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离开 ===== 裴瑟瑟将看完的账本放在一旁,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这才起身。 自李棠走后，裴府没有一个主事的人, 好在她如今还能理事, 只是想到日后自己出嫁, 便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是为李棠而叹，她并未见到当日的场面, 只听说过李棠给了和离书便回了公主府。 自那之后裴钰什么也未曾说，除了接过那和离书时的一句话, 不曾再挽留。 裴瑟瑟很喜欢李棠, 相处下来只觉她温柔又十分善解人意, 若说她一朝得势便想离开裴家，那裴瑟瑟是怎么也不信的。 只是她也想不通症结之处，裴钰如今也只是偶然回陶然居, 其余时间不是宿在书房便是留在署衙。 裴瑟瑟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只见桃悦进来禀报道：“宫中内侍说让您明日进宫一趟, 说是皇后娘娘传召。” 裴瑟瑟略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好。”又续了一声, “给那内侍包个红包送去，就说传话辛苦, 不妨留下来用茶, 若是拒绝再将人好好送出门。”桃悦应了一声便立刻去了。 裴瑟瑟如今倒也学了几分圆滑出来，只是桃悦还要多教一教, 不出意外桃悦日后便会陪着她一同去崔家, 到时人自然是越机敏越好。 如今的皇后是王暧, 虽说依旧不得自由, 不过为了见人一面, 将人传召进宫还真是她的风格。 裴瑟瑟想到那活泼明艳的少女, 唇边总算有了一点笑意。 第二日进宫，她便好好打扮了一番，身着浅褐宝花葡萄纹绮衣，内衬葡萄缬纹红裙，又在额间点上一枚火焰形状的花钿，头上首饰不太张扬，只一套普通紫晶头面。 这倒不是她第一次进宫，从前裴夫人身子尚好时，裴瑟瑟是常常进宫的。 走过那长长甬道，内侍引着她前去大明宫。自圣人继位后，大明宫便不再封存，命人修整一番，又成了皇后的居所。 裴瑟瑟一入殿中，便有宫人打起帘子，如此过了几道帘子，她才看见置身主位的王暧。 头戴凤钗，身着华服。不过一见了她到底还是难以自持，便想要起身，不过看见在一旁的莺时也只好收敛了，对裴瑟瑟道：“真是多日未曾见了。” 这是实话，恐怕如今二人已有一年未见，王暧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本宫与裴小娘子说说话。” 众人依言退下，王暧与裴瑟瑟入了另一个房间，正中一张巨大的胡桌，上面摆满了珍馐美馔。 然而最让裴瑟瑟惊异的是坐在胡凳上的人，竟是李棠。至于那胡桌正中摆的面食，将面食雕刻成仙人的形状，或奏乐或歌舞，手中持着不同的乐器看上去十分精巧。 王暧拍手笑道：“早就想让你们见识宫中御厨的手艺，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李棠亦微微一笑，“二娘。” 裴瑟瑟本想叫李棠阿嫂，只是思量一番还是口称：“公主。” 二人也入了席间，裴瑟瑟本有千言万语想要问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想了想还是道：“公主当日为何不辞而别？” 李棠的笑容淡了几分，垂了头道：“抱歉，不能说。”王暧出来打圆场，“还是吃菜罢。” 只是席间气氛略微古怪，用完这餐，王暧让人将这桌撤了，自觉李棠与裴瑟瑟有些话要说，于是推说自己还有事务，出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裴瑟瑟确是有话要对李棠说，只是还未说便先垂了泪，这一哭便再也控制不住心绪，“阿嫂，我们都很想你，不论是我还是阿兄，阿兄平日不说什么只是他极少回陶然居，便是怕自己伤感。” 李棠见她如孩童般哭泣，亦心如刀割，只好将人抱着轻轻拍着她的背。裴瑟瑟在她怀中轻声道：“回来好不好？” 李棠在心中无声叹息，裴瑟瑟见李棠沉默着，知道她不愿意撒谎。 “阿嫂，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与阿兄琴瑟和鸣，那时我也期盼着如你与阿兄一般的姻缘。”裴瑟瑟的声音极轻。 李棠摇了摇头，“二娘，这世上有许多不完满之事，我与你阿兄不过是一段孽缘，如今圣人已去，这赐婚自然也就不作数了，其实像现在一般自由自在也挺好，你说是不是？” 裴瑟瑟只觉心中酸涩，裴夫人去后她最依赖的便是李棠，她不会的东西李棠便一点点教极有耐心，不过她心中也知道强留不用。 “没关系，只要阿嫂能够开心，分开便分开罢。”李棠闻言也不曾开怀，只面上带笑道：“你能想开，这很好。” 她转过身背对裴瑟瑟道：“回去告诉你阿兄一句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裴瑟瑟应了一声，外面的王暧见她要出去，忙唤莺时，“快去送裴小娘子出宫。” 待到人走了，王暧才走进去对李棠道：“这下可如愿了？”李棠回首，面上神情已经没有一丝脆弱，“哪里能这么容易就如愿呢。” 王暧挽留道：“今年的行宫，不去了？”李棠摇了摇头，“不去了，我想先去洛阳看看，之后若是有机会，再去汝州与余杭与其他地方。” 闻言王暧并未再挽留，只是道：“好，若是想回长安，一定告诉我一声。” 李棠行至洛阳时，牡丹花会已过，不过洛京依旧一如既往繁华。 