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安寺是大魏国的国寺,而觉缘大师不仅是朝安寺的主持大师,更是当世高僧,如今已年逾百岁,就连正宣帝也曾三次亲临朝安寺只为与他谈经论道,只是近些年他常闭关修禅,等闲见不着人,不想今日他却亲临侯府,当真是幸甚至极啊! 觉缘大师朝老夫人微笑颔了颔首,道,“贵府大姑娘可在?”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尤其是老夫人,她目光复杂的看着谢妩,一时间心里不知转过多少个念头。 谢妩却恍若未觉,她微笑的走到觉缘大师面前,双手合十朝他行了个礼,柔声道,“小女谢妩见过大师。” 觉缘大师从袖口掏出一串檀木佛珠,而后,他将佛珠置于谢妩手心,微笑的对她道,“小施主请收好。” 看着躺在手心里的佛珠,不知为何,谢妩眼眶忽然有些酸涩起来。 她合起掌心,将手中的佛珠贴到胸口,随后又郑重的朝觉缘大师施了个礼,这才开口道,“多谢大师。” 觉缘大师微微一笑,道,“物归原主罢了,小施主不必多礼。” 这佛珠是谢妩出生的那年,她的祖父谢豫特意遣人从宁夏送来的,而后便一直被她收在盒子里。 谢妩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串普通的佛珠,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她去朝安寺上香,觉缘大师无意间看到这串佛珠,叹息了久久,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祖父与觉缘大师竟有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而这串佛珠更是觉缘大师赠给祖父的。 杨氏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买通马道姑来污蔑自己,仅凭她手上那点证据,若想将自己完完全全撇干净还是有些难度,所以,她便想到了觉缘大师。 她让梅生将这串佛珠带给觉缘大师,希望觉缘大师能看在祖父的面上赠她几句批语,亦或是赐她一道护身符,没想到觉缘大师收了佛珠后却什么也没说,只让梅生带话让她安心。 她是万万没想到大师竟会亲临府上,并且,还将这串佛珠交还给她。 “大师,您认识阿妩?”老夫人颇有些意外的望着觉缘大师道。 “说起来,老纳与小施主确有一段渊源。”觉缘大师微微顿了一下,然后微笑的看着谢妩继续道,“老纳云游宁夏时曾机缘巧合碰到老侯爷,时值小施主刚出生没多久,老侯爷便将小施主的生辰八字交由老纳瞧了瞧。” “哦,还有这事?大师,不知我这小孙女的命格如何?”老夫人笑盈盈的望着觉缘大师道。 觉缘大师微微一笑,目光慈和的看着谢妩道,“小施主灵心慧质,命格自是非比寻常。” 老夫人眼睛一亮,正想再问下去,有道声音却忽地插了进来。 “可是大师,您说我家姑娘命格非比寻常,可这位道姑却一口咬定我家姑娘招了邪祟,您道法高深,可要帮我家姑娘好好瞧瞧呀!”羡月嘟着嘴大声道。 她这话也提醒了陈氏,陈氏也忙朝觉缘大师福了福身,满脸恳求的望着他道,“大师,还请您帮我家阿妩瞧瞧。” “阿弥陀佛。”觉缘大师长念了一声佛号,而后抬眸慈和的望着陈氏道,“小施主目光清明,命火旺盛,且,命格又是贵重无比,邪祟轻易近身不得,又怎会被附体?” “大师,您这话的意思是,我家阿妩没有被邪祟附体!”陈氏激动的望着觉缘大师,眼眶红红的都快哭出来了。 “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觉缘大师垂首又念了一句佛话道。 这下陈氏的眼泪彻底涌了出来。 而一旁静默的马道姑脸色则彻底凉了下去。 从觉缘大师一进门她就觉得不妙,可心里总还存着一丝侥幸,而现在,这丝侥幸彻底被击碎了。 她虽在京中小有名气,可与觉缘大师相比却是云泥之别,如今觉缘大师亲口说了谢妩命格贵重无比,邪祟近身不得,那她再说一千道一万也不会有人信她,而她这些年苦心经营的名声也全因他这一句毁得干干净净! 完了! 完了! 这下全完了! 马道姑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一时间又悔又恨,悔自己被杨氏诓骗为她作假,又恨觉缘大师无端跑来与她打对台! 而杨氏这边脸色也很极不好看。 她费了这么大的劲,甚至拉下脸面去找了杨鹤丰,可最后竟然还是拿谢妩没有办法!不仅如此,旁人苦求都求不来觉缘大师批命,而这死丫头竟轻而易举便得到了,还是这样一个贵重的命格!她都不用想,今日觉缘大师这话传出去后这丫头会有多风光! 想到这里,杨氏就觉得胸口闷痛无比! 只有老夫人,听了觉缘大师这话简直喜不自胜。 谢妩及笄在即,在此之前已有不少夫人上门来打听过,而现在有了觉缘大师这句话,只怕人选又要往高处寻寻。 现下武安侯府已因峥儿之故在京城的勋贵圈崭露头角,若再能寻一门有力的姻亲,那武安侯府在勋贵圈的地位只会越来越高! 想到这里,老夫人嘴角的笑容怎么也抑也抑制不住。 “大师远道而来辛苦了,还请进屋喝上一杯清茶。”老夫人笑赢赢的对觉缘大师道。 “阿弥陀佛,施主有心了。老纳今日之所以前来是算到小施主有难,念着与小施主那一段渊源,所以,特来为小施主解围。”觉缘大师说罢转过脸朝谢妩微微一笑,而后继续道,“小施主,佛语有云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世事皆幻,须守本心。” 谢妩心口猛地一震。 她总觉得觉缘大师这话仿若另有深意,而他眼中的悲悯更是洞察一切后,由心底升出来对她的怜悯…… 而这种眼神,前世她也在他的眼里看到过。 难道,大师他是看出什么来了吗? 觉缘却只是朝她微微一笑,随即朝门口走去。 “大师。”老夫人忙向前一步还想留住他。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阿弥陀佛。”觉缘大师的声音还响着,可他人却已然踏出了院门。
