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澈冷着脸伸出手,神色透出一丝不耐烦。 灰袍老者也不犹豫,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交给他。 沈澈打开布包检查一番,确定无误后略一眯眼,缓缓脱去身上外套。 噗嗤! 长剑猛然出鞘,血溅三丈。 “另外七成,拿来。” 沈澈脸色苍白,表情却无丝毫变化,嘶哑阴寒的声线仿佛从九幽中传来。 灰袍老者见惯了血腥场面,可看到这般自挖心脏却还面不改色之人,却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气势登时就弱了下去,“他就在外面,老夫现在传信!” 一刻钟后,老者欣喜若狂的捧着一只木盒离去。 浓郁的血腥味随他身后飘出老远,熏得陆七与陆童岚面色悚然,浑身僵硬。 竟然真的被这老家伙得手了,陆九可不是任人蹂躏的软柿子,他到底跟陆九说了什么? 陆七如此想着,却没注意陆童岚已经忍不住好奇,上前将门推开了一丝缝隙。 陆七瞬间面色剧变。 下一刻,骇人如浪潮的杀意从门缝内汹涌而出,陆童岚首当其冲,心神剧震,张口“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都给我滚! 陆七眼疾手快地合上门缝,连连说道“陆九大人息怒,陆八初来乍到不懂事,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陆七心惊胆战地招呼分部所有人快步离开。 待得所有人都离开地下密室,走上地面合上机关之后。所有人都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有余悸。 陆七长舒了口气,像是要将心头的惊悸都纾解干净。 这是他第二次目睹此事了,只是这种超出常人想象的事不论经历多少次,恐怕也不会习以为常吧? 陆童岚捂着胸口脸色苍白,瞳孔兀自还在因为后怕而不停颤动。 方才,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再次吐出一口血,陆童岚心头的郁结之气总算散开了些,压低声音问道:“七爷,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人失去心脏还能活的,简直是闻所未闻。” “少见多怪!” 陆七不咸不淡的骂了陆童岚一句:“我们先走,要是再留在这里。陆七发起疯来,我们可谁都挡不住。这次你算你命大,下次再敢这样,老头子我就该给你烧香了。” 陆童岚闻言脸色又白了一下,这才匆匆跟着陆七离去,隐入夜色。 地下密室,血腥味浓郁之极。 沈澈靠着冰冷的墙面坐下,任由胸口的血洞流下汩汩鲜血,染红了雪白的内衬。 他拨开伤药瓶塞,撒在伤口上,借着微弱的等灯光,隐约能看到血洞有肉芽在缓缓蠕动,生长,速度肉眼可见,却慢得可怜。 这里不剩其他人,沈澈眼中冷意不在,只剩下狠狠压抑的喘息和痛苦,豆大的汗滴顺着额头滚落,在地面汇集成小小的一滩。 不知为何,他的体质异于常人,早年在执行死亡任务时,他意外发现即便是失去心脏也不会死,且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法感知痛苦。 失去心脏后,全身血液停止流动的感窒息感,挑拨神经所带来的极致痛苦,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每一次被击破心脏,对他而言,不吝于去地狱走一遭,更遑论从无到有,重新生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答应了。 若是放在从前,被国师如此逼迫,他当然不会理会。 那时他心中虽有执念,但那个执念对他而言太过虚无缥缈,直到遇到陆云卿。 他开始贪恋人世间的美好。 他不想再以暗锦杀手的身份活着,他想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说一句:“我留在你身边,只是因为我想留在你身边,而不是被命令束缚,迫不得已。” 仅剩下几个月的寿命,无法再满足他。 他想活着,活得更长久一些,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永远的留在陆云卿身边,即便随便最后的结果,无法如他所愿,那也无所谓。 只要愿望能实现其中一个,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便都有了意义。 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一切正如国师所说,忍一忍就过去了。 …… 正在暗锦分部独自忍受痛苦的沈澈,却不知此时此刻,陆云卿正坐在他的房中。 屋内空荡荡的,夜风吹拂而过,显得清冷幽寂。 他的宝剑就放在桌上,没有带走。 跟上次不一样。 陆云卿神态平静,谁也没有去唤,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屋内,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这一坐便直接坐到了天亮。 清晨,陆云卿神色如常来到前厅用膳。 沈念坐在夏时清身边左右看看,忍不住问道:“娘,阿澈叔呢?” 陆云卿看了一眼儿子,没有答话,在夏时清身边坐下。 见娘亲不搭理他,沈念只能转过头看向太奶奶。 连沈念都能看出不对劲,夏时清自然早就察觉到陆云卿的不对劲,蹙眉看向立在一旁的薛守。 薛守面露惭愧之色,昨夜沈澈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他竟然没有半点发觉。 “阿彻叔叔……走了吗?” 沈念似乎明白了什么,小声问道:“娘,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今天我们不是要回寨子吗?他不跟我们一起走,怎么知道路啊?” “先吃饭。” 陆云卿语气平淡,沈念闻言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澈叔不会是,直接不告而别了吧? 