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人走来,那人双手架着本来用作装饰的屏风,挡在了她面前,也挡住了道道不怀好意的探究视线。 孙萱盈抬起眼眸,此时眼中的晶莹细碎恰好落下来,李明泽避过视线不去与 她对视,却伸手递过来一方净帕,角上还雅致地绣着几片翠绿竹叶。
第93章 欲念 她想起面前的人是谁,落眼在面前的帕子上,鼻子更为酸涩,一时间竟更有些情绪上涌,眼泪止不住地扑簌簌落下来,吧嗒吧嗒,砸在她藕色纱裙上。 李明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春莹连忙接过那帕子,手忙脚乱地给她擦起眼泪。 “你叫什么?”女子声音有些破碎。 “在下叫李明泽。” 孙萱盈默念着这个名字,在脑中打了转,并没听过京-城里有这号人,便决定回去找祖父孙阁老问问。她止住哭,抽抽鼻子,道了声谢。 “明日公子可以来取干净帕子。” 谁料李明泽摇摇头,平声道“姑娘不必费心,帕子留着碍眼,扔了就好。” “扔了?”孙萱盈一顿,有几分诧异“如此无礼之举,你不介意?” 男人还是摇头,眼神中平静无波,似乎这并不关他的事一般。 李明泽清楚,自己庶子的身份低微,今日之后便是宋党一类,是以不愿与孙阁老的嫡孙女扯在一起。其一孙阁老是他敬重的前辈,若是被他瞧见孙萱盈与自己换手帕,只会惹孙阁老不悦;其二,今日这般一闹,孙萱盈怕是要有不好的名声传开,自己更不能火上浇油,毁她清誉。 孙萱盈坐在马车上,手里握着那方白帕子,蹙眉出着神,春莹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开口问道“方才那位李公子竟没来由地眼熟,奴婢瞧着,他文质彬彬应是个老实的书生。” 孙萱盈抬起眼皮瞧她一 眼,缓缓“嗯。”便将手帕随手在身旁放下,闭目休息起来。 * 邵安隐上任翰林学士的消息,比预想中来的快。 青云阁中,阮瑾玉收拾着行囊,明日一早便要随含柠住进邵府,这几日她已经林游能摸到的底细记了个透,心中已有一番计较,想着这些,她的动作不由加快几分。 “景玉。” 慕玄云出声唤她,他支头侧身躺在榻上,一双墨色深瞳笑意盈盈地望向她,语气中带上了几丝调侃“本阁主瞧着你似乎已经迫不及待了。” 阮瑾玉已将东西都整理完备,她已准备就寝,因此身上只穿着一袭白色里衣,如瀑的乌发散落在脑后,在背上铺开,几缕垂在她脸颊旁边。 她转过头来,看向慕玄云的眼神闪烁一番,咬咬唇并不否认地点点头。 这近十日的相处下来,阮瑾玉愈发觉得慕玄云能窥视人心,总能将她的情绪一语道破。但其实慕玄云只是细致敏感一些,是阮瑾玉不知不觉间在他面前情绪逐渐外露,她却尚不察觉。 慕玄云抬手拍在身侧空出的位置,待阮瑾玉躺过去,他垂下眸子,目光流连一番,落在她殷红的唇上,俯身吻下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阮瑾玉已然熟练,一番云雨过后,阮瑾玉沉沉睡过去。 昏黄跳动的烛火落在她的睫羽上,投影纤长的影子在眼下,慕玄云伸出纤长的手指上下拨弄着,那人感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缓缓 睁眼,见那手指便将唇迎过来。 只是这次她会错了意,慕玄云的声音飘落在耳中“阿玉,今晚之后,我们就要分开一段时间了。” 他将手放下,阮瑾玉张口没噙到什么,一歪头又闭上眼,轻声应着“嗯···” 看着她在怀里憨态可掬的睡颜,慕玄云又抬手轻轻刮着她精致的鼻尖“你会想我吗?” 怀里的人不知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她双眼紧紧合着,糯糯出声“会···” 夜色如墨,只能借着榻边的烛火,慕玄云微微仰头,将房中的景象收入眼底:地上凌乱的衣衫,榻上颠三倒四的被褥枕头,以及女子纷乱的青丝。 慕玄云只觉得心中竟升起丝丝抓不住的情绪,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这情绪攀在他的心头。并非意乱情迷时,此刻的欲望并不猛烈难忍,欲泄之而后快,却能渗着骨头缝钻进每一个角落,愉悦着他,挠痒着他。 “阿玉?” 他声色极其柔和,甚至有些不像他。慕玄云似乎并不在意怀里的人是否能听见,他将双唇凑近阮瑾玉耳边。 “不管你在哪儿,只要你会想我,我便去找你。” 顿了顿,后面那句话却束缚不住地脱口而出“抛下一切去找你。” 慕玄云也有些怔然,唇角的笑滞了片刻。他身子往后仰去,离阮瑾玉有了几分距离。 他深深看着她,艰难地想将心中翻涌的危险情感平复,眸光中翻涌着艰涩,努力半晌,尽是徒劳。 罢 了。 慕玄云起身,将烛火熄灭。黑暗中他抱着阮瑾玉,沉沉睡去,怀里的人眼睫偶有颤动,不知梦见了什么,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望舒院中寂静一片,庭院平静池水反映着天上月,月旁有颗星,依偎在它身边,借了几分光芒,便熠熠生辉。
