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禾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傅正英同晋原钧都已经在位置上了,夫妻俩瞧见她过来,满是笑容。 “元禾,你这个大功臣,总是来得这么晚,菜都要凉了。”晋原钧指了指桌子上的菜,“你看这个是什么?” “酸菜鱼,这是哪弄来的?” 西北不靠海,连水源都少的有些可怜,他们来到这边每天都是风沙卷席,洗澡的机会都变少了很多。 “你先前不是提议往下走的N省可以靠水吃水么?稻田宽沟深槽,设施养鱼,循环利用,就养出了那么一批适合的鱼,养成了就送了一批过来。”傅正英说完之后,拿着公筷夹了一筷子酸菜,她笑笑:“快尝尝。” 送来鱼,为什么要给她夹酸菜? 谢元禾最开始也没在意,然而当酸菜进入她口中的那一刻,味道酸辣刺激着味蕾,与记忆之中的感觉又那样相似。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了傅正英,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拿着筷子又夹了一片鱼肉,舀着汤汁拌了一口饭,谢元禾恍然才发觉味道有些偏咸。 原来是眼泪掉进饭里了。 她没有说话,沉默地吃完之后,便放下筷子,走了出去。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下来,独留几个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亮着宽阔却又寸草不生的大路。 失去太阳庇护的营地晚上就会起冷风,卷着黄沙刮在人身上发疼。 男人披着黑色大衣,他站的很直,笔挺的如同种植在戈壁的白杨。 他那摄人的气息,在见到人的那一刻,瞬间变化得如同天上皎月那般温柔。 谢元禾借着月光对上了傅正勋的眸子,这个干燥的大西北,吸一口都是风沙的味道,然而她此刻却觉得只一阵春风的味道。 那双灿若繁星的眸子终是氤氲上水雾,两人都没有说话。 忽然,瘦弱的身影扑入男人的怀里,苍白的唇瓣覆上了他的薄唇。 在温度传递之中,她将脸埋入傅正勋的怀里,眼泪顺势滑进他的脖颈间。 带着哭腔的声音又是那么温柔: “傅野同志,欢迎回家。” 对于谢元禾来说,傅正勋这个名字似乎充满着危险,而傅野两个字,就如同野草一样,哪怕大火肆虐,待到春暖,总会复苏。 谢元禾最开始,只是想看男神的人生如何辉煌,却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他原有的轨迹。 在二十六世纪,她习惯了单打独斗,但来到这里,她却发现自己是一个忍受不了孤独的人。 她曾经是为了男神的信仰而独自前行,如今也是为了傅正勋,但身边却多了很多同伴,她们的最终目标或许不一样,但终归是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人。 “元宝。” 傅正勋的声音很是低哑,只是刚念完这个名字,所有的情绪都哽咽在喉。 那一场对抗,他真的以为自己死了。 为了护住身后的每一寸土地,和活在这一片土地上的子民而死。 他只是有些后悔,当时从G城离开时,是那样匆匆;接到任务时,也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昏迷了半年,傅正勋的身体机能都在退化,好在纳亚一直帮着他,在T国恢复了一个多月,傅正勋就可以下床了。 然而当他能走时,就立刻想返回花国。 纳亚见此,便助他寄了一封信到使馆,派来的人正好就是洛湛。 原以为要辗转几个月,才能从T国返回花国,没想到他们坐上了一辆快速列车。 当列车在铁路穿梭时,傅正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诧异速度的变快,也诧异周围人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节车厢,有不少都是穿着军装的残疾同志。 洛湛说,这一趟车是从N市发往京城的,一路上途经G市、C市,好几个点的医院都配备医疗舱,他们是去医院治病的。 “医疗舱你猜是谁研究的?”洛湛说完之后,又摸了摸车窗,“你再猜猜快速列车?” “我们一直在寻找你,尤其是她,她坚信你还活着,只是受了重伤。”洛湛的语气有些沉重,“你不要怪她没有来接你,所有人都放弃的时候,就只有她还在坚持着。” 直至纳亚的信寄到大使馆前,谢元禾都以自己的每一份成果,去换一个寻找的机会。 傅正勋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谢元禾因为受到元素球的辐射,进了医院。 两人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相互沉默着,而后男人声音嘶哑—— “谢谢你,不曾放弃我。” 傅正勋顺势牵住了谢元禾的手,他发现谢元禾瘦得很厉害,原本胖嘟嘟的手背,如今像是一副皮贴在了骨头上,硌得他生疼。 “我很早之前不是说了,我来的使命,就是救你啊!” 谢元禾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所有的悲伤。 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但这一刻,她只希望自己能多活几天。 她笑了笑,“陪我走走吧。” “来的路上你应该都知道了吧?DF系列的空天计划都很好,我们有了属于自己的弹道,这从天而降的掌法,很暴躁,它的存在,不会让更多人陷入当时的困境。” 谢元禾指了指远处,“那有很多大坑,都是我们战斗的痕迹。” “这里很快就不需要我了,但我也答应了上面,不过你放心,这一次,我是回海岛。” 深蓝下海的计划是在海岛,只是大部分时候她可能都要在东山省开展工作。 医疗舱也是为了民生,但对于当时的花国来说,却是不实在的,然而谢元禾执意如此,双方都后退了一步。 