶着她,缓缓下了台阶。 她声音低低。 “太子妃,长秋宫内有埋伏,但是不知道为何,这些人一直没动?” 沈若惜眸色深深。 “回东宫吧。” 冷霜看了一眼身后的正殿。 “皇后娘娘呢,不用管她吗?” “她没做什么。” 沈若惜道:“她无心伤害任何人。” 说着,她蹙了蹙眉。 苏柳儿虽然不想伤害谁,但却因为这份纵容,让恶恣意生长…… 现在她心中,一定是后悔莫及。 “走吧。” 沈若惜带着一群人,转身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到了半路,看见一人匆匆过来,朝着秦承宣说了几句什么。 秦承宣拧眉,神色有些犹疑。 沈若惜觉察出不对。 “怎么了?” “太子妃,有人要求见您,不过是睿王府的人,说……冷如卿受了重伤,生死垂危,想要请宫中御医过去看看。” 秦承宣神色凝重。 “如今形势严峻,我认为不应当与睿王府的人有牵扯,但是我知晓您与冷如卿私交不错……” 秦承宣看着沈若惜,意思是听她的吩咐。 沈若惜思忖了片刻。 “让人将冷如卿带进来,只准她一人。” 秦承宣点头,之后便吩咐人下去办事了。 长秋宫内。 苏柳儿独自坐了一会儿。 半晌,殿内缓缓出现一个人。 是御林军校尉林瑜。 他有些不解。 “皇后娘娘,睿王的意思,不是要擒住太子妃吗?您为何就这么放她走了?” 他一直在等待苏柳儿的命令。 但是却迟迟不见动静。 苏柳儿瞥了他一眼。 “你以为若惜今日过来,真的不知道事有蹊跷?” 林瑜不解。 “若是太子妃知晓……那她为何还过来?” “因为她与珩儿一样,都是个善良的孩子。” 苏柳儿眸光转了转,看向林瑜。 “带着你的人,赶紧走吧,我知晓你忠于苏晟,但是如今苏晟已经不在了,你应当要忠于新帝。” 她声音有些低沉:“曜儿放弃了苏晟,你们何必再为他效命,现在回头站在新帝这边,还来得及。” 林瑜有一瞬的迟疑。 之后拱手。 “臣明白。” 他是苏晟放在宫中的眼线与势力,但是苏晟也曾交代过,若他不在,他最应该听命的,不是睿王。 而是皇后。 等到林瑜带人离开,苏柳儿也徐徐站起身。 玉芝匆匆进来,有些不安。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苏柳儿目光沉着:“王德福呢?” “王公公……这会在前殿那边吧?” “你将这个交给他。” 苏柳儿伸手,将一份懿旨交到了玉芝手里。 “你带给王德福,让他当着睿王与群臣的面念出来。” 看着苏柳儿异常平静的目光,玉芝有种不好的预感。 “娘娘,这懿旨上说了什么?” “你到时候便知道了。” 苏柳儿看着她,叹息一声:“玉芝,这些年跟着本宫,也苦了你了……” “跟着娘娘,奴婢不辛苦!” 苏柳儿笑了笑,之后推了推她。 “去吧,本宫有些倦了,想独自坐会儿。” “是。” 玉芝虽然觉得苏柳儿样子有些不对,但是如今也容不得她多想。 抱着懿旨,她转身离开了长秋宫。 等人都走后,苏柳儿的神色才怔松下来。 好安静啊。 已经很多年,没这么安静过了。 她的内心也很久没这么宁静了。 苏柳儿缓缓转身,朝着寝殿内走了过去。 不多时候,寝殿内便飘起一股浓烟。 越来越多。 苏柳儿看着面前的火光,没有恐惧,反倒是有些空落落的。 她这辈子,何其失败。 想要所有人都好,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得偿所愿。 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她的孩子们能平安无忧。 如今却是手足相残。 无论是珩儿还曜儿,谁败了,她都无法苟活下去。 倒不如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火势越来越大,热浪灼伤了她的皮肤,带来真切的疼痛。 苏柳儿微微闭上了眼。 没想到,最后她是这般死去。 倒是有些落寞。 “卿卿!” 耳边似乎传来了苏晟的声音。
第460章 懿旨 苏柳儿缓缓睁开眼,随即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这是人将死之前,出现了幻听吗? 可是她有什么脸面去见他。 当初她抛下苏晟进宫,以为能换来更好的结局。 如今却是这样的局面。 “卿卿!” “岳卿卿!” 耳边的呼唤一声比一声清晰。 苏柳儿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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