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增这才又重新坐下来,轻咳一声,“您没有其他的想法吗?只是让天下人吃饱,没有人能欺负我们?” 这样的志向虽然远大,可不是他想要听到的啊。 赵不息抿了口水,气鼓鼓道:“这一辈子能把这两件事做好就很不容易了,你知道想让人都吃饱饭都多难吗?你知道有多少虎狼虎视眈眈等着我们弱小来撕咬我们的血肉吗?”范增被赵不息绕来绕去绕的都要晕了,他长叹一声苦笑道:“您分明知道我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您占据河内一郡之地,尽管地利上不如楚地江东有天险……” 赵不息打断了范增,她挑挑眉:“先生此言又错了,以河内郡连河东、上党两郡,平原千里,南、西两面环有黄河,北有草原、东靠赵地。论粮,三郡乃是中原腹地,沃野千里,黄河围绕形成河套平原之地;论地势,黄河之险难道比不过长江吗,昔年秦用多少年才东出函谷的啊;论人,秦赵世仇……” 更重要的是,赵不息心想,矿产资源丰富啊,有煤有铁有金有银甚至还有盐矿,仅凭这三郡内的矿产资源都足以完成第一次工业革命了……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范增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他眼神复杂的看着赵不息。 不是,你不是说你是遵守秦律的好黔首吗? 他怎么听都觉得这些事不是一个遵守秦律的好黔首会想的呢? 不过随着赵不息娓娓道来,范增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是啊,这么看来,北地要比他先前想的楚地更适合造反啊,楚地那边毕竟是蛮夷之地,种粮不如平原,也没有什么能养骑兵的地方,可上党郡再往北就挨着草原了…… 范增看向赵不息的眼神越加炽热,他的双手都在颤抖。 五十八岁了啊,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明主! “黑石子,您还缺门客吗?”范增一时间门压抑不住自己的激动,脱口而出道。 刚说出口范增就有点后悔,这是不是太直白了,显得他好像很不矜持一样……罢了,明主在前有什么好矜持的,他都这把年纪了,和志向相比脸面又算得上什么呢。 赵不息有点想笑,“范先生,先前我去请你的时候你说什么都不来……怎么忽然之间门就……” 这就攻守之势异也了? 范增老脸一红,几个月前还是赵不息对他“您”,他瞧不上赵不息,今日就成了他求着想当赵不息门客了。 那你也没说你要造反啊,你要是早说我早就跟着你了…… 范增破罐子破摔,一摊手:“你就说接受不接受老夫的投靠吧!” 一副理不直气也壮的样子。 赵不息扭捏了一下,想说其实她觉得可以免费使唤的俘虏也挺好的……这要是从俘虏变成门客了岂不是她就不能再没心理负担的压榨了?!
第54章 赵不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先生真的想要做我的门客吗?你看好的项梁还在楚地等着你呢。” 赵不息的心情现在有点复杂,本来不用付工资还能随意让他加班的俘虏,忽然有一天投降了,想要做她的门客……可是养门客需要花很多钱啊,俘虏多省钱,还能没有心理负担的压榨。 “项梁此人,心高气傲而能力不足,遇事暴躁不能忍耐,若是有一日他起兵造反……”范增轻蔑道。 “咳咳咳!”赵不息连忙咳嗽打断了范增的话,她提醒道,“我是遵守秦律的好黔首,听不得那两个字,你可以用做大事来代替那个词。” 范增撇撇嘴:“若想成大事,必要有关键时刻殊死一搏的勇气,您连那个词都不敢说,日后如何举大旗呢?” 赵不息用看傻子的眼神望着范增。 “始皇帝还在,现在举大旗不就是找死吗,殊死一搏那是九死一生,可始皇帝还在的时候举大旗,那是十死无生,连遇事暴躁和始皇帝有间接杀父之仇的项梁都只能到处躲藏而不敢举大事,难道我的耐心看起来还比不上他吗?” “你再接着说项梁吧。” 范增哼哼两声,没再接着劝赵不息“勇敢”。 毕竟哪个亲眼见过始皇帝是怎么平灭六国的人都对始皇帝的能力心服,虽然嘴上不一定服气,可身体上很诚实,没有一个敢造反的。 “项梁此人,不能成改天换地的大事,即便是有朝一日有起事的机会,他恰好有了一些成就,可早晚也会因为他的自大而失去。我先前想要投奔他,只是因为没有更好的主君人选罢了。” 范增偷偷用余光看了一眼赵不息,生怕赵不息再误会他和项梁有什么而不愿意接受他,义正言辞道:“其实我和项梁一点都不熟!” 赵不息不由在心中赞许范增的眼力,历史上的项梁正是因为自大轻敌而兵败身死的。 “那以后就要麻烦先生辅佐我了。”赵不息倒也干脆,拱手行礼,这就认下了门客。 算了,养个老头还用花多少钱呢,能得到范增这个完全体顶尖谋士的认可,这才是真正可遇不可求的。 赵不息本来已经打算好范增归顺之后好好休息几天然后如陈长一样按时打卡上下班了。 可没曾想到,范增勤快的让赵不息害怕。 收下范增当门客的第二天赵不息就带着范增去山中看了她的研究基地,高炉炼铁、马镫、炒钢、还有正在试验完善的提纯盐法,依然在改进中的弓、弩,甚至连炸药都带着范增看了。 这其中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陈平都不知道的。