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这也太丢人了。” 经过一整日的修养,卓文成的嗓子好了许多,虽还有些嘶嘶拉拉,但已不影响他正常说话。 听了他的缘由,对面几人彻底无言。 正当时归欲再劝几句的时候,却听学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而后便是一个侍读的小童探头进来,大声问了一句:“卓文成卓公子可在?” “大将军来接公子下学了,正催促您动作快些。” “嗷——”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卓文成猛一下子从地上蹿起来,他连书袋都顾不得收拾,当即捂着屁股瘸着腿,一蹦一跳地往外跑去。 等他的身影从学堂消失了,时归她们还呆在原地。 过了好久,才听周兰湘迟疑说:“卓文成那个样子……应该是用不到御医了吧?” 说完,几人赞同地点头。 不多会,姑娘们也各自收拾好东西,在学堂门口互相告别后,就各自回了家。 时归刚踏出官学门口,就看见不远处站了一大一小两个人,定眼一看,可不就是早早就出去的卓文成。 那站在他对面的男人…… 男人似察觉到她的注视,猛然回望过来。 只见男人面有煞气,虎背熊腰,极是威武。 卓靖尧见只是官学里的女学生,很快就收回视线,转一掌拍着卓文成背上,叫他登时跳了起来。 卓靖尧厉声骂了句什么,而后就提溜着卓文成的衣领,粗暴地将他丢上马车,而他则旋身上了大马,很快就从官学外离开。 时归吞了吞口水:“那就是定西大将军吧……” “正是。”不知何时,空青出现在她身后。 “不愧是驰骋疆场的大将军,离得这样远,我都能感受到大将军的气势了。” “唔——还好阿爹不是。” 时归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想到温和宽容的老父亲,默默生出几分庆幸。 她今天要去京南的铺子里看看,提早就跟家里人说过,故而下学后便没有安排人来接。 只在下学的短暂时间里,竹月就安排好了车马,他驱车到了官学外,接上时归和空青,奔着京南而去。 到了冬天里,拨霞供肆的菜单又恢复为各式各样的热锅子,因有头一年积累下的食客,加上被冷锅留下的新客,今冬的生意又好了许多。 眼看拨霞供肆的生意已进入稳定运转阶段,时归就不怎么去这边看了,只隔上一两个月看看账本。 倒是杂货铺那边出了点意外,这才让她在上学期间不得不过来看一回。 好在铺子里的意外基本处理得差不多了,她这回去也只是安抚安抚店里的伙计,至于跟杂货铺有合作的大小商家,时归本来就不会在他们面前露面,这回自然也不用她出面调解。 只在杂货铺待了一个时辰,外面天色就暗了下来。 时归怕回去晚了惹阿爹担心,披上披风后,便催着竹月往家里赶,路上还买了最后一锅刚出炉的烧饼,里面夹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惹人胃口大动。 回家后,时归急着请阿爹尝尝街上买来的肉夹馍,只管抱着油纸包就往里冲,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府外停了陌生的车马,会客的堂厅外也多了下人伺候。 “阿爹!”时归喊道,“我买了刚出锅的肉夹馍,可香可香了,阿爹你快尝尝……诶?” 时归跑进堂厅里,一眼就瞧见了右手侧多出的人,脚下一个猛刹,生生停在堂厅口。 “啊……这是……”时归脑袋有些乱。 却见右手侧的人看过来,在瞧见时归的模样后有一瞬的讶然,但很快就收敛了去,改口道:“这便是掌印的女儿吧,果然跟掌印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男人身边,卓文成也冲着时归挤眉弄眼。 这府上的来客,可不正是卓靖尧父子俩。 时序扯了扯嘴角,继而朝时归招手:“来。” “这位是卓大将军,也就是卓小公子的父亲,阿归应是听过的,卓小公子就不用我介绍了吧?” 时归怔然地点了点头,仍想不明白卓大将军怎会带着卓文成来到家里,看他们手边的茶盏,应是坐了有一会儿工夫了。 直到她察觉到手里的东西被扯动,时归赶忙看去,见是阿爹在拿她买回来的肉夹馍,不知怎的,竟是脸上一热,下意识将油纸包藏到身后去。 偏时序还说:“藏什么?不是说刚出锅的馍吗,正好也叫大将军和卓小公子尝尝。” 当着人家的面,时归总不能说不。 她只好红着一张脸,将护了一路的肉夹馍拿出来,由下人分成四份,给厅里每人面前放了一个。 多亏卓靖尧给面子,第一个端起餐碟来,也没用筷子,而是直接下手,三两口就把肉夹馍吃了个干净。 他没说好,但也没说不好。 这种不明不白的态度,却也让时归放松不少。 可怜卓文成肚子饿得咕咕叫,好不容易闻到了香喷喷的肉味,却因没有父亲的应允,也不敢动手。 眼看外面的天彻底黑了下来,卓靖尧告辞,站起身后又压了压小儿子的肩膀。 卓文成顿时领会,老老实实地站好,冲着时序规矩拜了三拜,又说:“多谢掌印。” “时候不早了,我等就先离开了。” 