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龙舟竞赛上与秦王女东都县主、太子女清河郡主都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有皇后殿下在场,她们看起来都是规行矩步的贵女,这会儿在球场上的她们却是展露出了不同面貌来。 东都县主穿了紫红相间的齐胸裙,驾马奔腾,明艳张扬,若红队进球时,其笑声响彻球场。 清河郡主在绿纱裙上罩了一件姜黄色褙子,长相端庄,眉峰上挑,神态紧绷,始终冲在前面,抢球之时横冲直撞,不分敌我。 长乐与荔水遥悄摸进来,正坐在观众席最后排观看。 “你瞧吧,她们手里拿的竟仿佛不是球杆而是刀剑,若是不知她们身份,你能看出来她们是堂姐妹吗?更像是仇人。” 荔水遥看着冷笑连连的长乐,心知,自己并不需要说什么,只需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这时只听清河郡主大喝,“秦姮娥,你服不服?” 东都县主趁势一杆进洞,拉平比分,大笑道:“想让我臣服,你做梦!” “我是郡主,你是县主,你本就该臣服我!” “球场上比的是谁进球多谁赢,你若以封爵压我,我不和你玩了!” 长乐看了这一场,心里反而越发焦躁不安,嚯然起身道:“我谁也劝服不了,再看下去也没意思,走吧。” 荔水遥又跟着上了辇车,这时长乐的女官急匆匆找了过来,“公主,都查问清楚了,就养在老夫人的后罩楼上,是一对龙凤胎,这会儿驸马正在后楼上与那母子三人欢聚呢!” 荔水遥一听,顿时按住长乐的手,“公主想要怎么做?” 长乐咬牙切齿,“我正有满腔子邪火无处发泄呢!” 话落,推开荔水遥的手,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情绪道:“来不及先送你回府了,我先回去捉奸捉脏,再让人送你。” 前世长乐一剑把独孤六郎刺成了內侍,随即上书请求休夫,皇帝不允,仍旧把这对怨偶绑在一起,后来长乐养面首,把独孤六郎和独孤家的脸面往地上踩,终一日,长乐与面首行欢之时,被驸马刺死在床榻上,随即自己也抹了脖子,活生生一出人间惨剧。 想到此处,荔水遥蓦的抱住长乐,急急问道:“公主深爱驸马?” “一个鼻涕虫罢了,爱个屁!” “如此,公主若有心和他撕撸开,要徐徐图之才好,若愤怒失智之下把驸马刺成內侍,皇帝陛下会允许公主休夫吗?我猜不会,不仅不会答应,还会认为公主有罪,为了平息朝堂对公主的攻讦,也为了安抚独孤一派的势力,把公主和驸马死死捆绑在一起!这是公主想要的结果吗?” 当头棒喝令邪火满溢的长乐慢慢冷静下来,她回抱住荔水遥,似捉住了救命稻草,大口喘息。 “我虽不爱那鼻涕虫,却也不能就这么算了,背着我与贱婢生子,一家子帮着隐瞒,这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欺人太甚,我岂能善罢甘休!” 荔水遥一遍一遍轻抚长乐的后背,柔声道:“世家有个毛病,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独孤六郎和独孤家老夫人合谋弄的这一桩事儿,于公主来说就是一个大把柄,公主别声张,捏着把柄在里头闹,找皇帝陛下大哭一场,先说要休夫,陛下定然不允,公主可放下架子一哭二闹三上吊,把陛下闹的头疼,而后再提出出家修道的话,陛下肯定就允了,做个一二年的女冠,到那时,那对龙凤胎也藏不住了,龙凤胎是祥瑞,独孤家定然也舍不得藏一辈子,公主再趁机提出和离,事半功倍。” 长乐红着眼睛道:“我不瞒你,自从我听到风声,脑海里已是想了千万遍把独孤六郎割了的场景,可是经你一说,我细细想来,我那好父皇是做得出来的,毕竟,我不过是他老人家加恩独孤氏的‘物件’罢了,自从他老人家成了九五之尊,早已变得让我恐惧。谢谢你,遥儿,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长乐抱了抱荔水遥,立即吩咐道:“将镇国公夫人安然无恙的送回去。” 话落,自己跳下辇车,抢了护卫的马,扬鞭而去。 荔水遥拽她不住,又不好掺和别人的家事,只得忧心忡忡的回去了。
第079章 撑腰 夔国公府, 正院,后罩楼。 一身富贵紫袍的老夫人,怀里抱着个月子娃, 满脸都是笑,“心肝肉”“大宝贝”“亲孙孙”的叫个不住。 没一会儿, 独孤六郎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怀里也抱着个月子娃, 正是龙凤胎里的凤。 夔国公老夫人瞥他一眼,没好气的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 三年无所出,哪怕她是公主也理亏, 哪怕被她知道了,有我顶着,晾她也不敢怎样。” 听得亲娘这话, 独孤六郎脸上的忧惧之色不减反增,“阿娘不知她真正的脾气, 真惹急了, 她是什么都能干得出来的。” 老夫人不以为意,“左不过就是把香玉祭出去平息她的怒火罢了, 这对龙凤胎她休想动一个指头, 再过几年还得想法子记到她名下呢。” 