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你的东西,你做主就好,钱也是,”闻昭非没有意见,卖房子卖缝纫机的钱也都由林琅自己做主,他绝不会贪图这些。 闻昭非还要和林琅细聊自己的情况时,听到身后老爷子的咳嗽声,他们再一同看去天色,天边的红光只留一线。 闻昭非再看一眼手表,已经是傍晚快六点了,他不知不觉和林琅聊了有一个小时了。 “你在县里招待所开房间了吗?”林琅也看到七叔公了,她站起身,把竹椅让给七叔公。 “我下午三点到的宁山县,正巧碰到七叔公就直接来这里了,这里回县城只有一条路,你不用担心我。” 闻昭非一个成年男人,不怕走夜路,何况南方这边的天色黑得晚,他走回县城再安置不妨碍什么。 “七叔公,闻……闻哥哥是我姥爷姥姥给我定的‘娃娃亲’结婚对象,我们已经大致谈好了,今晚能让他住您家吗?我们明天就去找大队长申请结婚介介绍信。” 林琅说着看一眼闻昭非,再看向“猝不及防”的七叔公,七叔公努力消化林琅的话时,林琅又开口和闻昭非解释。 “明儿咱们快速走完初始程序,你才好来家里帮我呀……” 林琅已经见识到小宁村人孜孜不倦的八卦精神,没有东西他们都能说得有鼻子有眼,闻昭非没有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可不好在她家里多走动。 七叔公也是有工作的,哪能每时每刻都来家里帮忙“盯梢”呢。 “娃娃亲?”七叔公以一种全新的嫌弃目光看人,闻昭非在林琅身边非常有年龄感,他对林琅莫名多了种“引狼入室”的愧疚感。 “是的,那玉佩您也看到了,婚事是我姥爷姥姥给我定的,我相信他们。您还记得玉婆婆吗,我小时候她给我寄过很多次东西,他是玉婆婆的孙儿。” 林琅对自己的婚事有绝对的自主权,但七叔公和七阿婆对她的爱护,她能感觉到,如此就有必要让老人家多安心点。 果然,七叔公想起那些大小包裹,再看闻昭非的目光就没那么嫌弃了。 “我去县城也不麻……”闻昭非还是觉得他回县城住不麻烦,但林琅和七叔公都不是这么认为的。 “花那个冤枉钱干嘛,丫头还没煮饭吧,一起去我家。” 七叔公先打断闻昭非的话,闻昭非是林琅即将结婚的“娃娃亲”对象,未来算半个小宁村人,那也是他的后辈了,请到家里吃顿饭住一晚,完全不妨事儿。 吃饭啊……林琅眨眨眼睛立刻应了,“好,你们再等我一下。” 林琅快跑回房间,一根碎布条把完全干了的头发系在脑后,又去碗柜拿了一碗六个鸡蛋出来,一起带去七叔公家加菜。 关门锁门,天色微黯时,林琅和七叔公领着闻昭非往村口方向、七叔公家走去,这个时间村里人都在吃饭了,偶有路过的村民也赶着回去吃饭,对“其貌不扬”的闻昭非不多打量。 闻昭非心中再次叹气,对林琅和七叔公的热情招架不了也拒绝不了。 七阿婆对林琅带着对象来家里吃饭,表现得非常惊喜,不同于七叔公对闻昭非若隐若现的嫌弃,她第一眼就觉得闻昭非靠谱。 “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林大哥林嫂嫂不会看错人的,”七阿婆也觉得闻昭非不远数千里赶来小宁村极其难得,林琅肯嫁更是好上加好。 七阿婆说完就摸起了眼泪,不等林琅和七叔公劝慰她什么,她就自我修复完毕,快步走去厨房加菜。 天气暖和之后,七阿婆的腰好了很多,日常走动不妨事儿。 林琅把鸡蛋送进去,帮了一会儿倒忙就被赶出来了。七叔公被安排去收拾闻昭非今晚借住的房间。 林琅走到同样不许帮忙的闻昭非身侧,踮脚仰头,小声说明,“七叔公和七阿婆只有一个女儿,嫁在邻村那边,家里没其他人,他们也都是好人。” “我不担心这个,”闻昭非低眸看林琅,目光触及,他又迅速移开目光,继续说起之前在林家来不及说的那些。 “我父亲闻明轩是爷爷的幺子,我有两个伯伯两个姑姑,七个兄弟,四个姐妹,我在孙辈行三,你喊我三哥就行。” 林琅从善如流,轻声喊道,“三哥!” “嗯,”闻昭非低低应一声,莫名有要咳嗽的冲动。原来不是“闻哥哥”撩人,是林琅带着南边腔调、娇滴滴的嗓音撩人。 林琅终于瞧出闻昭非的窘迫了,她把人往后院那边领去,七叔公家里也有一口压水井,据说当年和林家小院同一时段打的。 “那是七叔公的宝贝大牛,叫九儿,九儿晚上好,”林琅和闻昭非介绍完,惯例和颇具人性的大牛打个招呼。 “我来就好,”闻昭非从背包拿出毛巾来,就看林琅拿着个水桶,正吭哧吭哧地压水,似乎是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 “呼,也、也行……你先洗脸,家里的事情不着急说,我去厨房瞧瞧,”林琅也不好一直盯着闻昭非看,虽然他没什么好看的。 林琅哒哒地走了,长长的头发扬起一阵风,闻昭非恍惚闻到了淡淡馨香,他再低眸看自己的邋遢模样,开始今儿的不知多少次叹气。
