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茗语气平和,没有半点懊丧的样子,她甚至是微笑着的:“泱儿,娘很中意长公主,不是因为她多么尊贵,更不是因为她的皇室血统唯一正统性,而是因为她是个非常有实力的人,她的权利不是任何男人赋予的。” “儿子知道,坊间有表妹是人形传国玉玺的流言,说谁娶了她谁就是皇位最有力的角逐者。” “这话,你可曾听公主挂在嘴边过?” 崔茗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她一直以来不是在彰显自己出身多么高贵,谢氏皇族唯一嫡系血脉多么珍稀,谁娶了她谁就能当皇帝。” 想到月底就要过门的未婚妻,晏泱的目光灼热了起来:“母亲说得没错,她从未以人形传国玉玺自居。相反,她在积极地修桥修路建厂房、参与农耕、搞生产、组织班子,她创造了恐怖的物质财富价值,她获取权利的道路是艰辛的。” 崔茗深以为然:“是啊,她的权利,是劳动获得,双脚踏在地上的实权;娘的所拥有的小权利,是双脚悬在空中的,身份带来的虚幻权利泡影。” 她和大部分的世家勋贵主母一样,通过男人获得了高贵的身份。 可高贵的身份,不是权利。 很多后宅女子都有误区,认为拥有一个正室大婆的地位,就有了权利,就可以发号施令了,何其可笑。没有力量的虚假权利罢了。 “娘看人很准,认定了清鸢这个媳妇。” 崔茗握紧了儿子的手,语重心长道,“世事无常,你们这些在权力场翻筋斗的男人,难保不会出个意外。你爹和我兄长就是例子。就算发展成最坏的结果,晏家失权被清算,斩首流放冲官奴,但只要有清鸢在,失去了晏家的力量她依然拥有可怕的影响力,依然有实力持续赚大钱,她立得住,她是唯一有本事把大伙儿从泥潭里拉出来的人!” 说到激动处,老夫人的眼眶已经红了。 她想到了丈夫惨死,兄长丧生,两个最重要的男人成了皇权道路上的牺牲品。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的绝望无力啊……除了哭泣,什么都做不了。 正因为经历过残酷,才更切身地明白,长公主这份脱离了摄政王和晏太后支持依然能够立得住的影响力,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真走到那一步,长公主就是最后一张底牌。 晏泱听明白了母亲话中的深意——从来,都不是长公主靠着摄政王威势,而是摄政王三族,日后还得指望着她。 一阵马嘶声,马车骤然停住。 “怎么回事?” 晏泱立刻询问,车夫是军中将士,纪律严明,没有指令不会轻易停车,除非是路上遇到什么意外。 “上柱国,前方有个年轻女子落水了。” “不必管。” “可……那女子属下瞧着,侧面很像长公主殿下!您真的不去看看么?”
第305章 落水俏尼姑 正所谓关心则乱。 晏泱和茗国夫人正聊到了长公主,忽然传来前方疑似长公主落水的消息,母子二人俱是神色一变。 “赶紧去看看。” 崔茗担忧不已,推开了车厢的门,“此处距离帝城番茄酱铺子很近,已经入冬,这河里的水不知道多刺骨呢,若是冻出个风寒来,可怎么是好。” 晏泱镇定得多,一只手按住了母亲的肩膀:“她身手不错,不至于失足落水。” 孩子娘的武功剑术,还是他手把手教的。 “可——” 崔茗方寸已乱,已经下了马车,“落水是会死人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长公主,能及时救下;就算不是,也能挽救一个年轻女子,是积德的事儿。” 晏泱知道老母亲吃斋念佛多年,有一副菩萨心肠,当即跟上。 这抬头打眼一瞧。 才发现前方不远处水中,是有一个扑腾求救的女子,隐约可见侧脸轮廓,与慕听雪是有那么几分相似。河边有灌木树枝遮挡着,看不分明。 河边还有个穿着粉色绫罗舞衣的烟花女子,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落水者怒骂。 “谢清鸢你个贱人,害我堕入奴籍,宗室除名,在教坊司给一群恶心的老男人献舞,你该下十八层地狱!” 晏泱皱紧了眉头。 他认出来,这名烟花女子,正是前些日子去镇北军营纠缠自己的苏婉婉。 因番茄酱食物中毒事件,苏婉婉犯了众怒,差点害死御史中丞濮阳家的小少爷,被弹劾,太后姑母下狠手,直接判她充作官奴。 勋贵女子充官奴,就是记录在册的官方女奴,归教坊司统一管理。教坊司说得好听,是管理宫廷舞乐的官署,专门在庆典或迎接贵宾时演奏乐曲表演舞蹈,说得难听就是官方挂牌的妓院。 崔茗也认得苏婉婉,因为神威侯苏世兴曾经带着女儿,亲自上武安公府拜望,表达了希望结为亲家的意愿,被她打太极婉拒了。 “泱儿你看,果真是清鸢落水,快!去救人!” 茗国夫人彻底信了,焦急不已,年过五十的老妇健步如飞。 晏泱原本是持怀疑态度的,此刻也信了五分,瞬影移形,一个呼吸间,就施展轻功冲到了河边。 苏婉婉看到心上人的瞬间,先是诧异地一愣,随即狂喜扑了上去,媚声道:“妾身甚为思念殿下。” 晏泱厌恶地侧身。 官奴苏婉婉扑了个空。 