她先是去了一趟杨家旧宅，如今杨家的人流放的人已被召回长安，不过旧宅倒还未曾修缮，看守宅子的人早已没了，因被抄家充公，就这样空置起来。 不过依稀还是能窥见其中从前一个大族生活的痕迹，李棠特意去了园中，那些花无人照料已纷纷枯萎，不过那秋千还在。 阿娘曾言及，自己儿时最爱的便是这秋千，是阿翁年轻时亲自给她扎的。也是在这秋千上，她遇见了阿耶，只是那时她好奇问了一句，“那阿翁呢？”阿娘便不说话了。 离开杨家的宅子时，李棠心中只略有些感慨，这是阿娘长大的地方，对她来说有些陌生，不过来此一趟也算了结一桩心愿。 洛阳的别业，自她受封洛阳长公主时李海便赐给她了，若是她想去，便是洛阳的行宫也是去住得的，不过是李棠不愿意招摇而已，她此番出行本就隐秘，王暧也说让她去王家看看，想到此处李棠觉得这样也好，便去了王家。 王家是洛阳世家，族中又有人擅培育牡丹，牡丹花会年年都是魁首。王家门房见了李棠赶紧去禀报，不多时王家家主便亲自出来迎她。 王家家主已过而立之年，在洛阳当一个从五品的官员，知道李棠身份尊贵自然不敢怠慢，将人迎到正堂，又将主位让出来，十分小心翼翼。 毕竟是当今圣人一母同胞的亲姐，恐怕天底下也找不出几个比她身份还尊贵的人。一旁的侍女上了茶，王家家主带着几分小心道：“公主出行怎么不带着身边的婢子，不若某挑两个伶俐的伺候着？” 李棠摇着头拒绝，“不必，本宫来这洛阳一趟本就是心血来潮所至，不过暗卫也会保证本宫的安全。”王家家主闻言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公主若是在洛阳出事，谁也讨不了好。 “那公主可要某将居所安排出来？”这句话王家家主也问得小心翼翼，毕竟凭心而论他是不想这位在王家住下的，生怕有什么闪失，届时就算王家是皇后娘娘的母家也有些难办。 “不必。”李棠看穿了他的心思，倒也不揭穿。她想起王暧说她还有几个姐姐顿了顿又道：“不若将贵府的小娘子邀出来聚一聚，皇后也常常提起呢。” 王家家主自然应下，对一旁一个侍女道：“快去请二娘子与三娘子过来。”说完又对李棠道：“那便不打扰公主雅兴了，想要什么只管吩咐一声便是。”说罢便退了出去。 王芙与王灵听见公主要见她二人，也有些惊讶，又怕公主久等二人赶紧结伴而行去了正厅，只见正厅众人皆屏息敛气，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王灵年纪更小一些，心中虽有些惶恐，不过还是被姐姐拉着一同行礼，王家的教导毕竟摆在那里。 “见过公主。”王芙先行礼道，王灵紧随其后也行了个规矩的礼。李棠受了这礼，便道：“不必多礼，皇后常常提起你们，跟我说很想念你们呢。” 只见李棠笑意盈盈，十分温柔。二人闻言，王灵似是有些伤感，没忍住哭了一声，被王芙制止了。“叫公主见笑了。” 好在李棠并不责怪，到底她从前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便道：“若有空闲，去长安见她一面罢。”王芙自然一派端庄，十分有长女风范应道：“是，从前皇后娘娘与儿们感情甚好，只是自去了长安当了太子妃，便只能书信联系了。” 王灵还未擦干眼泪便点了点头，李棠见过二人，王暧拜托的事情也已完毕，起身道：“好了，既然如此我便也离开了。” “恭送公主。”二人俱道。李棠离开王家之后，也不欲在洛阳久待，毕竟洛阳认得她的人有许多，她便孤身一人去了别业要了一辆马车，对那车夫吩咐道：“去汝州。” ----
第61章 重逢（正文完） ======= 汝州, 夏日便是成片的荷塘，接天莲叶无穷碧。 侍女替苏荷打着伞，苏荷便划着船, 船桨将那水中倒影击碎, 只留下一圈圈涟漪。 待到了藕花深处, 苏荷甩了甩手道：“真是累死了。”一旁的李棠笑起来，她低头轻嗅手中的荷花, 应是方才折下的。 侍女便仔细地替她轻捶手臂，苏荷自然十分享受, 藕花生得极高遮蔽了太阳。李棠见她如此会享受的模样便道：“看来还是汝州适合你。” 她来汝州不过三五日, 苏荷每日都拉着她出去游玩。苏荷随手拿了一个莲蓬剥开, “谁说不是，长安哪有这里自由？” 将一颗莹润如玉的莲子放入口中，苏荷望向她道：“要不要尝尝。”李棠接过苏荷递来的莲子, 入口只觉如同一汪清水般。 整个下午就这样消磨过去, 夕阳落在水面上, 一湖波光粼粼, 苏荷又开始划船。“翠烟，将摘好的莲蓬收了, 今晚做莲房鱼包。”苏荷对那绿衫婢子吩咐道。 “是。”翠烟将那莲蓬收捡好了, 苏荷便愈发卖力的划船。翠烟悄悄去看坐在船尾的那位贵人，她是苏荷来汝州之后, 苏夫人心疼苏荷安排给她的侍女, 翠烟此人有个优点, 便是不该问的一句也不问, 譬如那位贵人的身份。 待上了岸, 苏荷与李棠回了苏家在汝州的宅子, 苏家在当地也算大户人家，是以苏宅也算宽阔，苏荷来后更是好好修葺一番，若要细细论起来，汝州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娘子恐怕也没有苏荷过得好。 苏荷回府时，见管事正在厅中候着自己，便知道他恐怕是有什么事情要请示自己。她用钱财在汝州盘了一家铺子，地段尚可，卖些胭脂水粉与珠钗首饰。 汝州的花样没有长安新，苏荷亲自画了花样命人打造，送去铺子里，很是风靡过一段时间，于是苏荷的钱赚得越发多，她便有些想将汝州的生意教给信得过的人打理，自己再去游山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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