第8章 闻昭非的洁癖不算严重,但也不轻,他神情里的疲倦狼狈大部分是疯狂调班和一路火车硬座折磨的,还有一部分是被“洁癖”搞的。 他非常想现在就洗头洗澡,但现实情况依旧不允许。 毛巾来来回回擦了好多遍,七叔公亲自来喊吃饭了,闻昭非才悻悻收起毛巾,随七叔公一起到前院吃饭。 餐桌上每人一碗掺了地瓜米的米饭,青椒炒鸡蛋,猪油渣炖萝卜,素炒豌豆苗,以及最中央那一大盆的肉片汤,怕米饭不够吃,七阿婆还准备了素面在醒发中。 “坐下吃,别嫌弃也别客气,”七叔公招呼闻昭非坐下。 “阿婆叔公,三哥,咱们都一起吃,”林琅笑眯眯地挽着七阿婆坐下,再招呼闻昭非一句,四方方的小桌刚好坐满了。 “谢谢,麻烦你们,”闻昭非对上三双热情又赤诚的眸光,心理那点儿无措忽然就散了。 闻昭非背着光坐下,四人一边说话,一边吃起这在农村绝对算丰盛的晚饭。 七叔公和七阿婆大致问起闻昭非的情况,知道他在农场有正式工作,工资还不低,他们神情里对闻昭非的满意更多了。 人看着显老了点儿,但真实年龄才24岁啊,怎么都比真的三十来岁要合适。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七阿婆真心觉得闻昭非比林琅大了六岁不算多,关键还是人要可靠。 “再一切从简村里也都得办两桌酒席,”七阿婆非常不认同的目光看林琅和闻昭非,一场酒席可比一张结婚证更能让村里人闭嘴,否则林琅走后,还不知那些人要怎么说。 七叔公认同七阿婆劝他们的话,“你要卖房卖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弄完,办了酒席,闻医生好替你出面处理事情,不容易吃亏。” “另外,你也能名正言顺带他去祭拜你姥爷姥姥不是?” 七叔公继续道,“买菜请人煮饭那些不用你们操心,我手头有些票,回头你们有富余了,再寄还给我就行。” 关系到卖房子大物件的价格,林琅嫌麻烦才有的不甘愿立刻没了。办个酒席还能和村里人宣传她家房子有多好,一举多得! “好,那就要麻烦您二位了,”林琅感动地看着俩个老人。小宁村有林大红那样的坏人,也有七叔公七阿婆这样的好人。 闻昭非站起身以林琅结婚对象的身份,郑重和七叔公七阿婆致谢,“叔公,阿婆,你们就喊我名字就好。我要多谢你们这些年对温奶奶和林琅的照顾。” 七叔公脸上重新扬起笑脸,他们又继续说一些明后天的安排,时间悄然流逝,作为孤女,林琅不好继续待在七叔公家里了。 闻昭非依旧需要避嫌,被七阿婆招待着去次卧里休息,七叔公亲自送林琅回家。 隔壁王家大门开着,里面隐隐能听到吵嘴声,门口站着个人,黑摸摸的,林琅认不出是谁,只瞧一眼就继续回自己家。 “叔公,我之前让你找的狗就不用了,您回去和阿婆三哥都早点儿休息,咱们一件事儿一件事儿慢慢来。” 林琅也知道这个年代卖房不是那么容易操作,一周时间算上婚礼、去山里墓地祭拜,再卖房卖缝纫机等零零碎碎的东西,不好说要弄多久。但事情总归一件一件来,焦虑解决不了问题。 “行,你先进去,我再走,”七叔公应了,眉眼带笑,他能感觉林琅近来开朗不少,虽然还是那娇弱得能飘起来的模样。 也就是林琅即将要嫁给一个医生,不然他和媳妇还不敢太放心。 林琅再和七叔公道了别就进门,接着把院门反锁起来,土屋卧室没多久就透出火光,七叔公这才转回身去。 “七叔公,今儿来琅丫家里的人是谁啊?到底是个男的,不好把人往琅丫家里带吧。”王建民走过来闲聊般地问起来,晚饭时他听老娘和媳妇说隔壁林琅家里来了客人,是个高高的男人。 现在看七叔公送林琅回来,那位男客人似乎没走,还在七叔公家住下了。王建民不好说自己是什么心思,就是抓心挠肝地想问一句。 四月底林琅开始上工,出门时间比以前多了好几倍,但他媳妇和小妹盯他跟盯贼似的,他竟然一次都没能和林琅说上话。 王建民也不是有什么重要事情一定要和林琅说,但自己不说和被要求不许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再就是这俩天上工时,他听说知青院那边有好几个男知青经常跑去“偶遇”林琅,明显动机不纯,他作为看着林琅长大的邻居哥哥,可不就得找机会给林琅提个醒嘛。 “我做事儿还用你教?”七叔公被王建民不自知的质问语气噎到,气呼呼回应一句,就加快脚步走了。 等明后两天林琅和闻昭非的结婚介绍信到手,再酒席一办,不用他多嘴,村里人也知道他今儿是领了谁回来的。 王建民被七叔公顶得莫名其妙,不敢回嘴,神情悻悻回到门口。若非他受不了家里唠叨去和小妹同学姜淑慧相看,又“巧合”抱到一起,被一群人看到起哄,他根本不会这么快结婚。 林琅可不知道“竹马”王建民对她还有这样的“好心”,她回家后就先去把衣服继续洗完,再把最后的那贴调理身体的药熬了,捏着鼻子喝完。 如果不是这些药着实贵,她的身体依旧半好不好,林琅都不想再喝它了。 喝了药,在药效和生物钟的影响下,林琅很快入睡。 林琅有些方面胆小得不行,一只菜虫都能把她吓到,有些方面又尤其心大,确定目前不会有歹人趁夜闯到家里,她睡前忧心,睡着后很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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