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月光,星子都很淡。 李渡回到书房,让叶公公去请了岳大夫来。 人就安置在王府外院,很快就来了,恭恭敬敬与李渡行礼。 李渡打量了他一会儿,问道:“辅国公的伤势如何?” 大夫一五一十,把今日在徐简面前说过的话,又与李渡说了一遍。 “他当时伤得确实重,”李渡叹息一声,“军医治伤本就没有那么精细,辅国公还着急回京城来。 人人都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怕就是崴一下,也得老实休养,他却是一路颠簸、随太子仪驾回京,躺马车里哪能算躺? 京里再请太医、请名医,最后也就治成现在这个样子。” 大夫道:“的确是耽搁了。” “本王听大夫的意思是,能治?”李渡道,“治伤肯定受罪,但他年轻,这两年吃点苦,换之后几十年的安康,也值得的。大夫你确定不会越治越差?” 大夫没有立刻回答。 毕竟,他是大夫,不是神仙。 治得了病、救不了命。 这种旧伤治成什么样,也得看伤者是不是配合、能吃苦又到底肯吃多少苦,他就一个开方子、扎针的,他把话说满了才是不负责。 “也可能越治越差,”大夫实话实说,“国公爷那儿有顾虑、没答应治,老夫也能理解。” 话音一落,李渡反而吃了一惊,转头问叶公公:“他不肯治?” 叶公公讪讪:“说要多考虑,让岳大夫写个说明,他再看看。” “那岳大夫,你就给他写一份,想办法说服他,”李渡说到这儿顿了顿,“他有他的考虑,不愿意随便尝试不认得的大夫,也是情理之中的。你若不是借了岳大夫的名头,也看不了他的伤。你姓什么来着?” “姓章。”大夫答道。 “本王还是叫你岳大夫吧,免得记错了,”李渡道,“姓什么都不要紧,能给他好好治一治才要紧。” 章大夫应下了。 叶公公送他出去,又劝了两句:“虽说是借了别人的名头,但那真岳大夫实在难找,不晓得在哪个山坳里。 寻到你也是运气,王爷先前就有了替国公爷请大夫的想法,知道有你这么一位。 正巧你这头白发和岳大夫传闻里差不多,年纪也对得上,就把你接来了。 只要能治好国公爷,到时候你说自己姓章,国公爷只会谢你、不会计较你冒名,你再把真名打出去,全天下都知道你是个厉害大夫。” 章大夫笑了笑:“感谢公公开解。老夫也想尽快说服国公爷,他那伤啊,少耽搁几天是几天,尝试一把,换之后几十年轻松。” 叶公公眼珠子一转:“真不会给治坏了吧?” “这……”章大夫摸了摸胡子。 他行医多年,见过各种病患与家属,也知道他们的各种担忧。 怕治坏了,这多正常! 谁会不怕! 可不晓得为什么,这话从叶公公口中听着,感觉不太对劲。 章大夫想,可能内侍说话就是这种调调吧?他以前也没有接触过公公,再者,伤的是辅国公,问的是王府里的公公,隔得远,和寻常的病患家属关系亦不相同。 “一般不会,”章大夫道,“也有意外的。” 叶公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等送走了章大夫,叶公公回到李渡面前。 李渡问:“你怎么看徐简的伤?” 叶公公说了今日所见,道:“看起来当时很严重,最后只跛了点,辅国公运气不错。您放心,他虽然对大夫提出来的办法有顾虑,但他绝对想不到大夫是假的。” 李渡抿了口茶,不置可否。
第308章 他想让你做什么(两更合一求月票) 接连三日,这位岳大夫都出现在了辅国公府。 叶公公回回都陪着去,心里也莫名犯嘀咕。 他是晋王跟前有头有脸的内侍,不说王府里,即便去宫里走动,各处也都会给他几分体面,他被捧惯了,却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到看不穿别人想法。 辅国公府里,他接触过的徐简身边的亲随也好、管事也罢,都十分客气周到。 从言辞与应对看,他们并不排斥“治伤”,甚至是盼着能有大夫手段了得、让辅国公的腿脚好起来。 可落到实处,叶公公这一趟趟的,在国公府里的进展并不显著。 其中缘由,应该还是在徐简身上。 这么想着,叶公公抬起眼皮看了眼徐简。 徐简在看册子。 册子是岳大夫写的,上头写了治疗的办法,很是详细,一条一条的,牵扯到筋骨方面,还画了一些图来辅助理解。 徐简看得十分认真,眉宇时紧时松。 叶公公略微舒了一口气,起码,国公爷对大夫提出来的办法是有兴趣的。 有兴趣,才能继续往下推。 徐简翻过一页。 久病成医。 他为了伤腿折腾过,现在的伤情与之前那样的固然不能比,但经验在这儿,多少能看懂大夫的意见。 其中自然也有不能领会的地方,他没着急问,全部翻完一遍后,才又调转头去把那些疑惑之处理了理。 理完了,提出了几个想法,向岳大夫开了口。 岳大夫一一解答,时不时的,也思考一会儿。 两人一问一答,说了有两刻钟。 说得越多,岳大夫越松弛。 医者行医,最怕的就是遇着“自说自话”的病人与家属。 他们不通医理、或者一知半解,却自以为本事过人,大夫说什么、他们反驳什么,对大夫开的方子指手画脚,从头到尾都透着不信任。 