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昭非奶奶和林琅姥姥关系那般好,只看这层关系,闻老爷子都会对林琅尤其偏爱。 林琅多少安心了点儿,她盯着闻昭非看了会儿,微微一笑道,“姥姥说我和我姥爷的眼睛特别像,闻爷爷应该会觉得我眼熟吧。” “对了,我没给你看过我姥爷姥姥的照片吧,看吗?” 不见闻昭非反对,林琅把随身花纹布兜打开,取出一个老旧钱包,在夹层里取出一张黑白老照片,是她手头唯一的姥爷姥姥年轻时的合照。 烫发旗袍美人和西装男人,林琅脸型像林姥姥,眼睛像照片里的男人,这双相似的眼睛在林琅脸上更显大,更显水灵,两颗眸子像黑葡萄,溢满纯挚和不自知的风.情。 “可惜家里没找到这张照片的底片,”原主因为舍不得这张照片,姥爷姥姥合葬的墓碑上只有名字没有照片,林琅也是如此。 “明儿我们也去拍两张照片,”闻昭非说着帮林琅小心地将照片放回钱包夹层。 这个旧钱包是林琅姥爷用过的,只作为念想被林琅随身带着,钱币等是单独放在花纹布袋的暗袋里。 林琅瞄一眼闻昭非的脸,心情立刻恢复明媚,连连点头,“好呀好呀。” 结婚可不就得拍结婚照嘛,闻昭非不说,林琅都没想起来。 “你们也在京城这一站下吗?”林琅上铺的女同志微笑着询问,她的目光落在闻昭非脸上,又又一次惊.艳。 她是前天上的这趟火车,车厢对面的三个铺位也都换了几回人。 林琅和闻昭非基本都没去在意,人海茫茫,他们和这些乘客基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 “是,”闻昭非偏头看来,微微一点头,他回话的语气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疏离感,“我有妻子要照顾,很多行李要拿,没办法帮你。” “唔……没,我自己能提,你们也是下乡青年回京城探亲的吗?”魏珍珍面色僵硬了一瞬,又继续攀谈起来,虽然她开口前确实是想过闻昭非会主动开口说帮她。 魏珍珍自负美貌,即便下乡也有很多男同志自愿、无偿帮她干活,何况是提提行李这点儿小活儿。 闻昭非是开口了,却似乎是一眼看出她的小心思,接着把所有可能都挡回来了。按理说魏珍珍此时该生气闻昭非不解风.情,但目光落在他脸上,心中半点儿气都起不来。 她在男同志里颇有优待,眼前的漂亮男人大概也一直被女同志们捧着的吧。 林琅坐靠窗那边,脸和身形大半都被闻昭非挡起来,加上林琅一路嗜睡,被闻昭非喊起来吃东西的时间基本和大众错开。 魏珍珍清醒时的注意力都在闻昭非身上,没正眼看过林琅。 在她的认知里,林琅就是闻昭非同行的、不得不照顾的娇气病弱妹妹,她听到过林琅喊闻昭非叫三哥。但原来同行妹妹是他的妻子。 难怪了,不然普通男人也不会如此细致地照顾女性。 魏珍珍为闻昭非如此不凡的样貌可惜,英年早婚,娶了这么个娇气病弱、明显是个累赘负担的女人。 林琅探出脑袋来,水灵灵的杏眸看了眼魏珍珍,又看向闻昭非,确定了是闻昭非的脸让这位一面之缘的女同志“意难平”了。 闻昭非似乎没发现林琅的打量,也不打算再回应那个女同志,他拿出林琅的黑布帽,对林琅头顶的头发丸子有些迟疑,“还戴吗?” “当然不,我要漂漂亮亮地去见爷爷,”林琅抬手护住头顶的丸子,不允许闻昭非破坏她的发型,因为要见家长,她都把最好看的嫁衣裙子拿出来穿了呢。 “呜呜呜~叮叮叮!” 火车到站的铃声响起,各个车厢的人迅速走动起来,在京城这一站上下车的人非常多。 林琅和闻昭非继续按之前说的,没着急忙慌地去挤人流,他们有条不紊地清点行李,算着时间等最挤的那波结束,才随着下车人流的尾巴下来。 “跟紧我,”闻昭非背着大背包,提着两个皮箱空不出手来牵林琅,只能不断回头确定林琅是否跟紧了。 “嗯嗯,”林琅伸手抓住闻昭非的衣摆,她除了自己的斜跨包没提东西,闻昭非也不让林琅提。 这也确实是林琅两辈子第一次出这么远门。 原世界,林琅最远一次出门就是坐学校专车去俩小时路程外的省会参加比赛。 姥姥病逝后挺长一段时间,林琅都不爱和人交流,高中的奥数奥物等比赛她都没参加,春运等经历更没有过。 七零年代的京城火车站堪比春运,更是临安县火车站比不了的,林琅确实有点儿被吓到。 他们出站后又绕去了售票厅,闻昭非取到两张后天28号下午前往农场的火车硬卧票,这便是他电报请火车站工作的朋友帮忙订好的票。 提前了四五天预订,并不费他那个朋友什么事儿,现在闻昭非以防万一早早就来把票取好。林琅不晕车,但绝对受不了四五天的火车硬座。 火车站售票厅出来的拐角处,闻昭非放下皮箱,伸手将林琅拉到近前,“被挤着了吗?” “有人踩我皮鞋,扯我裙子,”林琅皱眉看自己被踩出白印的皮鞋,不仅脚疼,还心疼这价格不菲的新皮鞋。 扯她裙子的是七八岁小男孩,但发现被扯时林琅很是被吓了一跳,熊孩子很快被拉走了,林琅到此刻还没完全缓过来。 