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晴月眉眼弯弯,“那若是我把你的私库搬空了怎么办?” “那我就再把它填满,让你继续搬。” 他以为这样说,阿月会高兴,他想让她知道,他的一切都是她的,只要她还肯要他。 但‘记忆只停留在十四岁’的舒晴月却并未如他期待的那般露出高兴的神色。 相反,她的小脸一点点沉了下去。 姜泯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了?”她不说话,他就开始控制控制不住的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她为什么不高兴?为什么不说话?是不是有人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什么了?自她醒来以后,从未踏出过主院一步,他的暗卫回禀也是从无异常,她没接触过任何陌生人。 那么究竟是谁?在她身边伺候的婢女们是断然不敢多说一句的,因为他下过死令。 洛生? 不可能,每次洛生给她看诊,他都在旁边陪着,洛生没有私下接触她的机会。 菡萏? 也不太可能,因为他已经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甚至用元亨商行威胁过她了,她也知道,一旦她在舒晴月面前胡言乱语,马上就会被处死,到时候,他有的是办法在舒晴月面前把她的死遮掩过去,那她的死非但没有意义,反而还永远失去了追随舒晴月的机会。 那么还能是谁? 他的指尖开始变得冰凉,脑子里有不受控制的疼痛在跳跃。 就在他的情绪越来越低沉暴虐的时候,舒晴月终于开口了。 “怀泽,这钥匙我不能收。” “为什么?” 他涌动地情绪止住,满脸不解。 舒晴月低垂眼眸,“这是你的私库,就算你要把送给某个人,那个人,也应该是你的妻子。” “你就是我的妻子啊!只要你愿意,我们马上成亲!”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她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舒晴月在他的怀里缓缓摇头,“怀泽,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另娶他人了?” 姜泯的心绪一寸寸安定下来。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也自然就有应对之法了。 于是他放柔了声音,耐心地解释着,“没有。我只有你,只要你。就算娶,也只会娶你。你忘了我曾对你发过的誓言了吗?若有朝一日我负了你,定然不得好死。” 舒晴月的眼泪垂落下来,“可是,可是我听菡萏说,我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虽然我缺了六年的记忆,可是,我不傻。他们都叫我舒夫人,而非王妃。也就是说,在过去六年中,我都没有嫁给你。我跟在你身边,只是个无名无分的舒夫人.......怀泽,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没有成亲?为什么我会失去记忆?为什么我会中毒?”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哭得也越厉害。 “是我不好。”姜泯将她紧紧抱着,不停地轻抚她的后背以示安抚,就好像对待脆弱的婴儿那样,“都是我的错,才让我们错过那么久的时间。但是阿月,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我们都还活着,而你还在我的怀里,我们还在一起,对不对?你问的那些,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但洛生说了,你现在身体太过虚弱,余毒未清,最忌大悲大喜,所以我才暂时不告诉你。你不要着急,等毒一点点都清干净了,你会慢慢想起来的。你不要强迫自己去想,也不要让自己不开心,一切顺其自然好不好?不怕,我都陪着你呢。” 舒晴月在他的安抚中逐渐止住了眼泪,他忍不住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她闭起眼睛乖乖任他亲,一下不够,于是就变成了一下又一下......最后,那吻逐渐下移,直到,他吻上她的唇。 她紧张得眼睫微颤,可仍旧还是没有反抗,没有睁眼。 青涩又乖顺的反应令他的破坏欲和保护欲同时升腾而起,两相冲突之下,他还是按耐住了自己,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平复自己翻涌的热血。 舒晴月见他没有继续,紧绷的肩膀一点点放松下来,姜泯适时地转移话题,“今日午膳送来的油泼面,阿月还有吗?” 舒晴月:“怎么了?” “很好吃,尤其是那红艳艳的辣椒,简直令我胃口大开。我从来没吃过,阿月怎么能做得那么好吃?一想起来我就觉得饿。”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她脸上露出小小的自得之色,“你和我的口味一样,我喜欢的,你也一定会喜欢。” “那能再做给我吃吗?” “现在吗?” 姜泯点头。 舒晴月无奈点了点他的鼻尖,像是对待小馋猫那样,“好吧,我去给你做。” “我要随你一起去。”他一边说,一边弯下腰,亲自为她穿上精巧玲珑的绣鞋。 于是乎,接下来一下午的时光,姜泯都陪着舒晴月消磨在了厨房里。 堂堂燕北王居然愿意为舒夫人做到这个份上,再次令府中下人们以及其他听到这件事的人瞠目结舌。 寒冬腊月里,驻守易阳城城门的兵卒们换岗。 为首的小将把事情都安排妥当,然后拉着两个昔日的同袍旧友去小酒馆叙旧。 如今战事已歇,城内的百姓商户们迅速安稳下来,做工的做工,做生意的做生意。很难想象数月前,这里还是兵荒马乱一片人间炼狱的情景。哪怕见得再多,年仅二十岁的小将周凛也不由得感叹,这人啊,真的就和野地里的草一样,无论是风吹还是火烧,只要过了那一阵,很快就会恢复生机。