第040章 送去顺天府 送走觉缘大师,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敛了起来,眸中也渐渐聚起一股寒气。 谢妩抬眸若有似无的看了朱嬷嬷一眼。 朱嬷嬷立时会意过来,忙上前一步扶着老夫人的手道,“老夫人,院里冷,不如咱们进屋坐坐吧。” 老夫人冷哼一声,一双锐目死死的盯着杨氏,直盯到杨氏额头冷汗直冒,脸色彻底白了下去,她才一甩袖子转身朝屋里走了过去。 马道姑心里也是虚的厉害。 看老夫人刚刚那神情,分明就有点秋后算帐的意思,她正琢磨着自己要不要趁机偷溜时,却忽地瞥见一道似笑非笑的目光。 是谢妩。 “道姑,您先请。”谢妩微笑的看着马道姑道。 马道姑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即便胸口像是坠了块千斤巨石,可也不得不在谢妩淡笑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朝屋里迈去。 “二婶。”谢妩又转过脸来看向杨氏。 杨氏用力的咬了咬牙,血腥味渐渐在口腔中蔓延开来,看向谢妩的眼神更像是一柄柄淬了毒的刀子。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扑过去彻底挠碎谢妩那张明艳妩丽的脸! 东次间里,老夫人面色阴郁的坐在暖榻上。 觅月上了茶后便立刻回到了谢妩身后。 虽然屋里坐满了人,可是,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屋里霎时落针可闻。 杨氏耸拉着脑袋,双手略显不安的扯着手中的帕子,而马道姑虽极作镇定状,可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额头冒出来的冷汗还是出卖了她。 终于,老夫人冷笑一声,冷睨着马道姑开口了,“道姑怎么不说话了?刚刚,您不还言之凿凿的说我家姑娘是被邪祟附体么?” 马道姑僵着一张脸,额上冷汗淋淋。 “老身今日还得感激道姑。”老夫人却恍若不觉,她满是讽刺的将马道姑从上到下都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而后才冷着声音继续道,“若不是道姑,老身还不知,不是所有的方外之人都有一颗慈悲济世之心,这世上也有不少像道姑这样搬弄是非、污人清白、欺世盗名之辈!” “老夫人……” “道姑这般行径,以后老身若得了空可得好好与人说道说道!”老夫人眸色森然的盯着马道姑恶狠狠的道。 一想到这些年她将马道姑奉为上宾,甚至每年腊八,侯府开祠祭祖这样的大日子都是请了她来作法驱疫,老夫人胸口就窜出一股被人愚弄的怒火。 而马道姑听了这话则脸色大变,当下慌忙起身对老夫人道,“老夫人,别,一切都是贫道的错,是贫道道行浅薄,一时看岔了,老夫人大人大量,还求您不要与贫道计较。” 与武安侯府往来的皆是京中的勋贵,若老夫人跟他们说她是欺世盗名之辈,那她以后怕是再难在京城混下去。 老夫人却是看都懒得再看她一眼,反倒是转过脸吩咐朱嬷嬷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道姑送出去,咱们侯府门槛低,像道姑这样的‘高人’实在招待不起!” “是。”朱嬷嬷忙福身应了下来,随后便走到马道姑跟前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道姑,您请吧。” “老夫人……”马道姑犹不肯死心,“并非是贫道搬弄是非污蔑大姑娘,这一切全都是府上二夫人指使贫道……” “你胡说!”杨氏猛地起身厉声打断了马道姑的话。 杨氏此刻面容狰狞异常,马道姑瞧得心里直打哆嗦,可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路可退。 她知道自己这些话是彻底得罪了杨氏,可她却不得不说,反正侯府她已经彻底得罪了,老夫人也摆明了不想给她留活路,若不扯出杨氏,只怕她以后再难在京城行走…… 杨氏是侯府的二夫人,老夫人可以不给她留活路,但杨氏,她总归还是要顾及一些的。 “老夫人,贫道句句属实,否则,贫道与大姑娘无冤无仇,实没有理由做这些事。”事到如今,马道姑也只能豁出一切奋力一搏了! “你这恶道,休要血口喷人!”杨氏气急败坏指着马道姑,声音又尖锐又刺耳。 就连厉嬷嬷也难得阴沉了脸,咬着牙对她道,“道姑,您刚刚已经将我们大姑娘从头到尾污蔑了一番,现在又下污蔑我家夫人,您是不是觉得咱们侯府好欺负?亦或者觉得我们侯府奈何不了您?” 周遭全是虎视眈眈的眼神,马道姑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脑袋更是一片混沌,而就在这时,她忽地看到一直端坐在一旁微笑不语的谢妩。 就像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马道姑忽地奔过去一把扑倒在谢妩跟前,双手死死的抱着她的胳膊,满有凄惶的对她道,“大姑娘,我没有骗你!真的是二夫人指使我的!那件衣服,还有张人、皮面具就是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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