第94章 入住邵府 万和十五年四月中旬,新任翰林学士邵安隐携家眷入住锦川巷巷尾。 暖阳不温不火,透明温润自有一番琉璃感,阮瑾玉和含柠住在东院,邵府不算大,却胜在幽静雅致,庭院里可见一方水池,红色锦鲤摇曳其中,阮瑾玉从屋里走出来,午后的暖阳落在她身上,她心胸畅快地伸了个懒腰。 恰逢此时,邵安隐进了院门,二人打了个照面,互相问了声好。 “我来找含柠。” “姐姐在里面。”阮瑾玉颔首,便见邵安隐往里面走了。 望着他进屋的背影,阮瑾玉站在原地沉吟一番,便回了屋。 含柠正坐在榻上整理自己的行囊,便见邵安隐缓缓踱步走进来,她仰头,对着邵安隐绽开一个温柔的笑,起身拉着邵安隐坐下。 邵安隐坐在她身边,女子的衣物摊开在榻上,被褥是邵安隐亲自挑选的缎面暗纹,是含柠最喜的水蓝色,如今掩在女子各种衣物之下,邵安隐心头暖风起,不由有些失神。 “你怎么了?我这里是不是太乱了?”见他看着凌乱的床榻出神,含柠有些窘迫地将凌乱的衣物抱到怀里,邵安隐回过神来,抬手抓住一件含柠怀中抱着的衣衫“不乱,让我同你一起吧。” 二人将榻上散落的衣衫件件叠起,庭院里水流声声,枝丫上偶有鸟啼,午后的灿阳斜进厅堂,榻边坐的一男一女相对无言,含柠玉容映光,有几丝绯红,邵安隐不时抬 眼看她,嘴角紧紧抿着笑。 空气中有细小的光点,是春光下的尘埃。 二人慢悠悠地终于将东西收拾妥当,放进梨木柜子里,吱呀一声衣柜合上,邵安隐开口“明日家仆便进府了,这些事都不用你亲自动手。” 含柠点点头,看着邵安隐坐回自己身边,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伸手覆在他微微蜷起的手掌上。 “你怎么了?” 邵安隐垂下的目光触到她光洁的手,便也展开掌心,二人十指相扣,紧紧结在一起,半晌,他才终于开口。 “我认为,含柠终究不像是名字,怎么听都是个昵称而已。” 他声音清润温柔,却是触及到了含柠内心最深处的脆弱,她懂事后,也才发现这件事,哥哥名字里起码第一个‘尚’字是正经的姓氏,可天下哪有姓‘含’的? 含柠垂下头,她始终认为,自己是个没有姓氏的无名之辈。 见他垂头不语,邵安隐以为惹了她不悦,有些不知所措,忙开口解释“含柠,我喜欢你的名字,只是怕别人会因为这个事情非议你,但你若是不愿意要姓氏,我不强求你。” “不。”含柠轻轻摇头“我想要姓氏。” 她目光如炬地望向邵安隐,对上这样的目光,邵安隐微一怔“好,这···我想过,在不做大改的情况下,或许可做卓伟韩。” “韩柠?”她点点头,从前她不知如何与别人解释姓氏的时候便常用这个名字搪塞,可她却并不满 意“不是很好听,还有别的说法吗?” 谁知此话一出,邵安隐便红了脸,日光照透他的耳尖,殷红地要滴出血,他握拳在唇畔轻咳几声“随我,姓邵。” 他眸中一番诚然,仿佛有灼灼碎金,就这般直直对上含柠的目光,带着几分鲜少的强势“随我,姓邵,邵含柠。” 他的手亦是攥地紧,含柠有些心跳若鼓,随即重重点头。
第95章 涝灾 西京-城门,一匹快马踏碎灿阳疾驰入城,马蹄扬起一路尘土,直往皇城里奔去。 万禾帝吴钊听到上报是在第二日的早朝。 南边春涝涝的厉害,早在一个月前朝廷便将春涝的预备物资送了过去,但看眼下的情况怕是在物资送输中出了问题,真正到了南方各地的物资少了三分之二还要多。 风尘仆仆的地方小官叩拜在大殿地上,尽管已经克制了情绪尽量不在御前失仪,却还是忍不住声声泣泪,颤抖的声音在每个朝臣耳边回荡,众朝臣各怀心思,听来便有不一样的触动。 龙椅上的人开口“张爱卿,春涝物资一事,是你向朕提议的,也是你全权负责。” 威严低沉的声音冷冷响起,殿中首列出来一肃穆清瘦的苍老身姿,恭敬地持着象牙笏板,神色平静,不卑不亢。 “你就是这么办事的?!”吴钊将地方小官临时拟的奏折本子丢到太傅张道然身上,折子砸进绛色官袍上,啪嗒掉落地面,张道然登时叩拜在地。 “回陛下,其中定有蹊跷。”声音老而苍,却清脆有力,掷地有声,他继续道“合朝上下都知道此事是我来负责,若是出了半点差错便全是老臣的,老臣又怎么可能徇私枉法,如此明目张胆!” 闻言,殿上众臣不时看向地上跪着的地方小官,若真是张道然做了此事,以他的权势,怕是这小官是不能活着进皇城的。况且张道然为人 刚正不阿,两袖清风,实难想象能做出这样的贪污之事。 同样的思虑也在吴钊脑子里打了个转,他平声将张道然喊起,张道然称谢,奈何年老,近日多雨,他膝盖关节处隐隐作痛,此时更是挣扎了一番才踉跄站起,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张卿虽是这般说,但此时南方已涝,又当如何?” 张道然闻言蹙眉片刻,拱手回话“老臣求皇上让老臣将功补过,亲去江南,平治洪涝,降福百姓。” 此言一出,殿内寂静几分,首列一位浓眉方颌的大臣,不动神色得睨了他一眼,竖起耳朵听着上面的人如何做决断。 “亲去江南···”吴钊扬声,抬手随意指了他的膝盖“这个时节,张卿若是去了江南,连路也走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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