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也就是认得个人,若说老臣与他勾结,断然没有那事! 反倒是,老臣都想去问问阿骋,何时与那么一人结交,又为何会被那人蛊惑着去养李汨的儿子,老臣真的想不通! 圣上若不信老臣,老臣以死明志!” 啪的一声,一只茶盏砸过来,碎在英国公的脚边。 曹公公心惊肉跳地看了眼圣上。 印象里,圣上近几年,很少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上一回砸东西,好像还是因辅国公受伤而责问太子殿下,当时御书房里就父子两人,连曹公公都被打发在外间,只听得里头瓷器碎裂声而心惊胆战。 这一回,英国公是彻底惹了圣上了。 尤其是,“定王殿下的毒”这一桩还不曾与英国公戳穿。 “你威胁朕?”圣上眯了眯眼,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英国公,“想死?别急,有你死的时候。” 英国公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自己必须坚持住。 坚持了,不一定能活命,但这个时候退一步,必死无疑。 不止他自己死,整个朱家都得埋进去。 按在地砖上的手指用力抓着,英国公一字一字道:“老臣不服。 老臣是相信顺天府,才没有对阿骋与王内侍的联系质疑。 老臣也知道,阿骋若真与李汨有牵连,这是祸害全家的大罪,老臣因此获罪、无话可说。 可老臣也要替自己与其他人争一个清白,老臣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没参与的就是没参与,老臣根本不可能去效忠李汨。 先帝年间,在皇子们争位时没有,时至今日,更没有! 老臣断不能背着那等不实的罪名赴死,老臣无颜去见先帝。 如若圣上能信老臣的话,老臣死而无憾。” 说完,咚咚咚三声响,英国公在地砖上磕出了血印子。 眼看着圣上的脸色铁青,徐简斟酌了下,还是得打断英国公的这出戏。 “自证清白不是容易事,”徐简恭谨道,“圣上把此案交给顺天府,英国公也说信任顺天府办案,那臣跟着单大人,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圣上按了按发胀的眉心,挥了挥手。 英国公被“请”出了御书房。 圣上叮嘱徐简道:“你知道太医院那儿的结论了吧?” 徐简回道:“曹公公使人传达了臣与单大人,臣万分震惊。” “事关定王之死,必须彻查到底以安慰皇太后,”圣上叮嘱着,“朱倡不松口,想办法让他松口,朕还是那句话,掘地三尺找王内侍,他才是关键。” 徐简应下。 退出御书房,英国公还在外头站着,额头渗血,顺着流下来,他也没擦。 “国公爷不回府?”徐简问道,“还是想随我去顺天府见见朱骋?” “可以去见?”英国公下意识一答,而后自己就摇了摇头,“算了,老夫不想见那不肖子。” 父子见面,他必定要跳起来骂朱骋,话里话外与朱骋划清界线。 朱骋被割舍下了,真能老老实实一人扛下所有? 英国公不相信。 朱骋情急之下说出什么来,才正中徐简的下怀! 别看徐简年轻,打小跟着徐莽读兵书,手段一套一套的,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被他坏事。 徐简扶了英国公一把:“您替我们劝劝朱骋,事已至此、大错铸成,让他老实交代了那王内侍的下落。 您在御书房里再磕几个头,都没有‘劝解有功’来得有用。 您带头把那王内侍抓了,不说圣上能看在朱家前几辈为朝廷付出的份上对一家老小开恩,起码您不用背着替李汨奔走的骂名去见先帝了。 您说呢?” 英国公眼前一红。 脑门子上的血流到了眼睛里,辣得他直捂眼。 他说个屁! 他都这把岁数的人了,难道会信天上掉馅饼? 徐简说得越好听、越有蛊惑力,就越不能信,否则一定被他带到沟里去。 还开恩呢! 他一家老小能少砍几个脑袋,就已经很…… 帕子重重抹了抹,英国公睁开黏黏糊糊的眼睛,视线所及的宫室高墙都染了一层红光,看起来与平时很不一样。 心动啊…… 还是会忍不住心动…… 明知是沟,还是…… “阿骋的书房……”英国公喃喃,下一瞬,他回过神来,心中戒备重生。 不得了啊,真就被带偏了! 徐简这人太邪门了! 再听他蛊惑下去,还不知道会有几句失言。 “老夫先行一步。”英国公说完,摔着袖子大步走了。 徐简目送他走远,又回到顺天府。 单慎还在审问朱骋,见徐简回来,他问:“圣上怎么说?” 徐简看了眼朱骋。 观神态,朱骋在一遍一遍的逼问之中,已经要扛不住了。 “圣上没说什么,”徐简看起来漫不经心,“英国公把头都磕破了,说自个儿与王内侍没关系,全是朱骋弄出来的事儿,还让我们仔细查、一定要还他一个清白。是了,他让我们去朱骋的书房查,兴许会有线索。” “书房确实要查!”单慎道。 起先只是意外致死,又是英国公府,他们没道理翻找书房。 现在圣上让御林围了英国公府,他们顺天府查案,名正言顺。 “这就走吧。”徐简故意催促单慎。 单慎灵活,立刻反应过来,起身大步往外。 