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经纬率先跳到台上站定,扬声对围观弟子说道:“今日我与时宣比斗,切磋为主,点到为止,还望大家做个见证。” 而此时本该在台上的时宣,还在四下打量,心中暗暗评估着,若是炸了这会剑台,会不会被罚入思过崖思过。 几番思索得出的结论是不行。会剑台本就为弟子们比斗所用,若真是被破坏了,只能说进行比斗的弟子用力过猛,怕是最后会落到被罚月例的下场,还是算了。 “时宣!”董经纬见她迟迟没有上台,对她喊道:“你若是心生退意,现在反悔也还来得及。” 回应他的是时宣利落跳上台的动作。 时宣在台上站定,对他拱了拱手,道:“开始吧。” 董经纬拉开架势,抬剑对时宣使出第一招,果然是刚才在拭剑堂内所演示的剑法。他们新入门的弟子也只学了这一套剑法,还没学完。 这套路刚才已经看了三十几遍,想记不住都难。 时宣在他抬手的一刹那就闪避了过去,让他劈了个空。董经纬继续使出第二式和第三式,也都完全在时宣的预料范围之内。 时宣还没有出手,但董经纬三招全部落空了。他意识到时宣早已看穿了他的一切行动轨迹,于是在使用第四招时,突然变动方向,对剑招做了一个临时改动。 还不错呢。这点临时改变对于饱受大师兄打击的时宣来说,还远远构不成威胁,不过做为新弟子的董经纬能够在比斗过程中临场变动被对手看破的招式,也算是个胆大心细的。 让他连出五招,时宣突然转动手腕,抬起剑尖道:“那我要开始了。” 话音刚落,董经纬的剑已经掉在了地上,一招制敌,他已经败了。 董经纬直到落败都没看清时宣到底对他用了什么剑式,当时只觉得右手忽的失去掌控,回过神来,灵剑已经落地了。 他茫然的站在会剑台上,有些理解不了如今的结果。 “若是你有不服,可以重来一次。”时宣面色如常,好像这场比斗和她完全没有关系。 董经纬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他面色涨红的站在台上,一言不发。 “再来一次?”时宣问。 “不必了!”董经纬这才回过神来,他捡起地上的灵剑,垂头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时宣看着他,没什么诚意的安慰道:“不必气馁,你的水平在新弟子中算是不错的,至少不至于打扫卫生。” 董经纬潦草的拱了拱手,转身下台跑走了。 围观的一众弟子们却傻了眼。董经纬在他们当中已经是十分优秀的存在,三十人里能与他比肩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如今,在时宣手下却连一招都没有挨过去! 这结果与他们预想之中简直是南辕北辙,说好的一节课也没上什么都不会呢?说好的整天沉迷炼丹对剑术一窍不通呢?说好的李长老上课时连叫都没叫她呢?难道这就是天生剑骨的威力? 刚才还高兴了片刻的后几名,又熄灭了眼中短暂亮起的希望之光,果然能被收做亲传的就没几个正常人。 时宣分明与他们同时入门,虽说她是个天生剑骨,但她灵根驳杂虚弱,且又在百草峰闭关炼丹一个多月,能拿到六宗丹道大比的第一名已经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现在又来告诉他们,剑道的第一也非她莫属吗? 项容最先反应过来,她拍着手叫道:“果然是时宣!简直太厉害了!”她迎着时宣走过去,将时宣迎下会剑台,边走边叹道:“只有一点不好,你这表情还不到位啊!” 周围传来一阵闷笑声。 时宣无奈的看了看她,这个梗算是过不去了。 但也要顽强的挣扎一下,她反问:“怎么没表情了?没看到我在笑吗?笑容也是瓦解对手心防的利器。” “你笑的不够凶狠。”接话的竟是冰美人成锐,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面无表情。 弟子们再次笑作一团,上课十几天,听到成锐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没想到这厮还挺记仇的。 项容拉着时宣道:“今日才算正式见了面,不如就一起去膳堂吃上一顿,庆祝你在六宗丹道大比夺冠,如何?” 时宣也正要去膳堂,遂一挥手,大气道:“走,全都算上,这一顿我请了。” “好啊!” 少年们的友情就是这么简单,一行人吵吵闹闹的奔向膳堂,连一向独来独往的冰美人都没落下。 * 等时宣这边热闹完回到自己的院子,已经是半下午了。 陈吉已经在院中等候多时。 “大师,你让我准备的东西已经备齐了。”自回到宗门,陈吉父子便住在时宣的偏院,时宣近期忙碌,便将治疗陈胜君的准备工作交给了陈吉,他自是没有不愿意的,做的尽心尽力。 时宣还是挨个察看了一番:“以后别叫大师了,只管叫我东家吧,我向宗主要的铺面也快下来了。等到解了毒,咱俩就是合作关系了。” 陈吉忙恭敬道:“属下必定竭尽全力!”虽说东家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可做了多年掌柜的陈吉也不会失了分寸。 准备工作已经就绪,时宣拿出早已配好的药材,放入大缸中煮沸,然后等水温降下来时,将陈胜君送入缸内药浴。 热气蒸腾,不多时,陈胜君已满头大汗,那渗出来的汗液泛着些幽幽的紫色,看着就十分不正常。 时宣看准时机,将提前准备好的三毒丹给他喂下。 三毒丹顾名思义是一颗毒丹,时宣第一步便用了以毒攻毒之法。 