时序嘴上说着相送,实则只送到堂厅外,然后就有时一时二接手,负责送卓将军和卓小公子出门。 而时序则转身返回屋里,在已经放凉的肉夹馍上捏了一小块儿酥皮,只尝了一点,就没了动作。 他刚端起茶盏,就被时归撞了一个踉跄,实在无法,只能把茶盏放回去,又在女儿背上拍了两下。 “又闹什么呢?” 时归轻哼两声,闷声闷气道:“家里来了客人,阿爹怎不提前告诉我,叫我冒冒失失就闯了进来,白叫卓大将军看了笑话,等大将军回去了,肯定要说——” “那时府的小姑娘也忒不文静,一点没有女孩子家该有的沉稳,啧啧啧……” 许是因为听过卓文成学舌,时归竟也学到几分精髓,又刻意捏着嗓子,与卓靖尧的声音真有两分相像。 时序闷笑不止,忍不住捏住她的耳尖。 而时归还沉溺在悲伤中,为自己在外人面前失礼感到丢脸,尤其害怕因自己反连累了阿爹的名声。 直到时序笑够了,才好心宽慰道:“这可就是阿归想多了。” “卓将军常年驻守边疆,哪见过什么所谓的大家闺秀,便是卓家的几位小姐,也非能以寻常论之,阿归这又算得了什么。” “说不准卓将军反觉得阿归性情率真,开朗活泼呢。” “真的吗……”时归隐隐被说动,又有些不相信。 “自然是真的,好了好了,反正卓将军不日就会离京,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没什么好担心的。” 时归这才抬起头来,好奇道:“不是说卓将军前一阵子就赴边去了吗,怎又回来了,还来了府上?还有文成,我听说他被家里揍了,这又是为什么啊?” 可巧,时序正知晓其中缘由。 说到卓将军返京和卓文成挨揍,归根结底,还是卓文成自己闯出的祸端。 “阿归可知道,那卓小公子偷爬上了卓大娘子的镖车,要跟着大娘子一起去押镖?” “是听文成说过,跟这个有关系吗?” 时序轻笑道:“这关系可就大了。” 卓家大娘子押镖不假,但从来不接外单,而是只负责替朝廷押送军需兵甲及粮草等,要么是往西疆送,要么是往北疆送。 恰逢定北大将军回京述职,好不容易从兵部讨了些粮草来,这番赴边,自然也赶着要把粮草带回去。 卓大娘子的镖局是从朝廷上过了明路的,又因押送货物的特殊性,自来也比寻常镖局规矩多些。 若是寻常镖局被劫,劫镖的人被捉了也只会以抢掠论罪,但若是眼瞎堵到大娘子头上,不论成不成,少不了要以卖国、刺探军情等罪名论处。 听到这里,时归已惊讶地捂住嘴巴:“那文成私自上了镖车,岂不是也……” “正是。”时序欣慰于她的机敏,赞赏地点了点头。 “虽说卓小公子本就是将军府的人,可他毕竟不从军籍,于情于理,都不该私自与粮草接触。” “哪怕他说他没想做什么,可人已经在镖车上了,甚至因他夜里偷吃东西,还险些将粮车点燃,多亏被大娘子及时发现,这才没酿成大祸。” “朝廷中本就有人不满定西大将军索要粮草,若那几十车的粮草被毁,又是因将军府的公子造成的,难保不会借此攻讦。” “陛下或不会为此事问责,但毕竟事涉西疆数万军士,无论是粮草被毁的后果,还是来自上头的猜疑,都是大将军承受不起的。” 时归了然,心念一动:“所以卓府的人才半道返回来,还怒火冲天教训了文成。” “那卓将军今日带着文成来登门道谢,是因为阿爹做了什么吗?” 时序笑了笑:“也没什么,只是大娘子镖队里有朝中文臣安插的人手,将这事传了回来,我正巧碰见了,就随手给拦了下来。” 这样一来,粮草险被烧的事情直接被中途阻断,朝中的人再怎么想借机生事,也苦于没有证据。 时序既帮了将军府大忙,卓将军亲自来谢,好像也就说得过去了。 想到卓文成那一身的伤,时归感到同情的同时,却也不得不说一句:“那文成被揍,好像也是应该。” 随后她又搓了搓脸蛋:“阿爹怎想起帮忙来了?” 按照她对阿爹的了解,像这种麻烦事,时序一向是能不管就不管,实在追到跟前儿了,才会被迫接手,一应处理手段还全凭心情。 提到这里,时序似笑非笑:“那卓小公子,不是阿归的好朋友吗?” 在好朋友几字上,他刻意加了重音。 果然就见时归一脸的惊喜,颇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阿爹是为了我才帮忙的!” “那不然呢?”时序在她脑袋上点了点,“可别等那小公子真出事了,阿归又要哭鼻子。” 就跟大公主出嫁那日似的,时归表面上没说什么,实则当天夜里抱着被子哭了一宿,白白惹人生怜。 时归并不否认,赶紧抱住阿爹的手臂,讨好地贴了上去,再甜甜地说一声:“阿爹最好啦!” 后来时归才知道,卓文成回学堂前,其实已经回京有好几天了,只因他添乱的缘故,他被送回家后可是受了不小的教训,好不容易才能下床走动。 卓文成跟卓将军是同时到家的,回家后没等他吃上一口饱饭,就被亲爹一脚踹飞了出去,脸也被打肿了。 早在被发现送回家中的时候,卓文成就知道有此一难,谁知除了来自亲爹的暴打,紧随其后的还有兄长阿姐们的教训,就连最疼他的娘亲都给了他两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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