尤其是底层的庶民,他们的命比野草更加坚韧,哪怕经历再多苦难绝境,只要环境稍稍安定,他们马上就会振作,努力的劳作,让一切恢复如常,让人间重现烟火。 但周凛同时也知道,易阳城能够恢复得这么快,这么好,和元亨商行有脱不开的关系。 据说元亨商行的大当家可是位了不得的人物,不只拿出了能解燃眉之急的军粮,还在战后拿出了大笔物资粮草药材,帮助城中百姓恢复安宁,不知道救了多少人于水火。 现在城东和城西的粥铺也始终没熄火呢,无论白天黑夜,只要去到两处粥铺,都能领一碗浓稠的热粥,要是生病了,那里还有大夫可以免费问诊抓药。 在这样的乱世,这简直就是活菩萨来普度众生了,一时间,元亨商行的德望在百姓和军中大增。 周凛的两个同袍一个在战场上瞎了一只眼,另一个则是被砍断了一只手。 本来这样残了的军卒只能领到一笔钱,用作安抚及遣散,之后是生是死就和燕北军没有关系了。 这并不是燕北军薄情寡义,而是世道如此,燕北军比起朝廷、世家或其他势力的私兵,待遇已经是顶顶好的了。 一般的伤残军卒拿到这笔钱后,通常会托人送至家中,用以赡养父母妻儿,至于他们自己则自生自灭,再无人问津。 一口烈酒下肚,瞎了眼的赵老六笑了一声,表情十分爽利,“好!这元亨商行的酒就是比别家好些,味儿更醇,更烈。唉,真是想不到,我还能有和你们一起同桌喝酒的一日。当日被敌军射中眼睛,我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咱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也别觉得命苦,比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至少我们还有命,还有抚恤银钱,还能找到一份差事养家糊口,这要让那些死了的兄弟们知道,不一定要怎么羡慕咱们呢。”王重五用仅剩的那只手臂端起碗,也是一口闷,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眼眶因为忆起的往事而有些湿润。 周凛听二人之前说过,他们都在元亨商行各自找了份新差事,原本还有些担忧,可是现在看着他们大声聊天大口喝酒,心里也就放心了,王重五说得没错,人要知足,知足常乐。 一高兴,周凛大手一挥,让小酒馆的伙计又上了两份炙兔肉。 牛肉等闲不能吃,犯法。羊肉太贵,吃不起。豚肉腥臊过重,令人不喜。唯有鸡肉和兔肉最受百姓们欢迎。尤其兔肉,可是难得的美味,等闲人家一年也不见得能吃上一次,就算是山上猎户也多半都是将野味拿到城中卖了,换几斤粟米豆子,聊以充饥。 所以周凛这样的大手笔,引得周围的客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 赵老六嘿嘿一笑,“兄弟,你这是搁哪儿发财了呀?” 周凛压低声音对他道,“你说呢?别忘了我现在的差事是什么。” 城门守将。主管城门军卒换防及出城入城的筛检。 这样的小将官职虽然不高,可架不住手里有实权啊。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他这差事只要运作得当,那才是肥得流油呢。 王重五眼珠子转了转,当即就明白了周凛这钱是从哪里来的,“镖局、商队、还是世家?总不可能是流民吧?流民身上能有多少油水可捞?” 周凛点了点头,“乱世里,镖局和商队都太少了,反倒是各个世家总是打着各种各样的名义组队出城入城的,各个都有关系,各个都不想交税,不想给油水,嘿嘿,我能惯着他们?” “你敢跟世家较劲?”赵老六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换作以往当然不敢了。不过,兄弟现在有人罩着的人了,那些世家啊,等闲动不得我,就算动了又如何?那时候兄弟我早就捞够了油水了。” 正说着,店小二端上来两盘炙兔肉,店家已经贴心的将肉片好,周凛随意的夹了一片扔到嘴里,不由得赞了一句,“香!” 赵老六给他又倒了一碗酒:“你就不怕把那些世家薅极了,他们弄死你?” 周凛和两个兄弟又干了一碗,“富贵险中求!咱们兄弟都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难道还怕死不成?死不可怕,死了之后,老爹老娘没人养没饭吃才可怕。”所以他就是拼死也要攒下一份家业,这样就算哪天他死了,还有兄弟姐妹拿着他的钱赡养他的父母。 再说了,他如今都二十了,不小了,该娶媳妇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不由得想起那个叫芸姑的美艳妇人。 芸姑名字温柔,可是性情却十分的泼辣能干。她也是在元亨商行手下做事的,是一名牙婆,专门在流民中买人,那些活不下去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凡是到了芸姑手里,都能得口饭,不至于活不下去。而且芸姑轻易不会打骂这些买来的奴仆,她还会给他们治病,根据他们的天赋本领把他们卖到合适的地方,年纪小的,甚至还会教他们读书认字,将来长大了,也好在元亨商行得分体面的差事。 如今天下战乱已经二三十年了,再加上灾荒不断,百姓民不聊生,卖儿卖女或自卖自身的多了去了。 据周凛所知,芸姑这几个月在易阳城外的流民中就买了不下两万人。 也亏得元亨商行财大气粗,否则这两万多人一人一口饭都要把商行吃垮。 周凛与芸姑交好,他所谓的那个能罩着他对世家雁过拔毛的靠山,其实就是芸姑,不,准确的说,是芸姑背后的元亨商行。芸姑不只给他撑腰,还给了他说不尽的好处,这些都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但是周凛却觉得,因为有芸姑,因为有元亨商行,他日后的前程定然光明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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