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老者勉强爬了起来,歪歪斜斜,目眦欲裂道:“你……你这个魔鬼!灭绝人性的魔鬼!” 斗篷阴影下,清俊的脸庞微偏:“多谢夸奖。” 手起刀落。 老者大睁着双眼,缓缓后仰,摔进遍地血泊。 神器高悬,明镜般的光辉照见这善堂中的一幕一幕。 爬到光圈边缘的柳大善人再一次被闲闲拎了回来。 看见老者死不瞑目的尸身,柳大善人浑身一抖,放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你、你不就是想让我说,善堂里的小孩都是我杀的吗!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他身躯瑟缩着,眸光微微地闪。 到了此时此刻,柳大善人仍然试图误导看见这一幕的人,让旁人以为他是屈打成招。 这点伎俩,一眼被看透。 斗篷阴影下,杀神勾起唇角:“小孩可不能帮我入魔啊大善人。嘘,别说话。夜还长。” 柳大善人面露恐惧,眼球惊悸地颤动。 恶人最怕的从来也不是正义之士,因为君子可欺之以方。 他们就怕比自己更恶的人。 黑影罩下。 魔神又动手了。 精雕细琢,仿佛艺术。 柳大善人脑袋里紧绷的那根细弦终于彻底崩断。 他闭着眼睛痛叫起来:“是我娘——都是我娘!我娘是个被点化的凡人,资质稀烂,连累我也修为差!是她哄着父君把神器天照给我,助我广收香火!是她让我弄个善堂,供手底下这些仙人取乐,好拿捏住他们的把柄,让他们忠心于我不敢背叛!你去杀她,都是她让我干的,都是她!” 斗篷下探出白净细长的手指。 魔神轻轻挑起柳大善人一只手,动作堪称温柔。 柳大善人毛骨悚然。 便听对方和煦地问:“矮子铸剑师呢?” 柳大善人浑身颤抖,崩溃大喊:“是我冤枉他!他不自量力,想替他徒弟报仇,我让他身败名裂遗臭万年!是我,是我,是我把自己做的事情安到他们师徒身上!我都说了,我什么都说了!你放过我!” 魔神微微一笑:“我已经放过了你……” 不等柳大善人露出喜色,魔神偏头望天,认真算了算,“半刻钟。” 他低下头,继续手上的精细活。 * 东方敛恹恹坐在神坛高处的架木上,等来等去不见结束,开始打瞌睡。 ‘多大仇啊这是……’ 下巴磕上怀里的剑柄,发现这家伙竟然在微微发烫。 “……嗯?” 他神色一动,抬眸瞥向场中。 那柳大善人就差最后一口气了。 东方敛扬了扬手里的剑:“哎等……” 怕不是要拿这胖子祭一祭剑? 另一道声音横空出世,抢在了东方敛前面:“等等!不能杀他!不能杀!” 东方敛冷不丁给吓一跳。 他与“清平君”对视一眼,齐齐望向声音来源。 悬在穹顶的光镜。 一个聒噪的声音倾泄下来:“我,神器天照镜,乃是天地造化钟灵秀之宝物!本神器的能力有多么逆天,想必你们已经见识到了,放眼天下,谁不垂涎?不妨告诉你们,本神器与黄泉镜,正是一阳一阴两件夺天地造化之至宝!有了本神器在手,随随便便助你广收香火信徒,成仙成神指日可待!” “清平君”唇角微抽。 “但是!”天照镜大叫,“本神器已经被绑定了,成为这小子的本命神器!你要是杀了这小子,本神器也会陨落!陨落!所以你不能杀他,要好好养着他,这样才能维护好我这个人间至宝!” “清平君”微笑:“这一幕,全城人也能看见?” 天照镜大喊:“怎么可能!本神器岂有那么蠢!早在本神器开口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施展神通了!” “那就行。”斗篷点了点,抬眸,望向东方敛,“来,用你的剑,杀好看点。” 天照镜:“本神器说话,你听不见?!” 天照镜:“???” 东方敛一掠而下,站定。 他捏着剑,语气颇为复杂:“真让我啊兄弟?” “清平君”笑了下:“我这身体比你可差远了,杀北天还得靠你。” 东方敛难以置信:“不是,虽然我确实强吧,兄弟你也没必要这么快就认怂……” 一道剑光差点儿把他砍成均匀两半。 东方敛侧身闪过,一边“行行行”地讨饶,一边拎剑走向柳大善人。 天照镜:“不是,不是,你们两个小子,到底有没有听见本神器说话?!本神器要疯了!要疯了!哎!哎!现在的年轻人,大手大脚,忒不识货!大手大脚!忒不识货!啊啊啊啊不许杀他——啊不嗝儿!” 东方敛轻啧一声:“吵。” 拎起无锋重剑,把垂死的柳大善人杀得很好看。 满手染血。剑锋滚烫。 心头有炽沸热流在淌,熔岩一般,荡过经脉,荡过剑身,再返回。 “嗡——嗡——轰!” 那无形之烈焰轰然荡过,如山崩,如海啸,势不可挡。 举世无双的铸剑师,用尽毕生功力心血与意志,造出这把剑,等到这个人! 它自己真正铸就它自己。 此刻便是剑成时。 东方敛探手,坚硬修长的五指握住剑柄。 轻轻一叩,顺势拔出。 “凌——” 一声低越剑鸣,无锋之剑,缓缓拔动。 