如若遇上这种病人,岳大夫是会打退堂鼓的。 他行医是救人,也是赚钱谋生,而说不通的病人、治疗结果很难保证,到时候别说赚钱了,不赔银钱都是好的。 尤其是有权有势的病人,人家不用多说一句话,只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全家老小都倒霉透顶。 显然,辅国公不是那种人。 沟通多了,当然也就看得出来。 辅国公有疑问,这很正常,不懂就问,这是解惑,而不是质疑。 毕竟牵扯到腿伤,国公爷这等身份,慎重一些没有错。 这不是急诊,好不起来也没见多少恶化,当然不需要心急火燎,因此,选择大夫与治疗手段远比赶鸭子上架一样的出手更重要。 能在前期把问题沟通好,真进入治疗过程中,也能少些波折,事半功倍。 即便谈不拢,辅国公不愿意让他治…… 那就不治。 正常的问诊银子,辅国公与晋王,还能少他这点小钱吗? 岳大夫想得很实在,对徐简有问必答。 与此同时,徐简也在观察这位“岳大夫”,看起来,此人当真没有恶意,反倒是医者仁心。 只不过,他依然没有松口,送客时,挂在嘴边的也是“再考虑”。 叶公公与岳大夫离开。 回到晋王府,叶公公唤住了岳大夫,问道:“是不是给出的治疗太过保守了些?” 岳大夫不解:“保守?国公爷的伤,真要保守着来,就是干脆别治了。他没有激进的必要。” 这个答复,显然不能让叶公公满意。 见这内侍的脸色沉了沉,岳大夫不由讪讪,想了想,找补道:“老夫看着,国公爷没有完全拒绝的意思,他的考虑也不是什么托词,就是还没想好,不如再等等。” 叶公公哼笑了声。 晋王爷出面请大夫,辅国公还能直接拒绝了? 给王爷几分面子,也得让大夫登门几次。 可偏偏拖着…… 那可是徐简。 徐简就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性子。 敢把太子殿下绑起来押回裕门的人,怎么可能犹犹豫豫? 那么,是辅国公不信王爷、不信大夫? 叶公公吃不准。 亲随管事那儿看不出端倪,辅国公面上也看不出来。 这事儿吧,还得再与王爷提一提。 叶公公想着事情,大步往书房去。 岳大夫停在原地,看着叶公公的身影,难免犯嘀咕。 从前两天就绕在心头的那股子怪异,依旧跟着他,他分析不透。 半个时辰后,岳大夫被请到了晋王书房。 李渡坐在宽椅上,向他道了声“辛苦”。 岳大夫忙道:“不敢当。” “听说诊断的办法写了一本册子,岳大夫确实有心了,”李渡道,“本王听说辅国公还在犹豫,想来也是,他那伤,不治也能过,治了吧,岳大夫说的是‘多少使得上点劲儿’、‘天冷了也不会很难受’,听起来收效小了些。” 收效小,徐简当然也就没有必要一定要去搏一把了。 岳大夫道:“当大夫的,不能夸大其词。” “那是对伤者,不是对本王这个外人,”李渡笑了笑,问,“老实告诉我,最差会怎么样、最好又会怎么样?” 岳大夫稍犹豫了下,答道:“最差是站不起来了,腿部萎缩,以后坐轮椅上,最好是恢复到受伤前的七八成,毕竟挨过那么一刀子,不可能治得跟没受伤过一样。” “这么说来,岳大夫还是很有本事,”李渡道,“不瞒你说,本王原本以为你多少会藏私。所有治疗手段办法全给出去了,那可是辅国公,什么稀奇药材、只要宫里有的,他就能拿得到,又有太医们鼎力相助,完全可以越过你把伤治了。” “术业有专攻,即便是太医……”岳大夫下意识地说着,忽然间心念一动,他立刻改口了,“王爷提醒老夫了,如果有机会向太医请教,兴许能让国公爷恢复得更好些。” 李渡看了他一眼,没接这话。 从书房里出来,岳大夫满头大汗。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危险,说不上来具体的,就那么隐隐约约。 可他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觉。 几十年行医经验摆在这,他靠着自己的直觉躲过了数次危机。 这一次呢…… 之后几天,来向徐简询问状况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先前京里关于岳大夫的传言沸沸扬扬,尤其是陈东家说了那十天半个月的流水宴,更是勾起了无数人的好奇。 眼看着岳大夫抵京、出入国公府几天,却迟迟没有进展…… 朝房里,单慎都在问徐简:“那大夫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安逸伯听见了,与单慎一道劝:“天热就想不起痛是吧?趁着夏天治起来,等今年入冬就没那么难受了。” 徐简神色淡淡,没有一点不耐烦,却也不说应不应。 刚巧,林玙抬步进来了,与几人打了照面,互相问候两句。 安逸伯把徐简拉去一旁,努力压着自己的大嗓门,憋得声调都怪了起来:“十一月末,你娶人家郡主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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