陈平现在还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所以有些一看就是用来发展军事的东西不好让他知道,可范增不同,范增一心想着成为姜子牙那样辅佐贤主造反的名相,恨不得赵不息今天晚上就能造反,知道这些东西之后也只会欣喜顺便帮她隐瞒。 而且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赵不息总有很多想不到的地方,范增这大半生的经验正好能补足赵不息年幼经验少的缺点。 ……毕竟这个时代对赵不息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她也只是刚刚在这里生活了十一年,只有十一年的经验。 可赵不息想到了范增会高兴,却没想到他能这么激动。 从早到晚,天色熹微的时候范增就啃着饼提着茶壶出门了,先去学堂转一圈督促学生好好学习,再去调解黑石的邻里纠纷,等天完全亮了就开始处理公务。 不愧是五十八岁已经攒满了阅历的满级谋士,陈平和赵不息一起处理都要处理三个时辰的政务范增只需要一个半时辰就能井井有条的处理完。 此时一天一般都是两顿饭,但赵不息习惯中午的时候再吃一点,跟着赵不息吃了几顿之后范增发现中午吃点饭下午做事的确精力更充沛之后,范增就也养成了吃午膳的习惯。 吃过午饭,范增就扎在了后山中。范增主动接过了原本属于溪的训练私兵的活,范增带兵的能力也很强,只过了七日这只几百人的私兵就明显纪律性更强了。夜色略有些黑之后,范增就到研究基地去和诸位墨家弟子一同吃晚膳,顺便讨论各种发明物的用途,如何将那些不属于军事方面的研究产物转化成生产力,短短七日范增也已经有了头绪。 入夜,范增也并未早睡,而是点起蜡烛,看赵不息分享给他的兵书和赵不息自己总结的带有现代因素的有关农事和经济的资料,直到深夜才熄灭蜡烛。 这么连着七日过去,赵不息先坐不住了。范增在历史上好歹活了七十岁才毒疮发作死了呢,别在她手下毒疮治好了反而被累死了连七十岁都活不到吧。 第二天,赵不息也起了个大早,蹲在范增门前在他出门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 赵不息苦口婆心劝道:“范公,你回去再睡会觉吧,我听说你这几天晚上才睡三个时辰不到,这个熬法年轻人也挺不住啊。” 范增手中还提着茶壶攥着饼,被赵不息拉住的时候他还以为赵不息是有什么要事急的一早找他,结果听到赵不息竟然是劝他回去睡觉之后,范增不屑的冷哼一声。 “身为臣下,若是不能为主君分忧那岂不是废物!”范增神采奕奕,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也没能影响到他的精神。 赵不息急忙道:“范公已经帮我分了许多忧了,你做的够多了,还是身体更重要啊。” 放在八天前,赵不息打死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因为手下太勤奋工作而苦恼。 这谁知道梦想竟然有这么大的驱动力啊,能让年近六旬的老人一天工作九个时辰都还嫌不够。 范增不屑的看着赵不息:“举大事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我若是不去做,那日后时机成熟之际岂不是准备就少一分?此事何等凶险,一丝也容不得出错。老夫乃是子夏之儒,子夏曾言‘事君,能致其身’,就是要我等侍奉君主能够献出自己的生命,您是我的主君,为何要在此耽误我用来辅佐您的时间呢?” 话说完,也不等赵不息再劝,就一挥袖撇开赵不息拉着他衣袖的手,风风火火往学堂的方向去了。 留下赵不息在原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许久,赵不息默默转身,走向了书房。 不睡了,不睡了,大好时光应该用来奋斗,门客都如此努力,她身为主君难道连门客都比不上吗。范增都五十八了,在这个平均寿命四十岁的时代已经是高寿高人了,她总不能一直啃老吧。 冬去春来,民以食为天,粮食才是一切的根本。 现在整个怀县实际上都属于赵不息的统治范围,她的“广积粮”技能范围也扩大到了整个怀县。 “可以颁布旧粮换新粮的政策,让黔首们把他们原本留着做种粮的粮食拿出来换黑石高产的新粮,先用两年时间在怀县普及高产的新粮。”赵不息和陈长边走着视察田地边讨论着。 用两年的时间是因为她们考虑到第一年不是所有黔首都会信任黑石的“高产粮”而放弃自己世代种粮的经验的。赵不息威望虽高,可粮食是黔首身家性命所系着的命根,贸然劝他们尝试新事物恐怕不是所有人都能欣然接受的。 还是要等到第二年,黔首们看到了自己身边其他人上一年的收获才会从尝试新事物。这点赵不息有经验,她一开始在黑石推广沤肥的时候第一年也没几个人相信她,等到看到她的地收获丰盛之后整个黑石的黔首才都纷纷凑过来请教。 陈长原本还在秦少府的时候担任的就是有关的职位,对黔首的了解比起赵不息来只多不少,他也很赞同赵不息的这个估计,甚至在陈长的预估中,两年能把新粮推行开已经算是快了,总有些特别顽固的人是不会轻易改变想法的,陈长认为三年内能完成应该是差不多的。 可出乎赵不息和陈长意料,在县衙刚刚颁布这个政策的第二天就有数百离得近的黔首已经推着车拉着旧粮来换新粮了,待到这个消息通知到各个乡中后,更是没有一个乡提出疑问,反而各个乡仿佛都怕来晚了就没新粮种的一样连夜推着板车来换新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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