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驰与王嬷嬷拱了拱手:“为了家里这些事儿,还叨扰了皇太后,真是罪过。” 王嬷嬷回了一礼。 皇太后那儿,其实她们都还瞒着。 昨日建议马嬷嬷去寻安院判看一看药方后,王嬷嬷就在等消息。 没想到,药方还未出结果,挽月急匆匆寻到宫里来,说是英国公府里头恐要出变故,郡主这里需要支援。 王嬷嬷哪里能让郡主遇着危险? 她寻了个由头向皇太后请了假,又借着她老人家的名义请了安、冯两位院判,马不停蹄赶来。 虽是假传懿旨,但王嬷嬷知道轻重缓急,也清楚皇太后知晓后会原谅她的先斩后奏。 “娘娘听说后,很是关心,让奴婢来一趟。”她面不改色道。 朱驰连声惶恐,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一些:“郡主、王嬷嬷,还请二位好好劝一劝阿绽。 我知道,阿绽对她母亲的病情有疑问。 郡主与阿绽交情好,听她说了状况,自然会向着她,这很正常。 家里原也请过太医,没法治好四弟妹的病,只能就这么吊着命。 今日皇太后派了太医来,也好,就让太医好好诊一诊。” 说完,朱驰认出了冯院判,便又道:“阿绽,你对这位太医还有印象吗?他以前来看诊过,你等下听他说说当年诊断。 另一位大人是初次来,慈宁宫里点选的,你总该信任的吧? 你自己听,自己判断,是与非、对与错,很快就有答案了。 我作为长辈,只希望这一次能解开你的心结,莫要再以恶意揣度家里人。 我们虽理解你作为女儿的孝心,但我们也会心痛。 唉!” 王嬷嬷笑容不改,深深看了朱驰一眼,又与林云嫣简单打了眼色。 林云嫣清楚王嬷嬷的意思。 王嬷嬷在夸朱驰。 不信归不信,夸赞归夸赞。 因为这番话说得很是漂亮。 把今日冲突归结于年轻的侄女对长辈的误解,也就为之后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打下了基础。 “家丑”呢,主家不希望外扬,他们这些来帮忙的外人难道还能到处嚷嚷去? 化了之后再怎么收场,也是英国公府自己的事情了。 不管内情到底如何,起码从立场上而言,朱驰无疑是站住了。 只要太医查不出端倪来,错处就全在朱绽身上。 毕竟,郡主是因为相信好友而被误导了。 郡主是好心的、善意的,那慈宁宫也就不会为了郡主的名誉而再三挑剔。 倘若郡主依旧向着朱姑娘,也成了朱姑娘油盐不进、胡言乱语迷惑郡主…… 这人呐,懂不懂说话的技巧,在遇事时可真就天上地下。 有人巧舌如簧、颠倒是非黑白,有人占理却说不明白理、平白吃大亏,这些处境一点不新鲜。 说起来,若不是有“定王殿下”在前打底,只是不知内情的救兵,王嬷嬷想,她八成也会听进去些一面之词。 而不是现在这样,王嬷嬷她的心不是偏的,是彻彻底底歪的! 同时,朱驰敢这么说,可见他对那毒方十分有信心。 朱绽显然是听不得这些。 “嬷嬷不要听他乱说,要不是叫我发现了,要不是我拦着,大伯娘已经杀了我娘了……”她哭着道。 眉心蹙着,世子夫人露出委屈模样来。 也不晓得是怎么掐了自己一把重的,她的眼中湿润了。 听了丈夫话里的意思,她已经明白自己要说什么了。 “阿绽,伯娘我啊……”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世子夫人偏转过身去,与王嬷嬷道,“这事儿怪我。 我知道四弟妹活得很痛苦,阿绽也痛苦,我实在于心不忍,一时之间昏了头,想着一了百了、让四弟妹解脱算了。 以阿绽的年纪,替她母亲守上三年,之后说门亲事嫁了,往后过新生活去,总好过这么拖着…… 我一门心思都是这些,压根没想到我虽好心却也是夺人性命,阿绽误会我、我真不怪她,确实是我好心却要办坏事了,还好事情没成,要不然我…… 我也真是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世子夫人越说越是伤心,扑到亲信嬷嬷的肩膀上,呜呜直哭。 朱驰忙拍了拍她的背,嘴上说着安慰的话,心里想着:笨婆娘总算没有笨到底。 朱绽听世子夫人如此说,气得不行:“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论装模作样,这英国公府里各个都是一把好手。 也就只有我了,我才是那个外人,不懂你们这一套一套的!” “给我吧,”林云嫣唤了朱绽,笑容挂在唇边,透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剪子给我吧。” 朱绽愣了下。 “看诊呢,就是听太医说什么,旁的都不算,”林云嫣伸出手,轻轻落在朱绽的手腕上,“我们先让开两步,让太医替你母亲判断了,是非曲直就出来了。” 胳膊依旧止不住发着颤。 朱绽想说,万一太医依然诊不出来呢? 可看着林云嫣那浅浅笑容,朱绽激动的情绪终是一点点静了些。 指尖一松,剪子滑落,被林云嫣稳稳接住了。 剪子交给汪嬷嬷保管着,林云嫣搂着朱绽,凑过去与她耳语:“他们说的话像不像戏台上唱戏的?” 朱绽下意识点了点头。 戏子唱戏还讲究个真情实意,念唱作打都是功夫。 她的大伯父、大伯娘唱戏,虚情假意不说,还难听极了。 “你不用急着反驳他们,”林云嫣又道,“等下把戏台子拆了,你就胜了。”
