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君信是他的侄子,本就是他故意安插去镇北军监军的。 一旦君信背负卖国罪名,整个离家都要跟着倒霉! 不过,他早知道这是步烂棋,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当即出班奏道:“陛下,老臣这里,也有离君信八百里加急寄来的信,他在信中言明,是北屿打皇子宇文破军,在城门外叫阵辱骂皇室、辱骂镇北大都督,骂了整整五日五夜。宇文破军甚至还把谢高祖皇帝的画像,挂在阵前,往上头泼粪水,离君信实是为了维护开国高祖皇帝的脸面,维护云煌的尊严,才率领十万镇北军开城门作战的!此乃爱国,而非卖国!” 既然通敌了。 那肯定是各方面都面面俱到,就算做坏事,也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去干的。 “如此明显的阵前叫骂激将之法,离君信都无法识别,轻而易举地上当。他未开城门之前,晏泱已经率领着八万镇北精锐,在西北河谷地区大胜了鲁蕃;正因为离君信无能,让北境门户陷落,晏泱才不得不掉头回援,才有了后续的北密河之围,才会导致接连失去八城。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说的就是离君信这种!” 慕听雪冷笑一声,声若洪钟,振聋发聩,“我泱泱云煌是无人了么?必须要把镇北大都督,交给这种无能的废物?!” “长公主所言有理。” 中书令萧望之,双目之中蕴藏着熊熊怒火,“仅仅只是往画像上破粪水,离君信就带着十万士卒出去送死,若是谢高祖皇帝在世,定会把粪水全部灌入他口中!” 自复相之后,萧望之从未在大朝会上发过火,也从未在中书省跟下属说过一句重话,但此刻,他却如一尊怒目金刚,周身释放出恐怖的杀气。 文武百官无不骇然。 尤其是那些四五十岁以上的老臣,更是一股寒意自脚底窜到头顶,想起了许多旧事。 二三十年前的萧望之,也是个如晏泱一般的人物,文能定乾坤,武能安天下。他担任骠骑大将军的时候,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四邦蛮夷无人能敌。他说离君信是军事废物,不配做镇北大都督,那离君信就是不配! 毕竟,放眼整个朝廷,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萧大人资历更老、军功更高的了! 慕听雪猛然看向萧望之,眸中难掩激动。 是了。 夫君战死,晏党倒台,她也不是孤军奋战! 她还有萧先生,还有军事天才荒竺,镇北军大权就不会旁落! 离泛见这等关键时刻,兰陵侯萧望之竟然给长公主站台,给他侄儿定义为“废物”,当即气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脸涨成了猪肝色,手中的笏板几乎被他给捏碎。 “离……离君信固然不是军事天才,但晏泱亦不能推卸责任!他身为五十万镇北军的主帅,战场上却自己当先锋,带着八万精锐深入鲁蕃河谷腹地,看似奇袭,实则贪功冒进,逞匹夫之勇!” “亏你也是饱读史书之辈,却放出这个屁来!” 珠帘之后听政的晏太后,自听到女婿战死的噩耗,就如坠入冰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此时,见离泛一而再再而三地诡辩,往她女婿身上泼脏水,晏太后气得语无伦次,当堂爆起粗口来。 离泛一声冷哼,不客气道:“太后娘娘书画丹青甚妙,但在兵法韬略上还是差得远,晏泱作为主将自率先锋而走,就是没有整体战略大局观的表现。” 晏泱死了,失去了镇北军权,晏氏外戚失去了世代相传的从一品爵位,沦为庶人,晏太后她算个屁啊。 再也不必把她给夹在眼里了。 最多半个月,这个女人将不会再出现在大朝会上,再也摸不到一本折子!好好的在后宫做女工画你的画吧。 双手插在袖子里,仿佛睡着了一般的杨侍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杨老头是个老好人,他从不在大朝会上与人争吵。 但眼下朝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摄政王倒台,他所支持的长公主受到了巨大的波及,他自也不能作壁上观了。 “启禀陛下,启禀太后娘娘,依老臣愚见,二十五万士卒为国捐躯,这个责任,晏泱推卸不掉,离君信也推卸不掉,其他几位还活着并且参与了军机决策的镇北将军,也不能置身事外。应立刻责令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此三司法审问败因,将离君信一干人等槛车押解回云都!” “老臣附议。” 萧望之赞许地看了杨老头一眼,心道这条老咸鱼终于不躺平了,知道干事了。 内阁两位丞相都首肯了。 沉浸在丧侄之痛、六神无主的晏锡猛然清醒过来,高声奏道:“臣附议!” 他在干什么啊? 他还是右丞相,还是四位阁臣之一,还没有被勒令致仕。 长公主失去了挚爱的丈夫,都强忍着悲恸在金銮殿上与离党据理力争,撕天撕地,他却搁这儿呆若木鸡,这像话么?!
