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璟承淡声道:“湘儿。” 他甚至不需要多说两句,就成功让周兰湘止住了脚步,一脸地憋屈,明明不高兴极了,偏不敢真的跟皇兄顶撞。 她只能寄希望于时归过来找她,然跟着亲爹一起出门的时归,眼里哪还装得下旁人,从下车就紧紧跟着阿爹身边,多余一点目光也没分出去。 时序牵着时归的手,眼中笑意更浓。 他跟管事问了两句,拍了拍时归的肩膀,这才看向一众皇子皇女们。 “殿下。”他向周璟承微微颔首,“晨庄已至,还请殿下们移驾庄内。” “臣这庄子置办几年,却还是第一回 过来,庄子里一应事务全由管事打理,若有不便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晨庄内有梅兰竹菊四院,然五位殿下……”四个院子,总有两人要住在一起。 时序话音稍顿,正好给了周兰湘说话的机会:“我我我、我跟时归住!” “湘儿——” 要说时序对太子哪里满意,也就是这种时候了。 周璟承一说话,顿时将周兰湘重新压了回去,她猛地捂住嘴,又不死心地踮起脚。 时归顺利收到了她的目光,只是……她心虚地偏过头去,悄悄抓住了阿爹的衣角。 周璟承说:“就由孤和六公主住在一起吧,余下的还劳烦公公安排。” “是。”时序满意道。 四个别院除了名字和方位有些不同,院子里的装饰都是一样的,当初修整时就是想着用作客院,给皇子皇女们住也不算委屈。 念及大家坐了半日的车,时序便吩咐随行的嬷嬷太监们先去各自院里收拾,而他则带领众人到前面用膳。 管事将宴席设在梨园中,不是达官显贵们听曲看戏的梨园,而是正经的梨树林。 北方天暖的晚,梨花开的也晚些,也是时归他们来得巧,正在梨花败前。 洁白素雅的梨花缀在枝头,淡淡的花香弥漫着,让人宛若误入仙境一般。 时序得到这座小庄子也是机缘巧合,在手里放了两三年,从没想过还有过来游玩的闲情逸致,若非前阵子听时四提了一句,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名下还有这么一座庄子。 又因庄子不大,前后也没有田地,只能用作娱乐,就这么折腾几年,还真折腾出点名堂来,旁的不说,管孩子们高兴是够了。 一进到梨园里,时归就撒开了时序的手,满目惊叹地往深处走去。 皇子皇女们也是好奇,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四下张望起来。 好不容易没有皇兄管束了,周兰湘抓准时机就跑,三两步窜到时归身边,自来熟地挽住她的手:“时归,我也跟你出来玩了!” “嗯嗯嗯……”时归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前世所在的那座庄园里,虽也有各种花草,但多是国外品种,像这样听着不起眼、实际震撼极了的梨花林,只有真正置身其间,才知到底有多美,每一瓣梨花都惹人注目。 时归有心继续往深处看看,可时序已经在后面招呼了,她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这才看向阿爹。 管事和庄子里的下人将膳食摆上来,一些爽口小菜、一些清淡的热炒,最后还有一大锅炖煮了许久的羊骨汤,骨汤被煮得奶白,表面浮着一层淡淡的油花。 时序跟上来:“先吃饭,等午后休息好了,咱们再出来。” 想到至少还能在庄子里待两天,时归点点头,将手臂从周兰湘臂弯里抽出来,自然而然地把手塞进阿爹掌心里。 “那我们先吃饭……”父女俩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声音不高不低地说着话。 而周兰湘还站在原处,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臂弯,望向时归的目光里,已经全被震惊填满。 不过很快,她就会明白,什么叫见爹忘友,而她就是那个被遗忘的友人。 简单吃过午膳,孩子们的疲惫后知后觉地涌上来,除了周璟承还能保持原状,其余人都在断断续续地打哈欠。 时归也是歪在桌边,轻轻打了个哈欠,一边想着下午去哪儿玩,一边放任意识陷入混沌朦胧。 吃到最后,最小的两个几乎是睡着了。 周兰湘和太子坐在一起,昏沉中靠到了太子的身上,轻轻打着小呼。 而时归早在上下点头时就被时序揽进了怀里,屁股底下塞了一个软垫,窝在阿爹膝上睡的正熟,梨花落在鼻尖都不曾察觉。 时序低头正瞧见这一幕,放任梨花在她鼻尖落了许久,直到见她睡梦被惊扰了,方才好心拂落。 “唔——”时归呢喃一声,翻身将脑袋埋进阿爹怀里,两手虚虚地扣在耳朵上。 眼看所有人都吃好了,时序摆了摆手,自有训练有素的下人拥上前来,服侍着小主子们回房休息。 至于时归,她有阿爹抱着,哪里还用假他人之手。 许是上午的赶路太耗精神,一群孩子们睡了足有一个时辰,方陆陆续续地醒过来。 时归一睁眼,就见头顶的雕花梁木变得陌生起来,吓得她瞌睡顿消,猛一下子坐起来,这才想起她已不在家里了。 正这时,她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阿归睡好了?”转头一看,原是时序坐在不远处的圆桌旁,脚下跪了两个看不清面容的半大少年。 时归还穿着原先的衣裳,只因睡觉时受到挤压有些褶皱,轻拍两下也就不显眼了。