第95章 像极了垂死挣扎 朱绽眨了眨眼睛,混沌的思路被林云嫣带着清晰了几分,紧绷着的身子也松弛下来,脚下一软,险些没站稳。 马嬷嬷眼疾手快,架住了朱绽。 林云嫣与马嬷嬷一块把朱绽扶去边上,让开了床前位置,与两位院判道:“辛苦两位大人了,毕竟拖了八年,还请多费些心思。” 两位御医上前,认真检查于氏状况。 冯院判很仔细。 当年于氏生病时,来英国公府看诊的御医就有他,也是亲眼看着于氏从最初的起不来床,一直发展到病入膏肓。 “下官当时下了判断,四夫人时日无多,后来府里得了吊命方子,下官也看了一眼,老实说,没有想到四夫人能拖到今天,”他长长叹息一声,“当初看不出四夫人病从何来,也看不出那吊命方子神奇在哪儿,是下官学医不精。” 安院判初次替于氏诊断,大致检查之后,他对冯院判的话亦很赞同。 他也看不出于氏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没有中毒之象,也没有明确的病症,奇奇怪怪的。 若不是昨儿马嬷嬷寻到他那儿,拿着定王殿下那几个月里的脉象和用过的一堆药方记录,与他探讨了一回,安判断都不会从中品出些滋味来。 当然,昨儿的探讨没有第一时间得出结果。 安院判一夜未眠,苦思冥想到天亮,才隐隐有些方向。 可惜未及推导论证,就被王嬷嬷请来了英国公府。 “下官的初步判断与冯大人一致。”安院判先说了结论。 肉眼可见地,朱驰长松了一口气。 “阿绽,你看……”他扯了扯唇角,和善的笑容摆出来了,却也没有全然控制住,透出几分得意洋洋来。 林云嫣握着朱绽的手,稍稍用了些力气,示意她什么话也别说。 安院判又弯下腰去,观察了于氏好一会儿,这才与冯院判交谈起来。 两位太医的声音压得很低,说得也很快,哪怕同在一间屋子里,朱驰也听不太清楚,只隐约听到了几味药材名。 深深地、朱驰看了林云嫣一眼。 一股不祥的预感从他的心底里泛了出来。 郡主来得太快了。 王嬷嬷来得也太快了。 仿佛预料到了今日英国公府里会出事一样,分明他们之前根本没有对于氏下手的念头,是父亲从御书房回来才下定的决心。 莫非,那些事情真的都已经败露了? 朱驰不敢再往下想去,这会让现在的极力弥补、周旋像极了垂死挣扎,难看极了、可笑极了。 可难道就能自暴自弃不挣扎了? 不可能的! 哪怕是尽人事、听天命,也得先挣扎了再说。 外头,又有婆子来催促了。 饶是朱驰万分不放心把这里状况都交给妻子,还是不得不离开。 他也同样担心父亲那儿的局势。 郡主小丫头一个,王嬷嬷护着郡主,她们不可能知道内情的。 只要太医看不出端倪来就能过关。 反倒是前头,辅国公心思难琢磨,单府尹是最难啃的骨头。 屋里,冯院判浓眉紧皱。 他是圣上登基后才入职太医院,没有替定王殿下看诊过,虽然翻看过记录,但至始至终都没往这一茬上想过。 被安院判一提,照着此方向去思考,他越来越能领会安大人的意思。 两人又是好一通嘀咕,安院判甚至请了马嬷嬷一道分析药理。 如此情景,世子夫人的心突突地跳,不住埋怨丈夫:到底是个什么内情,好歹告诉一声,才知道怎么继续应对…… 又商量了一刻钟,安院判拿了笔墨,写了一张方子。 朱绽上前,双手捧过方子,期冀地问:“安大人,照着这方子抓药,我母亲就能好起来了?” 见她眼中点点泪光,安院判很不忍心,却没有隐瞒:“不能,朱姑娘,你母亲的状况,恕我们无能为力。” 眼泪啪地落下来,朱绽眼里的光暗了下去:“方子是……” “你母亲的病根,”安院判道,“你母亲当时会病倒,就是因为用了这方子。时间太久了,我们只能推断出大致成份,却无法确定准确的用量。” 朱绽呆住了。 良久,她转动着发硬的脖子,看向林云嫣:“郡主,是我听错了吗?” 林云嫣对这个结果有准备,也知道,对朱绽而言,结果越发糟糕了。 在朱绽的认知里,母亲病了,家里其他人沽名钓誉假惺惺,安院判的话打破了这一认知。 她的母亲不是病了,是被人害了。 凶手是谁? 想来朱绽有她自己的答案。 “我想,”林云嫣柔声与朱绽道,“这就是今日你大伯娘他们急着要动手的原因。” 世子夫人的身子摇摇欲坠。 “我、这、我……”她摇着头,越说越激动,“不是我,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就是鬼迷心窍了想替你母亲解脱,其他的事情我一概不晓得。 安大人,会不会弄错了? 这样、阿绽,这样,我们先查起来,把八年前伺候你母亲的人手都叫来问话,看看是不是谁蛇蝎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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