闻昭非心疼地蹙起眉头,他蹲下身来,拿口袋里手帕给林琅擦鞋,再隔着鞋面揉了揉林琅的脚趾脚背,“有没有好点儿?” 林琅无措地抿了抿唇,委屈害怕都没了,被四周的目光一看,脸颊更红了些,“不疼了,你快起来……谢谢啊。” 闻昭非站起身,对林琅安抚性地笑了笑,他重新提起行李护着林琅往火车站旁边的公交车场走去。 闻昭非从小在京城长大,离开京城前往农场也就是两年前六月底的事情,京城变化并不多,他领着林琅顺利登上公交车。 始发站有位置,闻昭非护着林琅坐下,他自己没去和那些老人妇女们抢。 “很快就到家,”闻昭非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大白兔奶糖给林琅。 林琅笑着接过奶糖,咬下一半,偷瞄完四周后,快速站起身,把剩下的半颗喂到闻昭非嘴里。 这么多天下来,闻昭非多少也有些习惯林琅“坚持不懈”的分食,只有耳根还总会红起。 林琅的动作再隐蔽也还是有人看到,林琅邻座的大娘就揶揄起来,“这是你男人啊?” “对啊,”林琅点点头,对大娘弯眸一笑,她已经渐渐习惯这个时代人的一些口癖,比如爱人啊,男人啊这些,听习惯后就没一开始那么容易害羞了。 “刚结婚不到一个月吧?”大娘感觉林琅的反应很有趣,继续揶揄。 “对,您好厉害,这都能看出来,”林琅继续点头,一转身仰头看向闻昭非,下意识又笑了。 大娘一副见多识广的骄傲神情,“这糖格外甜吧?刚结婚夫妻都像你们这么恩爱。”但恩爱到一颗糖都要分着吃也挺少见的。 “奶糖又贵又好吃,他总给我,我也想分给他,”林琅没想到她是在这儿露了破绽,不过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她也是承诺了要对闻昭非好的。 只嘴.巴说好,行动上毫无作为,那不是渣女是什么。 林琅说得很是认真,大娘揶揄的神情淡了些,认同地点点头,“你做得对,夫妻就该互相扶持才能长久。小伙子要好好珍惜。” 听了林琅和邻座大娘对话的闻昭非红着耳朵,点头,“我会的。” 四天多时间完全睡够了林琅没在公交车睡着,听大娘和其他乘客胡侃乱侃,没感觉时间流逝就到站了。 到站后,走两百米就来到一个二进的胡同院前,门口处走出来一个续着长长白胡须的白发老人,他目光扫过闻昭非,又立刻落到林琅脸上。 “丫头,快进来,这一路累坏了吧。” 林琅看闻昭非和她点头,她立刻扬起笑脸小跑到闻老爷子身侧,“爷爷好,我就是林琅,三哥很照顾我,不累的。” “他要是照顾人都不会,我打断他的……咳,先和爷爷进来。” 闻老爷子看林琅受惊般地瞪圆眼睛,立刻缓和了语气和说辞,“不用扶,我身体好着呢,跟爷爷进来。” 闻老爷子不是对林琅和闻昭非生气,他是看到林琅就想起林琅姥姥去年寄来的信,被他儿子女儿们以他身体不好为由,从头到尾瞒了个严实。 “好,”林琅看闻老爷子虎虎生风的模样,确实不需要她多操心,她陪在身侧,走几步就回头看看闻昭非。 “昭非回来了!唉哟,这姑娘长得真俏,她是……”闻家老宅厨房走出来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婶,她擦擦手上的水渍,立刻来迎。 “杨婶好,”林琅从闻昭非那里知道这个大婶的大致情况,除结婚生孩子离开几年,她一直在闻家工作,算闻家半个家里人。 “杨婶,这是我妻子林琅,”闻昭非疑惑的目光看去闻鹤城,老爷子似乎没有把林琅的身份提前告诉杨婶。 闻老爷子无视闻昭非的话,给出他的介绍,“她是阿玉故交温小姐和林家大哥的外孙女儿林琅。” 闻老爷子只告诉杨婶把客房打扫干净待客。杨婶不仅不知道林琅的身份,还不知道闻昭非也今儿回来。 林琅和闻昭非还没领上证,这个婚约就还有变数。如果林琅来了京城,后悔嫁给闻昭非了,闻老爷子这里还能有操作空间。 杨婶看林琅的目光立刻又不同了,她不知道林琅姥爷林尧青,却知道主家老太太常有书信往来的儿时好友温如归。 “唉哟,是……林琅小姐!太太常和我说起……”杨婶声音低了低,老太太阮琇玉病逝后,闻家老宅里就挺少提起她,老爷子伤心,闻昭非也是如此。 “我姥姥也经常和我说起玉婆婆。” 林琅附和着,半点儿没意会到闻昭非和老爷子之间的眉眼官司,她哒哒走到闻昭非身侧,小声道,“我想去厕所。” “我还想洗头洗澡,”虽然穿了干净裙子,但林琅还是觉得自己脏,迫不及待要洗澡洗头了。 “爷爷,杨婶,我们晚点儿再叙,”闻昭非牵住林琅的手,把人带到后院的独立厕所里。 林琅解决了生理问题,再被闻昭非带去洗浴间洗头洗澡。 林琅披着微湿长发,穿着青色长裙,踩着闻昭非留在闻家的旧拖鞋,哒哒回到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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