一寸寸离鞘,一寸寸开刃。 “铮!” 绝世神剑初见天日,如凤啸,如龙吟。 东方敛单手掐诀,迫出精魂元血,并指抹过剑身。 “嗡……” 剑锋兴奋激颤,轰然一震,剑意荡出数百里,满城兵器铿锵共鸣。 就连“清平君”腰间的本命剑也在颤。他单手摁剑:“啧。” “铮!” 收剑,归鞘。 东方敛故作淡定,唇角却怎么压也压不平。 “清平君”:“多大点事。” 东方敛眉眼骄矜:“嗯,多大点事!” 善堂穹顶,失去光泽的天照镜坠落下来,“铛啷”一声,跌成两片。 二人面面相觑。 东方敛轻嘶,心疼道:“可惜了这个镜子!” “清平君”瞥向他手中黑剑,意味不明:“行了,办事。” 东方敛意气风发:“引出北天老狗么,小菜一碟。” “……” * 神山。 北天神君前脚刚走,云昭后脚就进了望月陵。 陵墓中遍布寒玉,每一块都是极其珍稀的上等好料,望月神女躺在寒玉棺中,躯体保存完好,就像睡着了一样。 靠近这只寒气四溢的玉棺,云昭胸口攒动的奇妙感受便愈加分明。 走到棺前,站定。 她垂眸去看,只见望月神女面容憔悴,身材枯瘦,紧闭的眉眼间仍能看出焦虑愁容。 云昭轻轻摇了下头,探出一只手,放在尸身头顶。 心口异感微动。 她闭上双眼,以意念操纵已然变得强大的魂力,蓦地一收! “嗡……” 无数记忆涌入识海,她再一次看尽了望月神女不幸的一生。 说不幸,或许也不太准确。 毕竟在望月神女自己眼中,她的一生何其令人艳羡。 云昭轻轻摁着额角,浮光掠影地阅过眼前记忆。 这些记忆与那一日吞噬望月阴影时的破碎记忆完全重合。 那日是片段,今日是完整一生。 云昭心下略微生疑。 一个人,怎么会有两份记忆? 画面飞速流逝。 在完整的记忆中,北天神君的嘴脸更加清晰分明。 他厌弃因为生育而变得不再美丽饱满的望月,他的不加掩饰,让云昭读出了他眼睛里深藏的自厌——他上位太迟,没能在神体状态最好的年岁执掌北天权柄与香火,只成了如今这副中年男人的模样,论资质天然便矮了东天帝一头。 他厌望月,亦是厌自己。 望月神女生下弦月不久就死了。 记忆再度续上,便是北天神君用邪阵召回了望月神女的阴魂,夺舍弦月神女。 云昭心头蓦地一跳。 这份记忆……并不相同。 望月神女阴魂归来,但她在弦月神女的身躯里撞上的,并不是云昭。而是另一只极其凶戾的鬼。 倒霉的望月神女还没来得及夺舍弦月,便被那只厉鬼撕碎、吞噬。 记忆戛然而止,只余下一缕赤红如血的魂魄残骸。 云昭心下微凛,正迟疑时,这缕残魂已有消散之势。 ‘它很重要。’ 心口攒动的奇异感受告诉她,它很重要。 云昭意念一定,神魂卷向这缕血魄残骸,将其一口吞下! “嗡……滋嘤!” 识海传出万千针扎般的刺痛。 如被火煎,如被雷裂,如被冰封,如被利刃切割。 心口有阴火煅烧,让她压不住戾气,只想将眼前一切撕碎。 云昭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的世界,好像蒙上了一层纱般的血雾。 她看见了云满霜。 他倒在她身前,身体残破,浑身是血,已是回光返照的样子。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眼睛里倒映出她的模样——面色青灰,眼瞳一片漆黑不见眼白,生着利爪和两枚尖利的獠牙。 一只厉鬼。最厉的那种鬼。 云满霜一点儿都不怕。 他濒死的双眼盛满了情意和愧疚,他拼尽全力颤颤抬起手,想摸她恐怖的脸。 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云昭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意念。 满腔恨意与恶意。 不动手撕碎他,而是看着他自己死,已经是“自己”给这个人最大的仁慈。 他一直抬着那只手。 死了很久也没有放下。 云昭心绪复杂——这是“原剧情”。 原剧情里,云昭惨死凉川,化身厉鬼,得到赵宗元倾力相助,修成鬼道,在云满霜濒死前见过他一面。 忽有地动来袭,云满霜的尸身落进了地缝。 变成厉鬼的云昭下意识跟了去。 还未看清身处何地,忽然来了股强大的吸力,挟裹着这只鬼,一个跟头栽进水镜。 眼前画面一变。 这只满心恶意、浑浑噩噩的厉鬼受血腥之气吸引,来到一处炼狱般的山道口。 尸横遍野,流血漂橹。 铺天盖地血气和死气令她舒畅了不少,她游荡过去,寻着血味最重的地方……游……荡…… 忽地,阴火炽沸的视野里,出现一个人。 一个快死的人。 他站在山道正中。 明明一根手指就能戳死他,但那些士兵却都远远避着他,贴着左右山壁,逃也似的掠过他两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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