第382章 战争赔款三千万两 四位阁臣,三个人都说好。 你皇帝能说不好么? 更何况只是一个,尚未彻底亲政,只是拥有了部分话语权的小皇帝。 谢玄宸当然只能微笑着点头称赞:“三位丞相言之有理,可朕有一问,若把离君信和其他几位镇北将军,槛车押解回云都问罪,边境的仗还打不打?” “都惨败成这副模样了,陛下,及时止损,不能再打了!” 萧望之喟然叹息,“北境已经民不聊生、生灵涂炭了,死的可不止二十五万将士,还有当地无数的黎民百姓。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是选出新一任的镇北大都督,继续打这场已经不可能赢的仗,而是应该停战,与民休息!” 谢玄宸脑子里“嗡”得一下。 宛如被狠狠砸了一锤子,醒觉了过来。 他只顾着争权亲政,离党也绞尽脑汁只顾着抢夺镇北军权,却忘了经此一役,这个国家已经千疮百孔了…… 听了中书令的话,数十个真正忧国忧民的良臣纷纷出班,目光含泪苦谏皇帝停战,让边境的军民都喘口活气吧。 “那便停战议和吧。” 议和。 看上去轻轻巧巧的两个字。 背后的损失,是无法承受的。 至少,户部尚书她无法承受!国库也无法承受! “战争赔款?赔给北屿和鲁蕃两国,各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分三年缴清?” 慕听雪杀人的心都有了。 五脏六腑烧了起来,她无法控制自己,指着刚刚送来的赔款账单,怒骂道,“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把财政赤字的亏空给抹平了,国库存下八百万两太仓银,谢玄宸那个贱人,竟然要让我每年拿出一千万两,拱手送给敌国?!” “长公主殿下……慎言,怎好骂一国之君呢。” 户部侍郎郑遂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哆哆嗦嗦地把户部值房的门给关紧了。确定周围没人,才弯腰把地上的咨文、赔款账单给捡了起来。 老郑头的心痛程度,一点儿也不比顶头上司少,当他第一眼看到赔款单的时候,直接晕厥了过去,灌了两大碗汤药,才缓过来的。 险些当场去世! 每年一千万两银子的赔款啊! 自长公主接手了户部之后,土崩鱼烂的财政,好不容易才好起来。 这下可好。 一场仗,不止全部败光,还负上了债务赤字。 “为什么不骂?我偏要骂!” 慕听雪气得眼角都有些湿润了,喃喃着苦笑,“五十万镇北军战死一半,边境百姓生灵涂炭,国家赔款三千万白银,太仓银告罄财政崩溃。谢玄宸啊谢玄宸,这就是你要的结果么?” 为了亲政。 什么都可以不顾么? 皇帝的权利,就那么令你着迷么? 老郑头也忍不住崩溃了,眼泪哗啦啦地掉。他年纪大了,皱纹很深。 这么一哭,当真是老泪纵横,分外凄凉。 “殿下,怎么办啊?这要赔出三千万两银子出去,明日就得结清一千万,太仓银就彻底空了。朝廷还让咱们户部,负责安抚军属,根本没有钱给这二十五万烈士的妻儿父母!” 慕听雪想到晏泱,想到那些被离党和皇弟当做权利道路上的牺牲品献祭的二十五万将士,声音有些哽:“自然要赈济安抚军属的,厚葬赔偿。” 老郑头二目莹莹:“何来的钱?” 慕听雪面色苍白,目光却极为坚定:“传令下去,每一位随晏泱战死的烈士,其军属皆可来长公主府,领取三百两银子,一百斤精盐,五十石粮食,十斤白砂糖。” 老郑头大为震惊,声音都变了调调:“每人三百两?还有那些物资,加起来也值个一二百多两了?” 慕听雪“嗯”了一声。 “二十五万人,岂不是仅仅安抚的银子,就要七千五百万两?!” 老郑头大脑一片空白,惊得两片嘴皮子都不利索了,“还有那些盐啊、糖啊、粮食啊的,加起来岂不是能堆积成好几座大山?” 这是何等恐怖的财力啊! 他是知道长公主有钱,但没有想到,她竟然这么有钱! “本来是打算每人赔偿五百两银子的,但考虑到没有那么多现银,只能用物资替代。” 慕听雪有自己的盘算:“精盐在云煌是硬通货,一百斤盐烈士军属可以留着自己吃,也可以拿去换钱。精盐从天赤岭、凤鸣谷运送过来。白帝州是大粮仓,储粮极为雄厚,让白帝州刺史亲自把粮食押解入云都。” 她让猫猫山的一万镇北军,潜伏入云都,占领了兵工厂。 离党那边已经有所察觉,开始命令金吾卫禁军,严格把守五座城门,不允许其他士兵混入城里来。以求削减她的势力。 慕听雪并非没那么多银子。 而是,她想给白帝州尖兵营特种部队、凤鸣谷天赤岭那两万镇北军,一个光明正大的入皇城理由——运送赈济烈士军属的物资!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她就不信了,离党还能阻止给烈士军属的粮食、精盐进城? 除非离党不怕被二十五万阵亡将士的家属给骂死,不怕被天下文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不怕被儒家仁义礼信的人士用一杆秃笔给咒死! “殿下高义,属下不及。” 老郑头感动得五体投地。 这个国家已经废了,财政崩溃,如果没有长公主撑着,恐怕距离亡国也不远了。 战争赔款,军属抚恤,对了,还有官员俸禄…… “殿下,三日后本该是给官员发俸禄的日子,户部已经没有银子了。文武大小官员加起来也有两万人,那些高官勋贵尚且还好说,颇有家资,不在乎这点。但是那些六七八九品的芝麻官们,可怎么办?他们还指望着这点月俸养家糊口呢?左仆射离大人给出了建议,用户部七大仓库之一里囤积着的胡椒和苏木,代替俸禄,发给官员,这……这如何使得!那些官员不得气得冲到户部,把咱们衙门给砸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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