她为花国定制南天计划,花国则允许她利用172元素制医疗舱,并且派遣人手寻找傅正勋下落。 第85章 全书终 四季更替,岁月流转。 时间一步步跨越,花国步入改革开放,经济腾飞时,科技更是日新月异。 月牙色勾勒的青竹旗袍贴合在女人的身上,她的身旁站着的男人穿着军装,两人显得那么和谐,和周围的家长一同,站在学校门口等着。 女人手里还抱着一束花,向日葵混合着白玫瑰与绣球花,再加上剑兰,包装得很好。 旁边的一位妇人见状,还有些懊恼,对着丈夫抱怨道:“早知如此,我也学着送束花,女儿看了不知道要多开心。” 女人听到了这句话,笑了笑,没有说话。 铃声敲响,没一会儿,校门口走出的少年神采飞扬,看见夫妻俩整整齐齐站在面前,他大声喊道:“妈!爸!” 少年穿着白色圆领校服,浅蓝色的校服裤依旧显出了他的长腿,大步跨来,双眼含着星光,笑时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齿。 花束被塞进他怀里的时候,少年呵呵一笑,“妈,你今日怎么突然有空了?” “崽子高考,我能不来吗?没时间也要抽出时间来。” 傅晋宁已经同傅正勋一般高了,谢元禾没办法再像小时候那样揉揉他的脑袋,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恭喜你崽崽,你要步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了,京大是不是易如反掌?” “我妈带出来的孩子,那是肯定的!” 笑容灿若骄阳,在某一刻,竟然与面前的女人有七分相似。 一九七七年底,谢元禾返回海岛,从此开启了深蓝下海计划,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呆在了海岛,谢元禾也开启了教崽模式。 原以为傅晋宁会在飞机上有所造就,没想到却与深蓝结缘,或许对于他来说,深蓝能让他呆在谢元禾的身边更久,于是渐渐地,他也爱上了大海。 于是一九八八年,他考入了花国海洋大学。 他的成绩去京大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所以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在邀请导师演讲的时候,他还看到了与他爸傅正勋有几分相似的傅导,傅正英。 也是那时,傅晋宁才知道自己不是傅正勋的孩子。 如果是最初那没有安全感的崽子,一定会惶惶不安,然而这多年被爱滋养着,傅晋宁没有了当时的感受。 就像他妈谢元禾说得那样,“我只是又多了一双疼爱我的父母,过年又可以多拿一份红包了。” 是,傅晋宁在不知道自己另有父母前,已经有两个外公外婆了呢。 …… 谢元禾没有自己的孩子,看着同事们都在接孩子放学的时候,她会想到自家崽子已经上大学了,不需要她了。 她看着正在栽花的傅正勋,有些遗憾道:“没能拥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会不会觉得有些遗憾?” 傅正勋很多年前就看过谢元禾的报告,一个空荡的躯壳,全靠灵魂在燃烧支撑,他根本不敢以生命去赌,而且对于他来说,比起孩子,他更爱的是眼前的人。 “这话要是崽子听到了,不得发一通脾气。”傅晋宁算是傅家、谢家的独苗苗了。 不过还好,晋家还没绝,因为晋原卿那小子又同当初那教授的女儿复合了,还将对方一家都拐来了这边,生下了三个混血儿呢。 “你要是想,咱们也可以去领养一个嘛。”要说起来,现在家家户户都是一个孩子,他们家也不缺嘛。 谢元禾最终还是摇摇头,她觉得做到这一步,其实每一个学生都是她的孩子,实在是养不了啦。 “说起领养来,你还记得招娣吗?”傅正勋洗干净了手上的泥土。 “嗯?”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谢元禾依旧记得那躲在小洋房后边那浑身烧得滚烫的孩子,还有想要当圣母玛利亚的傅正勋,想要养这孩子。 “你等等,我给你看封信。” 傅正勋进去之后又拿着一封信出来。 信上用的是漂亮的花体字,从大洋彼岸的鹰国寄过来的。 傅叔叔,谢嫂嫂,您们好。 我叫星星,很抱歉我的汉语写得不太好,但我已经在努力学习了。 接下来就是英语了,大概的意思就是她原名叫何招娣,她是被玛丽杰克夫妇领养的孩子,六岁之后就跟随着夫妇俩去往鹰国生活。 因为高烧,她忘记了很多东西,直到一次意外,她才想这些东西来。 虽然害怕,但还是很感激当初的谢嫂嫂。 随信而来的,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星星的单人照,另外一张是他们的全家合照。 看得出,星星已经褪去了当年那孱弱的模样,变得开朗而又阳光。 谢元禾觉得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好。 …… “我好像食言了。” 床上躺着的老人眉眼温和,面上的皱纹每一处都彰显着她的温柔,她的手盖在那位儒雅的老人手上,拍了拍他的手背:“不能再保护你了。” 傅正勋回握,“六十五年,也值得了。” 二零三九年七月,八十五岁的谢元禾因病逝世于京都军医院。 同年九月,傅正勋也逝世。 这年,原定的百年南天计划,完成了第一期。 由南天计划支撑的科研根基让花国的科学技术超越了世界上所有的国家。 等其他国家回过头时,才发现那些幻想于科幻电影之中的东西,都出现在了花国的土地上。 多年后,明亮的课堂里,老师敲了敲黑板,“今天我们要为大家介绍一位花国潜藏百年的院士。” “她就是——” “我知道!是谢元禾院士!”一个孩子站了起来,她口齿伶俐道:“谢元禾院士是南天计划的提出者,也是一期的主持者,她制定了空天计划、深蓝下海、摘星登月等计划,还在民生、医疗方面有杰出成就。被誉为共和国的国之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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