还没等两人出门去,朱骋虚得直颤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父亲、父亲当真那么说?” “不信?”徐简顿住脚步,转身看着朱骋,剑眉微微一抬,“这回真不是我挑拨,确有其事。 你也真是个倒霉的,同床共枕的外室,把你卖了个底朝天。 她算是带着目的与你一道,此举也不算离谱。 英国公却是你的亲生父亲,没想到会这么急着与你割席。 认了吧,谁叫你还有三位兄长,你父亲此举亦是断尾求生,你该理解他。 毕竟,你也不冤枉。 发妻是你下的毒,与王内侍的往来……” “是他、是他让我找那太监的!”突然间,朱骋打断了徐简的话。 情绪激动着,只这么一句,他就说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瞪得极大,仿佛滴血了一般。
第102章 当了回老李家的爹 朱骋听到了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他知道徐简说的都是真话。 徐简挑拨离间时是什么口气,朱骋先前听过了。 那种嘲弄、讽刺,明明白白就把看笑话写在了脸上,让人恨不能跳起来打他两拳头。 但现在,徐简的脸上没有那些。 朱骋甚至从中看出了些许同病相怜一般的怜悯。 是的。 徐简也是那个被亲生父亲放弃的儿子。 因此,见他同样被放弃了,徐简原本看热闹的心态就变了。 就是这样没错。 朱骋与自己说着。 徐简和单慎都转过身来看着他。 朱骋没有回避他们的视线,一眨不眨地,嘴上道:“父亲和那断子绝孙的东西早有往来。” 徐简沉默着,淡淡挪开了眼。 单慎分析着朱骋突然松口的缘由。 他素来擅长解读人心,又与徐简合作了几天,很快就琢磨过来了。 “朱四老爷,”单慎上前一步,压着声儿道,“那毕竟是您的亲生父亲,还有一众兄弟,您总归是没救了,他们能不能有一丝机会就看您的供词了,您可想好了再说。” 表面劝解,实则浇油。 朱骋若是冷静时候,大抵能分辨几分。 可他现在已经失了思考,满脑袋都是“被放弃”一词,再听单慎这劝解的话,心头怒火烧得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凭什么? 凭什么! “从头至尾,我都是替父亲办事,他自己不出面了,让我替他与那太监往来,”朱骋咬着牙,道,“结果呢? 我不得不对于氏下毒手,我唯一的女儿与我离心,我们父女都不知道吵过几回,现在她知道她母亲是中毒,她能不恨我吗? 你们先前说她拿剪子捅婆子?我要是在外头,她恨不得拿剪子来捅我! 那外室是王内侍安排的,儿子也不是我的。 我能接受,我都能接受! 谁让李汨的儿子管我叫爹呢?我朱骋也当了回老李家的爹! 可到头来我剩下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连父亲都没有了……” 情绪太过激动,朱骋重重捶着身下床板,又用力抓了抓发顶。 此刻,最适合问话。 单慎忙问道:“四老爷知道那儿子是李汨的?他生母是谁?” “我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已经够是个笑话了,”朱骋哈哈一笑,很是凄惨样子,“得了阿绽之后,我有一回喝多了跟人打起来,伤着了。 大夫说了,男人嘛还能当个男人,但也没可能再当爹了。 我就这么一个空壳花架子,那臭婆娘能替我生个什么儿子! 那儿子是死太监抱回来让好好养着的,我后来问他,他说是李汨的种,生母不详。” “那王内侍如今在哪里?”单慎又问。 “我不晓得,”朱骋说完,见单慎皱眉,他又补了一句,“真不晓得,我连那等私事都告诉你了,我还会替那断子绝孙的东西隐瞒?” 单慎干巴巴笑了笑。 骂人就骂人,朱骋怎么还把他自己骂在里头? 想是这么想,讲当然不能讲。 朱骋好不容易肯交代问题了,万一把他惹毛了再当个锯嘴葫芦,那就麻烦了。 “那您原先怎么与他联系?”单慎问道。 “前几年,他在城南樱桃胡同有间屋子,从去年年初起,他就不住那儿了,”朱骋道,“他没有吐露自己的行踪,就来了两次六果胡同。” “你们都沟通些什么?李汨的事情?” 朱骋摇了摇头:“我就是个跑腿的,具体事宜,他与我父亲靠书信交流,反正看完就烧。 我只晓得,那太监很关心朝堂变化。 今年初,他来六果胡同露了个脸,看了孩子状况,又问了些琐事。 夏天时再来,就让我找人买老实巷。 买就买呗,我找了李元发他们,结果没有竞争过荆大饱。 单大人,你听听这事儿,那死太监信任我吗? 他要信得过我,他早点把金砖的事儿说了,春天老实巷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时候,把地一挖不就成了? 再迟些也行,我再砸点银钱也得把老实巷买下来,巷子在我手里,李元发想怎么挖就怎么挖。 死太监愣是不说,直到荆大饱按手印了才说金砖,我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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