在河里扑腾呼救的“长公主谢清鸢”,见除了刺杀目标茗国夫人外,竟然还有个身材高大伟岸的英俊男子,也颇为惊讶。 但她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也就惊讶了两个呼吸,立刻就调整好了自己,丢给苏婉婉的一个眼色,意思让她缠住摄政王,自己好专心执行任务。 “抓住老身的手。” 崔茗在河边蹲下,把手递给了落水女子。 情急之下,她的判断力大幅度降低,完全没注意到,水中的女子与长公主只有五分相似,眉眼之间差异很大。 没错,落水那位,正是御前大太监卫向高卫公公,花了五千两银子,买回来献给皇帝谢玄宸的长公主周边,束月芝。 卫公公原本是想,把束月芝给少年天子暖床,以解相思之苦。 但谁曾想,谢玄宸不喜欢束月芝的眉眼,觉得不像皇姐。卫公公提出,可以赐束月芝目盲,让她白绫覆眼,充作长公主替身,在后宫给皇帝消遣排解寂寞。 谢玄宸听了这个馊主意,大骂卫向高蠢钝如猪,后宫若是多了一位长相与皇姐相似的瞎子美人,满朝文武谁还猜不出皇帝那点龌龊心思? 卫公公两眼看锅底,一抹黑。 没法子,只得找了个尼姑庵,把束月芝暂且安顿了进去。尼姑庵里头,有个身怀绝世武功的青衣老尼,是离家培养的刺客之一,索性就让束月芝拜了老尼为师。 毕竟,束月芝那张与长公主相似的面孔,很容易让对长公主高好感的晏家人,放松警惕。 就这样,一个原本花船伶人出身才艺出众的淸倌儿,往女杀手刺客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呜……救命……” 束月芝在花船上长大,精通水性,此刻她假装溺水,整个身子不断往水里沉,两只胳膊在水面上用力挣扎扑腾。 茗国夫人把胳膊主动递了过去。 束月芝顺势抓紧了,用力一扯! 她身上有匕首,如果摄政王没来,她直接就拔出来刺过去了;但摄政王何等样人物,江湖十大高手围攻都拿不下,她这点刚学没多久的武功,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保险起见,不如直接把茗国夫人给拉到寒冷刺骨的河水里。 五十多岁了,很容易就淹死冻死,就算侥幸活下来,也得重病一场! “摄政王陪奴家去前面风月亭中坐坐,饮一杯暖酒如何?”苏婉婉像个没骨头的,经过这段时间在教坊司的磋磨,白腻如玉的脸上多了几分过去没有的媚态,可能是在教坊司天天在一群老男人面前扭动腰肢,神威侯之女的矜持不复存在。 晏泱鼻端充斥着她身上传来的浓郁脂粉香气,斥道:“让开!” 苏婉婉哪里肯依,半是羞涩半是娇嗔地把自个儿往他怀里送。 “噗通”一声。 落水了。 “母亲小心!” 晏泱眼见崔茗站不稳,一个趔趄,右腿已经踏入了冰冷的河水中,整个身子险些被落水女子拽进去,他眼疾手快死死抓紧了母亲的肩膀。 而纠缠不休投怀送抱的苏婉婉,一直在妨碍自己,摄政王冰雕泥塑的脸上,闪过戾气。 另一只手不客气地推了苏婉婉一把。 苏婉婉一声尖叫,身子后仰倾倒,落入水中。 “泱儿,加把劲,帮娘把长公主拉上来。”崔茗一只脚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冻得发抖,老人家嘴唇都乌了,可她依然没松手,使出所有的力气救人。 “不是她。” 这么近的距离,晏泱只一眼,就发现母亲拼命救的年轻女子,根本不是未婚妻。
第306章 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束月芝被救了上来。 青色的僧尼长袍,湿漉漉的,勾勒出窈窕的身段。 “多……多谢夫人,多谢恩公。” 为了避嫌,晏泱直接扭过头去,把自己的皮裘大氅解下,披到了崔茗身上:“娘,冷么?” “脚有些冷。” 茗国夫人受了寒,右脚在冷水中浸泡后,几乎失了只觉。 晏泱赶忙把她背到了宽敞的车厢里,亲自揪了热面巾,给她擦脸擦手。 递上备用衣物,和温暖的汤婆子。 车夫和随行的士兵,都是伶俐人。 自家老大不愿意搭理那两个落水名节有损的年轻女子,他们便上前,把甲胄外的披风取下,丢到了束月芝和挣扎着自己爬上岸的苏婉婉身上。 “贫尼月芝……是法雨寺代发修行的女尼。” 任务失败,束月芝捏紧了佛珠手串,面对审问,并不惊慌,而是用一种委屈兮兮的口吻道,“奉师父之命,去给一户人家做法事,结果路过河边的时候,这位女施主忽然冲出来对贫尼破口大骂,并把贫尼推入河中,贫尼也不知道……怎么得罪这位女施主了。” 作为一个刺客,潜入敌区执行刺杀任务,必须有一套全新的身世。 法雨寺代发修行的尼姑,就是她的新身份。 晏泱狭长的窄眸中,闪过一丝不易捉摸的光芒:“哦?” 束月芝心悬着,双手合十磕了个头:“若非恩公搭救,怕是要溺死在河中。阿弥陀佛——老夫人慈悲,贫尼感恩不尽,此后定日日于佛前为她老人家念经祈福。” 她不会去勾引摄政王,眼睛里无杂欲,不像苏婉婉那般看摄政王的眼神火热大胆。 经卫公公引荐,瞻仰皇帝天颜的那一刻起,她就彻底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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