独孤六郎顿时急道:“香玉自小就服侍我, 现下里又为我诞下一对祥瑞,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何苦葬送她一条命, 只待出了月子我就安排她出府,就让那母夜叉占了我原配正妻的位份去吧, 我自去外头与香玉过小日子。” “你放屁!” 正在此时,老夫人身边的心腹侍女步履匆匆,垂着头走了进来,道:“回禀老夫人、六郎君,大郎君寻六郎君有事相问,现正在外书房里等着。” 老夫人脸上的怒色一僵,赶忙道:“你快去,别让他等急了。” 独孤六郎也怕独孤擎,又不敢去又怕去晚了被训斥,一张脸又苦又丧。 “磨蹭什么,他还能吃了你不成,既是有事问你,他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许隐瞒,快去,别误了他的事儿。” 独孤六郎只得放下孩子去了,甫一踏出正院的院门,冷不丁就被两个护卫一左一右钳制住了。 独孤六郎大惊,一抬头,鞭影如电,“啪”的一声就打在了他脸上,顿时疼的惨叫。 长乐看着自己一鞭子下去打出来的血檩子,满意的笑道:“听闻驸马得了一对龙凤胎,恭喜啊。” 独孤六郎因吃疼而愤怒的脸色顿时一变,心生恐惧,慌乱大叫,“你不许动香玉一根手指头!” 长乐嗤笑,“没有香玉也有臭玉,我动一个贱婢做什么,难不成还是贱婢强/奸你才生下的龙凤胎?我只恨你们独孤家不把我放在眼里!” “还要怎么把你放在眼里!”老夫人听得惨叫声急忙下楼,一看见自己嫡亲儿子脸上那一道被打的冒血的鞭痕就怒道:“你三年无所出,可见是个不下蛋的,你虽贵为公主,也没道理让我儿断子绝孙,这事儿就算捅到陛下跟前也是我们占理,我劝公主让一步,顾全大局,对大家都好!” 长乐“啧”然冷笑,“顾全什么大局?委屈我自己,成全你们所有人?做梦!我身为嫡公主,下嫁独孤六郎这等窝囊废,本已是够委屈的了,倘若他有个‘忠贞’的优点,我也就顾全大局凑合和他过下去,但是现在,他已是残花败柳,我可不会让这等脏货占据我长乐公主驸马的尊位!” 独孤六郎羞愤交加,脸皮紫涨。 老夫人气的浑身发抖,“长公主们还有亲自给驸马纳妾的呢!”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在我这里就是不行!” 话落,长乐冷声下令,“带走,随我进宫,我要休夫!” 护卫们昂声应是,抓着独孤六郎就要带走,偏在此时,独孤擎带着夔国公府的部曲围拢了过来。 公主府有八十护军,长乐为了不惊动夔国公府的部曲只带了四个进来,而夔国公府为开国有功的武勋,按常规明面上便有八百部曲,常驻府内的至少在二百以上,这会儿粗略看过,独孤擎带来了几十,个个悍勇,硬碰硬是带不走独孤六郎的。 “公主息怒,事出各有因,还有商量的余地,关起门来公主想要怎么惩罚六郎都可。”独孤擎上前一步挡在独孤六郎面前,直身拱手,面色冷淡。 “阿娘,快让人把勾引六郎犯错的贱婢抓过来,就地打死给公主出气。” 长乐怒道:“就算打死一百个贱婢也与我无关,今日我就要把独孤六郎带走,休夫!独孤擎,你仗着人多,难不成还想把我堂堂公主关押起来?” “不敢。” “谅你也不敢!退下!” 独孤擎捏捏鼻梁,耐着性子道:“公主别闹了,一个贱婢不算什么,打死便是,那对龙凤胎公主若是也容不下,抱给族人养育便是,些许小事罢了,何至于惊动陛下,因皇后殿下病重之故,陛下本就心烦,公主若有孝心,就消停些别再添乱了。” 长乐气的浑身发抖,“竟成了我无理取闹?这还有天理吗?!” 独孤擎不耐烦道:“一妻多妾本就是天理,公主再尊贵也是女子,何必小题大做,这样吧,贱婢打死,龙凤胎送走,公主再亲自动手抽六郎十鞭子,此事揭过,这是独孤家最大的诚意了,公主适可而止。”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就在此时,头上包着头巾,穿着浅绿薄衫的产妇被两个老嬷嬷拖拽了过来扔到长乐跟前。 长乐看着眼前少女惨白的仿佛马上要死过去的小脸,恨的牙痒痒,“独孤擎,我母后还在呢!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皇妹莫怕,义兄为你撑腰!” 独孤擎立时往长乐身后看去,便见蒙炎大踏步而来,身后没有一兵一卒。 荔水遥一路小跑到长乐跟前,气喘吁吁道:“没事吧?我实在担心你,就、就……” 长乐一把握住荔水遥的手,双眼顿湿,咬牙道:“若非有你的一番话在前头,这会儿我已经发疯了!” 独孤擎冷笑道:“蒙炎,今日你擅闯我独孤家内宅,他日我必有样学样!” 长乐立时抢话,“放你娘的屁!就是为了防着你狗胆包天扣押我,我才一早知会了义兄,若是我一刻钟内回不去公主府,义兄就会从公主府与夔国公府相通的园门过来救我!什么擅闯,分明是救驾有功!义兄若是晚来一步,我这公主就被你这犯上作乱的逆臣贼子杀了!” “你!”独孤擎震怒。 长乐决绝不惧,迎着独孤擎冒着寒光的眼,挺起胸膛,步步逼近。 名义上,长乐不只是公主,还是弟妇,独孤擎不得不步步退却。 长乐冷哼,曲鞭为圈一把套在独孤六郎脖子上,猛然勒住,“脏东西,我必休你,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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