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张口先唤:“阿爹……阿爹是一直守着我吗?” “他们是谁呀……” 时序站起身来,随手倒了一杯温水,行至床边,先喂给时归喝了一半。 随后才依次答道:“是守了一会儿,时一他们去看顾小殿下们去了,这边防守薄弱些,我便过来看着了。” “我之前跟阿归说过,想给你挑两个暗卫,阿归还记得吗?” “诶?”时归隐约记起来。 当时时序是说,司礼监进了一批新的死士,可以从中挑两个出来,给时归做暗卫。 这话说了没几天,因时序没提,时归也就忘记了,直到今天才想起。 时归意识到:“他们便是阿爹给我找的暗卫吗?” 说起暗卫,时归的第一反应就是武功高强、来无影去无踪,超厉害的! 但她探头看了几眼,只感觉不远处的两人身量都不算高大,连武艺只算一般的三兄四兄都不如。 这样也能做暗卫? 感受到她打量的目光,地上两人仍是纹丝未动,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藏到地里。 时序开口:“抬头,让阿归看看你们。” 说着,他又向时归道:“阿归且看看是否满意,若觉得不好了,还能换。” “新送来的这批死士人数不少,这两个不行还有下两个,总有能叫你满意的。” 听他这话,仿佛全然不把这两人看作平等之人,就像什么物件一般,去留全看主人喜好。 时归给他的话震住,好半天才想起去看那两人的模样,这一看不要紧,她又是迷茫了:“这——” 只见两人面容青涩,与其说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倒不如说是乳臭未干的少年。 “阿爹,他们都多大了啊……” 时序眉头微皱:“小姐问你们话呢。” 两个少年当即磕了个头,而后说:“奴婢们都是十五。” 十五! 饶是心里早有准备,时归还是惊住了。 时序误会了她的表情:“阿归可是觉得太大了些?毕竟是要挑拳脚好些的,他们两个年纪已经是比较小的了,再往下也差不了两三岁,功夫反不如他们。” “他们两个都是犯官家中的家生子,入宫没两年就送去训做死士了,身世还算清白,跟在你身边我也勉强放心。” “不过阿归要是实在不喜欢……” 时归回过神,连连摆手:“不是,我没嫌他们大,我是觉得……”他们太小了。 不等说完,跪在地上的两人有了动作。两人重重磕了一个头:“求小姐宽恕,求小姐留下我们吧。” 大概是时归的话让他们有了危机感,两人头一次忘了规矩,不等主子发话就妄言。 可是…… 他们真的不想再做回死士了。 死士都是作为消耗品一般的存在,司礼监的死士也不例外,甚至由于司礼监办案不择手段,死士的损耗比其余地方都厉害。 若因公伤残,尚有退居幕后的机会,可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只会无声无息地死在各个角落,既没人收揽尸骨,也无人知晓他们的存在,就像他们从来没来过这世间一般。 然而司礼监的死士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那就是能被掌印看上挑走的,从此就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 这说法可不是空穴来风,只看当下威风凛凛的时一时二大人,不都是死士出身? 只可惜自时一时二后,再没有人能有这样的好运了,掌印再认干亲,也更倾向于宫廷出身的内侍,又或者未经调|教的罪奴。 几年过去,后面再有新入司礼监的死士,也基本不再奢望这样的机缘。 直到—— 死士营里再次迎来掌印的视察,时一和时二亲自下场,挑选出拳脚最好的十人,这十人又经时序筛选,定下最后两位。 对于选人的目的,时序他们也没有隐瞒,直言是被调去做小姐暗卫的。 而能被司礼监掌印称作小姐的,其身份不言而喻,只能是近来在司礼监甚是有名的掌印女儿。 暗卫和死士,听起来都是见不得光的。 然死士没有退隐一说,非死即伤,暗卫等到了年纪后,却能转到明岗。 这些死士无法选择他们的出身,但若有活命的机会,谁又想死呢? 他们不知掌印选人的标准,最后被定下的这两人也始终沉浸在不敢置信当中。 望着被带走的两人,落选的人眼中只余倾羡和狂热,以及些许微不可查的落寞。 ……怎么,就不是他被选上呢。 直到今日,两人被带到时归面前,是走是留,全凭她一句话。 两人掩去眼中的痛楚,再次祈求:“求小姐开恩,奴婢誓死护卫小姐周全。”时归沉默片刻,扭头问道:“若我不要他们,他们会被送去哪儿呢?” 时序不甚在意道:“自然是哪来的回哪儿去,阿归不用管他们胡言,只凭心意就好。” 话音才落,他的声音骤然冷厉:“掌嘴!”紧跟着,啪啪的巴掌声连续不断。 只是时归一个晃神的功夫,两人的双颊就高高肿了起来,每一巴掌都不留余力。 时归慌了:“不不、你们别……停手,你们别打了——” 没有时序发话,两人手上动作不停。 “没听见小姐吩咐吗?”巴掌声顿消。 时归被这一连串的举动弄傻了,面上有些无措,本想说什么,又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了,又叫那两人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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