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他们久等,很快就有一位身穿天青色春衫、面容姣好的女子从绣楼后出来,此女的穿戴寻常的大家闺秀并无两样,只是稍微逊色了几分味道,底下的人有些失望,没想到礼部尚书的千金居然是这种气度。 不过很快,他们都知道自己猜错,此女并非尚书千金,只是一名婢女而已,“小女子给诸位父老乡亲、新科进士们见礼了,小女子乃礼部尚书府奴婢,我家小姐至今待字闺中,老爷向陛下求了恩典,特封下此街,向新科进士抛绣球招亲,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多加海涵。” 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次招亲的对象是新科进士,那些痛失机会的男人纷纷扼腕,用羡慕嫉妒恨的眼神看着坐在高头大马的进士们,羡慕他们的好运气——能够成为尚书府的女婿,怎么不是天大的好事呢 连婢女都有婢女大家闺秀的气度,可以想象真正的尚书千金该是何等风华。 事实上,进士们也快激动疯了。 原本被堵在此地的郁闷全然消散,剩下的只有对权力的仰慕和折服,也只有受宠爱如礼部尚书,才能求得如此恩典,若是成为他的女婿,岂不是平步青云 几乎所有的进士都蜂拥而上,连头发花白的榜眼也不例外,他甚至还防备地看了崔维桢一眼,谨防他抢了他一步登天的时机。 之前所有的温和与客气,在涉及利益面时,都原形毕露。 这原本就是官场本相,只不过是提前暴露出来而已。 崔维桢依旧稳稳地坐在御马上,看着一群群进士像挣抢饵料的金鱼般蜂拥而上,冷淡俊美的面容上,有讽刺一闪而过。 真是丑陋贪婪的画面啊。 这时候,另一匹白马哒哒地靠近,坐在上面的正是周训庭,他今日穿着大红衣袍,头簪杏花,亦是一副风流公子哥儿的模样,与崔维桢并肩而立,实在是一幅光芒四射的画卷,就连那些顾着看热闹的百姓,也忍不住频频向他们张望。 周训庭可没闲心思理会那些百姓,他促狭地碰了碰崔维桢的肩膀,“尚书千金抛绣球招亲诶,你怎么不上去我可看到了,你那师弟冲在了最前面。” 崔维桢的师弟,自然是他老师王若凌的儿子王钰旋,这次的二甲传胪,周训庭运气好,险之又险地吊在二甲之末,没有成为同进士。 崔维桢的视线落在最前头的王钰旋身上,神色愈发淡漠,似乎是从小时候开始,他这位师弟就对他带着隐隐的敌意,此番进京后,除却在老师面前,从未与他讲过一句话,对方是什么心思,他已经心知肚明,因此也就不远不近地处着,勉强维持着同门的面子。 现在……他淡淡地说道,“男未婚,女未嫁,他冲上去是正常,我冲上去做什么。” 周训庭脸上也浮现了讽刺,“可我看到,你那连襟也冲上去了,风堇卿在搞什么鬼绣球招亲都不分对象吗若真是那身子入了半截土的榜眼接了绣球,风堇卿也愿意把风玉冉嫁过去” 叶葭葭的身份虽然不被承认,但她和她夫郎的底细,已经被崔维桢查个底朝天,周训庭作为他的好友,自然也知道这个内情,因此在许安浩想要巴结他们时都一一避开了,这也是他后来会转投舞弊的徐、州士子,牵扯入案的原因之一。 不过周训庭和崔维桢都不会愧疚就是了,各人命运和抉择,是福是祸都有自己承受,怪不得旁人。 崔维桢也接了话,黑眸深不可测,“礼部尚书府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可不止嫡女一人,庶女还不知凡几,若能用庶女换取一个前途无量的新科进士,又怎么是赔本买卖呢’ ”是了!都怪我糊涂了。” 周训庭恍然大悟,“我一时被假象蒙蔽,以为风堇卿求了这么大的恩典,肯定是为嫡女准备的,没想到会是庶女……想必在场的人都是和我一样的想法吧。” “这倒未必。” 崔维桢说道,“能考中进士者,都是聪慧之人,虽然一开始会受蒙蔽,但仔细一想就会意识到那婢女话中漏洞,接下来的发展,就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了。” 周训庭再次看向绣楼,果然如崔维桢所说,不少出身不错如王钰旋的进士们,已经冷静后退,只有如许安浩等出身不显、急求出人头地的进士,依旧迫不及待地往前冲,仅凭他们的身份,就是许配尚书的庶女,也是高攀的。 果然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他们只需看一场好戏便是了。 第187章 意在崔郎 因为现场人多,风府家丁出面维持秩序,除却簪花挂红的新科进士们,其余人都被拦在场外,伴随着一声锣鼓响起,一个簪着红绸的彩球被放在托盘中端上来,那婢女手中拿起绣球,盈盈美目朝进士们看来。 那颗绣球仿佛是什么绝世神兵,甫一出场就让全场消音,就连那些进士们都放弃矜持纷纷下马,准备争抢绣球——他们骑术不精,在马背上非但不能抢到绣球,反而会有坠马身亡的危险。 这么一来,崔维桢等几个不愿意掺和的进士,越发显得鹤立鸡群,卓尔不凡。 那婢女似乎发现坐在马背上的进士才是人中俊杰,竟是未曾看那些汲汲以求的进士们一眼,手中绣球直直朝崔维桢等人抛来。 别看她只是区区女子,臂力却出奇地大,即便崔维桢等人在绣楼最远处,被抛来的绣球依旧能够抵达他们跟前。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绣球的落点是在崔维桢身上! 崔维桢凤眸微眯,直接夹紧马腹,勒紧缰绳,伴随着座下骏马的一声嘶鸣,成功地躲过飞扑而来的绣球,然后被前头紧追而来的进士们蜂拥而上,开始你争我抢地争夺起来。 周训庭看到这惊险的一幕,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心有余悸地说道,“维桢,风家老头的目标,该不会是你吧” 不然为什么绣球偏偏会像他砸过来呢 崔维桢眉头微皱,并没有说话,周训庭知道他已经起意,至于是不是风堇卿的小把戏,还得多加考证。 ——毕竟那婢女看崔维桢青年俊美,又是状元郎,给他投绣球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边两人陷入阴谋论中不可自拔,那些争抢绣球的进士们也进入白热化阶段,有些人甚至抢出了火气,不顾斯文地打了起来,那副样子竟是与街上的泼皮无赖没什么两样,让周围的百姓大感惊奇地看了一场好戏。 最后绣球不知如何辗转,竟是落到许安浩手上。在拿到绣球那一刻,他得意大笑,眼中盛满了野心和贪婪,俊脸上满是红光,仿佛他已经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了一般。 然而,许安浩没有高兴太久,反而乐极生悲地踉跄了一下,手中的绣球直接从他手中甩了出去! “不!我的绣球!” 撕心裂肺的痛喊也没能制止绣球的甩出,其间不知经过多少只手推动,最后竟是脱离密集的人群,再次朝崔维桢所在地砸去。 这一次崔维桢没能及时躲掉。 因为绣球从背后袭来,等他预感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绣球直接砸上他后背,几番反弹,最后竟是挂在马鞍上不动了。 只是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事,争先恐后的进士们依旧在逞凶斗狠,看热闹的百姓们依旧在欢呼,明明热闹喧腾,崔维桢却感觉到一阵冷意。 仿佛是阴谋的凉气,直透而来。 周训庭同样意识到不妙,连忙抓起绣球要丢出去,然而就在这时,彩楼上许久没见动静的婢女突然高声喊起,“恭喜状元郎成为我风府的姑爷!” 在人群中辗转了许久的绣球都未曾有个定论,现在才刚刚挂上崔维桢马鞍,时刻甚至还比不上许安浩来得久,就被一锤定音了。 最滑稽可笑的是,现在捧着绣球的人,是周训庭。 可是那风府的婢女,就像是认定了崔维桢一般,直接宣读出他的名字。 从一开始的投掷,到最后离奇地砸中崔维桢,都明明白白地昭示着,风尚书择婿,意在崔郎也。 第188章 娥皇女英 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朝崔维桢聚集,最后在周训庭手上看到绣球。 满场哗然。 许安浩第一个跳起来,不服气地叫嚷道,“为何是崔维桢!绣球根本不在他手上!” 其他人纷纷附和,指责抱怨婢女的不公,面对众人的指责,那婢女压根儿不惊慌,反而从容微笑地说道,“小女子宣布时,绣球在状元郎手上,诸位若有意见,可以登门与我们家老爷详谈。” 抗议的进士们被噎了一记,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们只是初出茅庐的进士,哪里敢和堂堂尚书理论 这时候搬出风尚书,分明是仗势欺人。 他们觉得大失颜面,又不能再对风家婢女做些什么,最后再次把注意力落在崔维桢身上,羡慕的、嫉妒的、不忿的……各种情绪皆有之,短短一瞬间,他成了众矢之的。 榜眼就酸溜溜地说道,“状元郎,恭喜你了,成了风尚书的东床快婿,这下可以享受齐人之福了。” 是啊,崔维桢是有原配妻子的。 这些进士不乏有早就成家立业的,他们为了抢绣球蜂拥而至时,没有想到自己的家室,现在崔维桢被选定,就立马道貌岸然地站在道德最高点,对崔维桢表示鄙夷和唾弃起来。 他们压根儿就没考虑过,这个绣球根本不是崔维桢接的。 面对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崔维桢神色冷漠至极,淡淡地说了一句表明立场的话,“我并没有接到绣球。” 周训庭也连忙出来作证,“对,绣球挂在马鞍上了,维桢并没有接触绣球,所以并不作数。再说了,台上那位姑娘,你开始宣告的时候,绣球是在我手上的,为何不选择我而选了维桢难道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们尚书府的千金吗” 他也是混不吝,敢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怕被风家赖上,到时候无法和楚凝嫣交代。 因为崔维桢的否决和周训庭的打岔,那位婢女的脸色有些僵,眼神中甚至透露着不可置信,显然不理解崔维桢为何会拒绝这天大的好处——没看到其他进士为了成为尚书府的女婿,都快打起来了吗 她怔愣了片刻,慢慢回过神来,强行解释道,“因缘因缘,讲究的是个缘分,绣球既然能够挂上状元郎的马鞍,说明状元郎与我风府的小姐有缘,是天造地设的缘分,周郎君与周夫人伉俪情深,为何要强抢状元郎的因缘呢” 周训庭脸上挂上嘲讽,“维桢与其夫人亦是琴瑟和鸣,为何你们风府就不忌惮与拆散他的因缘呢难道你们风府就能无法无天了吗” 婢女这才惊觉说错了话,紧张地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人救场。 再过不久,就见一位二十多岁的男子走了上来,他面色儒雅,神色从容,上来就朝着台下拱手,才道,“在下乃风家四子风玉明,亦是今日绣球招亲的主事人。府中婢女不识礼数冒犯了周公子和状元郎,还请二位见谅。崔公子接到风府的绣球是不争的事实,但我们亦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断然不会做出强拆因缘之事。崔公子年少英才,乃人中龙凤,舍妹亦是仰慕崔壮元许久,愿意效仿娥皇女英,与叶娘子共侍一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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