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再等等,兴许一会儿就到家了呢。仁卿你先睡,娘习惯了,没事。” 瑶国夫人笑着站起来,把次子亲自送回了房间,还给他手里塞了一杯安神的茶。 一个时辰后。 晏仁卿小憩了会儿,起身拉开锦绣窗帘,只见厅堂方向的灯火,依然亮着。 他取了件青素绫披袄。 回到厅堂,果然见瑶国夫人还在等,纵然燃着炭盆,但这屋过于空旷依然很冷,她冻得面皮有些发紫,不住地搓着手。 幼年时,生母红叶也是这般痴痴地等,傻傻地盼。 “母亲,别等了。” “没事,我……” 瑶国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眩晕,眼前一黑歪倒睡去。 晏仁卿点了她的睡穴,用青素绫披袄裹住,抱回了卧房,拉上被子盖好。 等一切处理完,他面色阴沉沉回到七楹的宽阔厅堂,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戾气。紫檀木的桌子上,放着一坛子青梅酒,一个玉石酒杯。 直到打更天蒙蒙亮。 晏锡才醉醺醺地回家来了,两个小厮搀扶着,入了厅堂。 “噗通” 晏锡见到儿子,笑呵呵地往他身边的椅子上一座。 晏仁卿见他颈上,有胭脂印儿,阴恻恻问道:“父亲记得昨儿是什么日子么?” “日子……” 晏锡脸喝的通红,醉醺醺地嘟哝着,“什么日子……” 晏仁卿气得嘴唇发乌,他捏碎了椅子的扶手。 “啊!对了,昨儿王大人和李大人说,他们家的女儿品貌上佳,知书达理,还未许婆家,牧家似乎也想把闺女嫁你,不过,嗝……你大哥已经娶了牧家女。崔江江也不小了,崔家是五姓七望之首,甚,甚好……” 晏锡一边嘀咕着,一边伸出手,抓住了桌子上的青梅酒坛子,狠狠嗅了嗅,赞道,“好酒!” 酒杯都没用。 就这么抱着坛子,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 青梅酒香在房间内,四散开来。酒水淋湿了右相的脖子,他也未察觉,只觉痛饮之畅快。 晏仁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露出一个古怪的冷笑。 就是这么个酒蒙子,害死他的亲生母亲,母亲的忌日,也不闻不问。 毁了他亲娘不算,还毁了另一个苦命的贤妻良母,日夜煎熬。 晏家男人,天生就高人一等么? 真是,令人作呕! 清晨大雾。 卯时,金鸡破晓。 慕听雪正睡着,公主府的女官青鸟像踩着风火轮一样,跑到了卧房,焦急地擂门,高喊着:“主子,快醒醒!出事了,右仆射晏大人中了剧毒,人快不行了!” 晏大人? ……小舅中毒?! 慕听雪困意全消,猛地从金玉牙床上起来,打开门:“怎么中毒的?情况如何了?” 青鸟是一路跑来的,满头都是热汗:“右相府来报信儿的小厮说,是喝了南宫家少爷送来的青梅酒,忽然腹痛不止,痛得在地上打滚,吐了好多好多的血,都快没气儿了!” 慕听雪用最快的速度更衣梳洗。 随便披了件宽海马潮云羊皮金沿边挑线披风,直接翻身上马,策马疾驰向右相府。 马车太慢。 这是长公主第一次纵马过闹市,也顾不上可能冲撞到清早出来赶集买菜的平民百姓了。 她一边骑马,一边在脑子里飞速略过昨晚南宫晧之送礼的场景,金银珠宝退了,只收了两个食盒,一个装着长公主爱吃的老冰糖酥,一个装着右丞相爱喝的酒。 “南宫家现在是保皇派,拥护皇弟,与晏氏政治立场完全相反,的确有杀人动机。” 慕听雪冲入右相府。 就看到府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奴仆们一盆一盆血水,从小舅晏锡的卧房里端出来,痛苦的哀嚎声,瑶国夫人伤心的恸哭声,还有二表哥、三表弟焦急的怒吼声。 “御医,求你救救夫君,你再想想办法,呜呜呜——” “没用的庸医,这几针扎下去血是越吐越多!父亲,您一定要坚持住!您若是有个闪失,让全家可怎么办!” “废物,滚一边儿去!” 慕听雪进入房间,就看到二表哥骂完了御医,三表弟骂。那御医官也是苦不堪言,高声叫屈:“这是烈性砒霜中毒,老臣纵是华佗在世,神仙下凡,也无力回天啊!” 晏锡在病榻上,痛苦地颤抖着,一张脸惨白惨白,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灼烧的喉咙,另一只手在褥子上刨着,腹部似千万刀子在剐,衣袍已经被鲜血浸透,头发凌乱不堪,玉冠落地,床头的案几、柜子,都被他给蹬到了地上。 他的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哀嚎,完全不似人声,目光涣散,恨意昭昭:“南宫……老贼……”
