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傅看在眼里,多少能揣度圣上的心思。 他也是一位老臣了,自是十分理解圣上,只看神色就知道,圣上在努力克制脾气。 堂堂一国之君,为了荒唐的儿子,有火发不得。 照着先前商量好的,方少傅试着打圆场:“案子还没查完,总不能知道难查就走个过场,再给单大人他们一点时间……” 圣上抬起头来,摆了摆手:“朕知道轻重,邵儿也确实需要教训。” 又沉默了一阵,他道:“邵儿先禁足,在东宫里老老实实反省。顺天府继续查,朕给你们两天,就算抓不到设局之人,也要比今日有些进展。根据你们查出来的,朕再来处罚。” 单慎和万塘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天时间,紧是很紧,但他们起码晓得了圣上的态度——乌纱帽还能继续戴着。 会不会被秋后算账? 谁知道呢。 而在闻太保听来,这个答案显然还不够。 他既做这只出头鸟,便干脆做到最后:“圣上,处罚轻了恐不能服人心。” 圣上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说。 闻少保道:“许国公那个一塌糊涂的儿子,流三千里。” 单大人脖子后头隐隐作痛。 那案子虽不是他定的罪,却是他审的。 “不能这么说,”单大人木着脸,给自己续一续命,“苏轲会被流放,主要是他在山道上动手脚、险些害了别人性命。” 话已至此,闻少保心一横:“那三个没有醒的舞姬,会不会就……” 单慎一张脸比刷了白及浆子还要惨淡,悄悄看了圣上一眼,心里拔凉拔凉的。 希望少保千万不是只乌鸦嘴。 “朕有数,”圣上顿了顿,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暗哑,“朕有数。都想要一个交代,邵儿也确实需要一点切实的教训。朕不会因为他是太子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见圣上如此神态,在座的几人越发不好受。 是君王,亦是父亲。 圣上对太子有多么疼爱,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没想到疼爱来疼爱去,太子成了这番样子,最心痛的其实就是圣上。 在圣上的吩咐下,三孤先行退了出去。 而后,圣上又交代曹公公:“把徐简叫来。” 不多时,徐简便重新进了御书房。 圣上面上透着疲惫,与单慎道:“朕知道单卿在想什么,让你跟邵儿问案子,你缺点底气,让徐简跟着。” 单慎一听,忙感激地笑了笑:“您想得周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只不过案子关系刘家,你怕徐简不好应对?”圣上心知肚明,直接与徐简道,“你不参与进来,该求到你头上的人还是会来求,倒不如你当半个审官,必须公私分明,也好堵了别人的嘴。邵儿禁足,你一个人不用去六部观政,就去顺天府,熟门熟路的。” 单慎听了,心中滚烫。 看来,他的那点担忧,圣上全想到了,而且,圣上也替辅国公考量了一番。 而对他顺天府来说,多一尊菩萨总归是好事。 徐简垂着眼,道:“臣领旨。” 曹公公送三人出御书房。 远处,被他催着去打听消息的小内侍回来了一人。 朝他摇了摇头,小内侍道:“还没有太子殿下的消息。” 曹公公闻言,长叹了一口气:“能跑哪儿去呢?” 知道徐简走不快,万塘那个急性子也实在等不住,简单商议了一番后,先行一步、继续去搜查陈米胡同那宅子。 单慎和徐简一道走,回顺天府。 “昨日行动前,我看了那宅子的文书,从中看不出多少问题,但既然能用来设局,想来深挖下去也能挖出些东西来,”单慎絮絮说着,“等回去了,国公爷也一块看看,我们集思广益。” 徐简听着,颔首应下。 走出宫门,广场之上,徐简一眼就看到了一辆马车。 见了他的身影,车上人急急下来,正是徐缈。
第269章 都是道理(两更合一求月票) 徐缈整个人都是懵的。 清早起来,正要用早饭,就见刘靖浑身半湿着回来了。 徐缈见他如此狼狈,颇为诧异。 “出了什么事情?”她一面催嬷嬷们准备热水、换洗衣裳,一面问,“这个时辰,老爷应是才下早朝?怎得没有在衙门里?” 刘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冰凉的雨水激得她都打了个寒颤。 等听丈夫说了一番,徐缈如坠冰窖。 迅儿竟然、竟然…… 难以抑制地,徐缈浑身都在颤抖。 她知道迅儿行事不端正,知道迅儿与太子的往来有问题,知道迅儿还瞒着她不少事,可她确确实实没有想到,迅儿会那般浪荡! 若不是事关亲儿子,老爷说的那些事情,她都想把耳朵捂起来。 太脏了! 自己弄得一塌糊涂,还教唆太子一道去,中间长达数月。 如今出了事,太子是太子,迅儿呢? 圣上震怒之下,怎样处置都有可能。 不止是迅儿,还有老爷,还有她和阿娉、迅儿媳妇,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可她能对迅儿见死不救吗? 那是她的儿子啊! “阿简呢?”