不是说好了要教他武功的吗?这人怎么不守信用! 沈念眼中满是气恼,感觉气得饭也吃不下了,不过看到太奶奶一直在为自己夹菜的份上。他还是勉为其难的吃了起来。 早膳过后,回去的马车已拉到宅邸门前。 陆云卿看着还在太奶奶道别的儿子,淡淡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薛守摇了摇头,愧声道:“在武王和暗锦那边的暗桩都没有看到他的踪迹,可能是时间太短了。莫殿主那边还没有收集到足够的线索。” “我知道了,让他继续留意。” 陆云卿没有在说什么,语气平淡地令薛守心惊。 “念儿,我们该走了。” “太奶奶,我下个月再来看您。” 沈念最后一次跟奶奶道别之后,一路小跑跑到陆云卿身边,一脸不开心地问道:“娘亲,阿澈叔真的不见了吗?” 陆云卿正要点头,忽然目光一凝,抬头看向沈念身后。 沈念似有所感,旋即顺着陆云卿的目光向后看去,果然看到沈澈面无表情地缓步走来,脸色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不同。 “阿彻叔!” 沈念高兴地大喊一声,跑过去一把抱住沈澈的腰。 沈澈身形微震,咬牙咽下喉咙逆血,没有说什么,抬头看了陆云卿许久,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陆云卿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先上车吧,我们回寨子。” 沈澈点了点头,跟在沈念背后一同上了车。 “阿澈叔,你去哪儿啦?我娘在你房间等了一夜呢!没等到你回来,我还以为你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呢!” “有些事。” 沈澈的嗓音透着不正常的沙哑,语气僵硬又剪短,仿佛回到了刚刚被陆云卿买回来的那几天。 沈亮见状不由奇怪,还想再问,却被陆云卿拉住。 “好了,就你话多。你阿澈叔定是一夜未睡,累得嗓子都哑了,你还一直问他。让他好好休息,有什么话回去再问也不迟。” “哦!” 沈念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果然没有再出声询问。 马车内安静下来,可这样的安静足足持续一个时辰之后,沈念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马车里的空气都要凝固炸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他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阿澈叔。 这个两人又要吵架了吗? 沈念夹在两人中间撑着下巴,一脸无奈。 大人的心眼怎么都这么小,他就从来不会生那些小孩子的气,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一路无话。 傍晚的时候,马车终于回到寨子竹楼前。 沈澈下了马车,勉强维持身形。看着矗立在林中的温馨竹楼,他顿时有种恍惚之感。 明明只住在这里很短的时间,他却有种回到家的感觉。 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只是胸口只长出一小块的心脏炸裂似的疼痛,维持行走不被陆云卿发现端倪已经很艰难,想要正常开口说话,还需数日。 也就是说,这样的疼痛还要持续数日。 可每一个呼吸,都感觉像是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陆云卿下了马车,回头深深看了一眼神情微微恍惚的沈澈,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竹筒楼。 薛守将马车缰绳交给手下,看到这一幕,暗暗叹了口气。 这不是他该管的。
第300章 做个了断 封闭好几日的竹楼,空气显得异常沉闷,陆云卿进屋后便将窗户全部打开,通风换气。 夜晚的冷风透窗子吹进来,吹到是沈澈身上,顿时让他有些站立不稳,险些跌倒,他立刻伸手扶住门框站稳。 刚刚收回手,他便看到模糊视线中的人影转过身来,他假意抿唇低头,做出犹豫踌躇的模样。 陆云卿没看出什么异常来,眸光定定地看着走来的男人片刻,蓦然出声。 嗓音平静如冬天的湖水,不泛波澜。 “你,就没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男人身形顿了一下,喉咙微微滚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反而是转身闷头进了自己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砰! 房门关紧,似乎也将陆云卿心里的一扇门封上,令她如坠冰窖,心中一片寒凉。 屋内安静良久,怔愣许久的陆云卿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笑,晶莹无声从脸颊滑落。 太可笑了。 便是他说一句“我还不想说。”,她的心情都会比现在好受很多。 他真的,一点都不像他。 从前的他,情感就如天空中的烈阳一般炽热,光是靠近他,便会令她生出自惭形秽的卑微感。 那时的她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偷,只不过靠着重生的余利,窃取了他人的果实。 可不论她怎么拒绝他,怎么回避他,他心中的就像是永远不会熄灭一般,寸步不让地跟上来缠着她,坦然承认心中的爱意,给她无穷信心,回应他的爱意。 可眼前的他心无坦荡,只知道一味的逃避、沉默。 甚至,连一句实话都不愿意跟他说。 这样的他,真的是他吗? 难道,真的只是一个长得相似之人? 陆云卿不由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缓缓捂住发痛窒息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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