第341章 抢救洗胃 “定是那南宫老贼,没能入阁拜相,所以怀恨在心。他自知资历政绩都不敌兰陵侯萧望之,便给父亲下了剧毒砒霜,只要父亲一死,内阁就又空出位置来了,老贼便能趁虚而入得偿所愿!” 晏仁卿极为愤慨,顺着晏锡的话,一起痛斥南宫家族的人。 屋里所有人,都一致认为,南宫晧之是下毒执行者,而幕后主使,则是天启公南宫界! “爹,您再撑一下,孩儿已经派人去请了长公主,她是神医,说不定有法子!”晏南业抹了抹眼泪,决然道,“这是南宫家蓄意杀人,孩儿定不会饶他们,为您报仇!” “长公主殿下来了——”门子高声通报。 众人齐齐转过头来,一双双蕴含着泪水的眼睛,似在绝望中看到了救赎的希望。 慕听雪进屋的第一句话就是:“快!去准备一箱生鸡蛋!” “生鸡蛋?”晏仁卿没想到她会到得那么快,问道,“要那东西作甚?” 慕听雪答道:“给小舅灌蛋清水。” 晏仁卿迷茫:“能行么?” 不止是他,瑶国夫人也不觉得生鸡蛋水能治砒霜中毒,若真管用,砒霜也不至于成为无解的必死毒药了。 还是二表哥比较果断一点,相信表妹的判断,立刻吩咐下去:“立刻去膳房和库房取生鸡蛋,有多少拿多少来!” 母亲哭得不成样子,别说是作为丞相夫人下命令了,已经是泪眼婆娑几度晕厥。晏南业是嫡长子,晏锡倒下,他就是整个右相府说话最有威信的。 他不配合表妹,还能是谁? 慕听雪与二表哥交换了个眼神,便道:“清场,我要给小舅洗胃,屋里人越少越好。” 她不是空手来的。 因知晓是中毒,所以事先提着个大木箱子,里头装着一台全自动洗胃机,是最新高功率镍氢电池款,一万RMB一台。一些可能会用到的小型医疗设备,她从药店里带了些以防不测。 二表哥不疑有他,马上把屋里的二十来个奴婢,都给轰了出去。 趴在病榻边上哭个不停的瑶国夫人,也被他亲自搀扶到了十步之外的一张紫阳藤椅上安置了下来:“娘,您搁这儿坐着歇会儿,其他的交给表妹。” 而后,他对着矗立在病榻边一动不动的弟弟道,“仁卿,别傻愣着,你力气大帮着搭把手,把父亲按回床上,别让他挣扎乱动,否则表妹都没法下针。” “啊……好。” 晏仁卿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微垂,很好地掩饰住了眼底的一抹惋惜之色。 他一招借刀杀人,既为母报仇,又除掉一个捏着他把柄的下属,策划得颇为周祥,成功骗过了所有人,晏党都深信天启公是真凶! 唯一漏算的,就是兄长。大哥临危反应太快了,那么快就让人把长公主请来了,还把原本混乱的场面处理得井井有条。 “准备一个干净的盛水桶,一个排污水桶。” 慕听雪取出了粗胃管、弯盘、钳、纱布、棉签、胶布、压舌板、开口器、手套、25度左右的洗胃液。 这一系列奇怪的东西,看得两位表兄弟是目瞪口呆。 二表哥拿来了木桶,慕听雪连上了洗胃机的排污接口、药液接口、胃管接口,药液沉头。 “仁卿,把小舅脏污的衣服,都脱下来。要快,脱不下就用剪刀剪开。” “是。” 晏仁卿很听她的话,积极配合,不出一丝差错。 由于小舅晏锡属于中毒较重的患者,所以慕听雪把他摆成了左侧卧位,头偏向一侧,把弯盘放置在小舅的下颌,自鼻腔插管约50厘米。 “可以了。” 慕听雪按下了自动洗胃机上的自动开关。 并时刻注视着入量、出量。 排污木桶中洗出来的胃部内容物,呈现深咖棕色,说明小舅的胃部黏膜已经严重损伤出血了。 花了不少的功夫折腾,明明是冬日,慕听雪却出了满头的汗,彻底帮小舅清空了内容物,一桶一桶的脏东西,抬了出去,味道很刺鼻。 晏南业见了,都有些压抑不住想干呕。他越发佩服表妹,竟然如此镇定,叹道:“我不及也。” 可别说。 真别说,表妹用奇奇怪怪的方法,把父亲胃里的砒霜给排了出来之后,父亲已经不哀嚎了,虽然还时不时地哼哼两声,但已经远不如之前那般要命的痛苦了。 “蛋清水都准备好了。” 二表哥抬了一台大缸过来,都是刚刚打碎了生鸡蛋,取出来的。 “给小舅灌下去。” 胃洗完了,开始灌入蛋清水,与砷中和反应。 晏锡一动不动,他已经被折腾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四十好几了,他还是第一次遭这么大的罪,眼角都湿润了。 蛋清水很难喝,但没法子,就是得往下咽。 他好后悔…… 就不该贪嘴喝那一坛子有毒的青梅酒,整个人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死过来又活过去。 他流下眼泪,一只手颤抖着,抓住了外甥女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喉咙里发出呜呜声。 慕听雪叹息道:“小舅,以后可不要再喝了,戒酒吧。” 二表哥怕爹爹耽误表妹救治,便上前,把晏锡的手给掰开了:“爹,你好好躺着,别乱动。” 晏锡有气无力地瞪儿子一眼,又想抓外甥女袖子。 恰在这时,门开了。 晏泱一身戎装铠甲,满脸肃杀,自军营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小叔!” 他得知晏锡中了烈性砒霜剧毒,心沉到了谷底,一路快马加鞭赶过来。原本以为,会看到一具七窍流血的至亲尸首,谁曾料想,未婚妻竟然把人从阎王手里给抢过来了! 小叔不仅没有七窍流血、气绝身亡,而且还有力气,扯未婚妻的袖子,嘤嘤地哭。 还有力气哭,那就死不了。 晏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亲生父亲去世的早,小叔一直把他当亲孩子般疼爱照拂,疼他甚至比南业、明月还要多,经常带着年幼的他读书、骑马、逛街。小叔若是死了,无异于二次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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