徐缈问,“阿简怎么说?” 刘靖摇了摇头:“他被圣上叫去御书房了,我向他求情,他没有理会。” 徐缈的心沉了下去。 阿简应该是有他的难处吧。 不管怎么样,她得见到阿简,听听阿简的说法。 知道徐简在御书房,徐缈便来宫门外候着,她心急难耐,自然是想尽快见到人。 就这么揪着心一直等着,真见到了徐简的身影,自然是匆忙过来。 这厢,单慎亦看到了匆匆的徐缈。 他不曾见过这位,却也听说过徐夫人貌美,眼下如此焦虑神色,这位夫人的身份一想便知。 “国公爷陪徐夫人说几句,”单慎不想参与别人的家务事,“我也回衙门。” 徐简颔首。 徐缈与单慎擦肩而过。 她惦记着事,只与单慎简单行礼,便又看向徐简。 夏嬷嬷追着她,替她打伞。 徐缈没顾着雨水,这点儿雨和她的心境比起来,也算不得什么。 可看到徐简的目光里的不赞同,徐缈忙在伞下站定了。 “阿简……”徐缈的口气里透着几分讨好之意。 徐简听出来了,上前扶了她一把:“您怎么来了?” “听说了之后,怎么也坐不住,”徐缈道,“迅儿当真做了那些?” 徐简看了看左右。 广场上不是说事的好地方,便道:“我们车上说吧。” 回到车上,徐简没有回答,而是先问了:“您都听说了些什么?” 徐缈淋了些雨,脸色发白,提到那些腌臜事又实在别扭得慌,却又不能不说,挑着她自己能接受一些的词语大体讲了。 徐简道:“与您听说的内容差不多,刘迅这一次是大麻烦。” 徐缈心急如焚,猛得握住徐简的手:“阿简,迅儿会怎么样?他、他会不会……” 最后那个字,死死卡在了喉咙里。 她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来。 徐简垂着眼,语气冷静:“很难说,您心里得有个准备。” 徐缈的呼吸滞了下:“救救他,阿简,你替他求求情吧,他有错,我知道他有错,可以罚他关他甚至打他,但、但我想他活下去。” “您看,”徐简依旧神色淡淡地,“您很清楚他犯了什么事,您知道轻重,只是您十分关心他。” 徐缈不住点头。 她知道,她也无法不关心。 “可这事不好办,事关太子殿下,又与一个废皇子牵扯着,查案衙门人人紧张,”徐简顿了顿,又道,“刚在御书房里,圣上让我协查此案,您总不能让我公事私办吧?在这种案子上徇私,做不了。” 徐缈一愣,显然有些意外:“你也查这案子?” “是,”徐简道,“我只能说,该他的就是他的,不是他的罪名就不是。” 这个说法,让徐缈没有一点底。 “我能去见见他吗?”徐缈问,“你查这案子,能替他多……” “您听我的,回去休息休息,”徐简打断了徐缈的话,劝道,“家里憋得慌,就让阿娉陪您去庙里住几天,不要再多想这事。” 徐缈自是不愿意。 这份固执,在徐简的意料之中。 仅靠这么几句话就能劝住的,就不是徐缈了。 徐缈在认定的事情上,非常执拗。 徐简垂着眼,道:“案子真的查下去,您老老实实的,我还能说保住您和阿娉,您若胡搅蛮缠、到处托人,我说不定连您都护不住。” 徐缈忙道:“我不要紧,我不怕的。” “我知道,我知道您作为母亲,可以为孩子豁出去一切,”徐简道,“可您不止是刘迅的母亲,您还有阿娉,您难道要为了救一个救不了的刘迅,再把阿娉赔进去?” 徐缈的脑袋嗡的一下,眼神里全是愕然。 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徐简,听他继续往下说。 “您不在乎自己了,您也要在乎阿娉。” 徐缈的眼眶红了,不由自主地,她扣着徐简胳膊的手指越收越紧,甚至可以说用了很大的力气。 仿佛只有这般费尽全力,她才能控制住自己此刻磅礴的情绪。 她当然在乎阿娉。 这毋庸置疑。 但是,她不止两个孩子啊! 阿简从头至尾,没有提到她的另一个孩子——他自己。 因为,她这个母亲,这么多年并未给予他支持与依靠。 阿简习惯这样了。 可她的心,在见证到这一些的时候,是会痛的。 “阿简……”徐缈哽咽着,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她还能怎么开口呢? 为孩子豁出去一切,就是为了一个儿子,去连累另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看着是一对二,但账当然不能这么算。 徐缈很清楚,这不是一道算术题,她的心、她的爱,岂是如此来算的? 可现在,除了最简单的去比大小,她又能怎能办? 雷声又响了。 风大了很多,吹得马车帘子不住晃。 良久,徐缈艰难地松开了徐简的胳膊,双手垂在身侧,低着头沉默了。 徐简知道,她放弃了求情与劝说。 “我还要去衙门。”说完,徐简起身,跳下马车。 夏嬷嬷来送他。 她最了解徐缈那左右都不舍、却又无能为力的心情,犹豫着开了口:“夫人不是故意想让您为难。” “我明白,”徐简看了眼车上的徐缈,与夏嬷嬷道,“嬷嬷安排着去庙里住几天吧,我怕她受不得大起大落,让阿娉多陪着她,如果她愿意,我让郡主也去陪她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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