这丹药一下肚,眼见陈胜君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种死灰一般的颜色逐渐蔓延,随即七孔流血,模样颇为渗人。 一旁的陈吉紧张的额头冒汗,想上前察看又怕惊扰了时宣的治疗。 陈胜君形状惨烈,似乎危在旦夕。就在这时,时宣给他喂了一颗清障丹,然后将他的十指扎破,紫黑的血液顺着十指滴落,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难闻气味。 第61章 我为大师兄付出了太多 陈胜君于昏迷中不自觉的抽动着身体,黑血持续滴落在时宣准备好的瓷盆当中。时宣还想着废物利用,回头用这毒血炼制成毒丹,定有一番奇异风味。 许久之后,当陈胜君的指尖滴下的血液渐渐变红,时宣适时往他口中塞入一颗洗髓丹。然后语速飞快的吩咐陈吉:“一个时辰之后,把他清洗干净了我再回来。” 她说完这句话就急匆匆的走了。 陈吉以为她有急事要办,没有多想,只尽心尽力守在陈胜君的身边。 不多时,陈胜君身上开始散发出恶臭的气味,仿佛头发丝都在向外冒出污垢,他浑身上下就像在污泥中滚过几圈,几乎看不见真容。 药浴桶中的水几乎成了全黑,室内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臭味。陈吉被这味道辣出了眼泪,但一想到这是儿子正在排出剧毒,又觉得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于是坚定不移的呆在桶边,痛并快乐着。 此时他才意识到,或许时宣匆匆离去并不是因为什么急事,只是要躲避这恶臭的气味而已…… 果不其然,一个时辰后,陈吉将陈胜君清理干净并收拾好残局, 时宣便又施施然出现了。 她上前仔细察看了陈胜君的状态,并再次取了他的指尖血试验。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情况很不错,和我预想的一样,往后每天只要药浴放血就好。” 躺在榻上的陈胜君仍然昏迷不醒,面色青白,但比起之前的灰败之色是要好上太多了。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来?”陈吉问道。 时宣想了想,“七到十天吧,还要看他自身的恢复能力。” 听到儿子即将醒来,陈吉激动的老泪纵横,“这一次,我父子二人多亏了能遇到东家,”时至今日,他才从将近一个月的绝望情绪中拔出来,“我父子二人无以为报,往后一切但凭东家差遣!” “陈伯无需客气,往后你我也只是主雇关系,药钱就慢慢从工钱中扣除吧,其它的也不必再提。” “老朽这条命都是东家的,哪还有脸要什么工钱!” 时宣怀疑这样下去你一句我一句能客气到地老天荒,于是岔开话题,取出一瓶丹药递给他,“这里是一瓶补血丹,每日给他服上一颗,不然天天放血……嗯。” 她想说的是:不然天天放血,还没等毒死先要失血过多身亡了。幸好,及时考虑到陈吉的心情停住了。 陈吉连忙道谢。 “这几天的药浴材料我都给你备好了,你每天给他泡上就行。若是有事,就到主院找我。” 时宣安顿好了陈家父子之后,就起身去了藏书阁,她要去查阅一下门规,看看触犯了哪些条才能进思过崖。 其实新弟子入门的第一课就是讲门规的,但时宣没去,这回正好补上了。 门宗收录在一本小册子里面,时宣逐条读过,能进思过崖的还真不多,比如大师兄进去的那条是严重损毁宗门财物,另外有的就是什么残害同门,不敬师长,欺凌弱小之类。 都是些大事件啊。 损毁宗门财物这条不适合时宣,她可是有第七大铺子的人,万一损毁的财物宗主让她用铺子抵就不合适了。 于是时宣在残害二师兄和欺凌四师兄之间犹豫半天,最后决定还是不敬师长吧。 今日天色已晚,不宜行动,时宣干脆留在藏书阁将这乾元大陆的历史与奇闻轶事的书籍搜罗出来看了看。 从史籍来看,乾元大陆修真界有记录的历史只能找到八百年,就好像是八百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导致历史被切了一刀似的。 所以这里的道统不够健全,难怪这里的很多丹方都与她所知有些偏差,以至于弟子们出丹品质普遍偏低。无怪乎她在六宗丹道大比上出了霞光道印会那么令人惊讶,因为这乾元大陆所有的关于道印的记录都是“据传”,没有真人实例。 不止是丹道,符、器、阵、剑全部如此。西境六宗的历史追溯回去也都没有超过八百年的。 时宣若有所思,八百年前,乾元大陆必定是发生过什么差点导致道统断绝的大事。 晚上入梦时,时宣便向路慎之提了这个疑问。 “这个啊,”路慎之想了想,回答道:“市井中的传闻我倒是听说过一些,但也不知真假。” “说说看。”时宣还挺感兴趣的。 “据说八百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灭世浩劫,乾元大陆的各大宗门几乎全部覆灭,现在的西境六宗都是后人重建的。那场浩劫之前,乾元西境的宗门远不止这六家。” “可知是什么样的大浩劫?”时宣追问,能让一个大陆几乎覆灭的必定不是小事。 “不知,”路慎之看向兴致勃勃的时宣,“你倒是有空钻研这些个奇闻最野史,思过崖何时能进来?”以前与世隔绝也就算了,如今有了重见天日的希望,他是一天都不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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