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梦道长还是那个打扮,灰色道袍,气质出尘。 风吹起他的衣摆,又被他身上戴着的珠串压下。他抬头目视着陈官和隋意的到来,唇角带笑,单手掐诀置于胸前,与他们见礼。 “二位小友,又见面了。” “因梦道长。”隋意从飞剑上跳下来,丝毫不因对面之人那强横的实力而有所恐惧,她走上前去,开门见山,“当初你也在天通山?” 因梦点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谁之托?” “隋仙子想不出来吗?” 想是想到了,因梦能力特殊,又隐藏得这么深,能够支使得动他的,或许只有她的仙子妈了。 不过…… “因梦道长,她是她,我是我,你可把我骗惨了。”隋意环视一周,又抬头望向那沉甸甸的雷云,问:“这就是你说的归隐?” 因梦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此前在小方山,我曾对仙子说:在前世的我坠入轮回之时,恰逢仙子飞升。红日升起于云梦泽上空的无垠星海,一派绚烂。若你得见那样的场景,必会感叹三生有幸。” 隋意回头,看到了因梦眼中的期盼与渴望。 那双眼睛里的一切显得那般的迷离多彩,他喟叹着,似要将这一生的追求都散进风中,敬告天地,“我想,再看一眼那样的风景。” “哪怕会失败么?” “是。” 隋意忍不住问:“道长真的修无情道?” 因梦轻声反问:“无情是什么?有情又是什么呢?” 隋意是诡辩的一把好手,但真论起道来,可不敢大放厥词。这时,陈官开口了,他问:“道长对这方天地,再没有任何留恋了么?” 因梦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带着点幽默地回答了一句,“好像没有了?” “也没有留下什么遗产?”隋意问。 “嗯?”因梦疑惑。 “反正你要飞升了,成功就会离开,不成功大约会死。不如把遗产留下,我来继承。” “多日未见,小友还是妙人妙语啊。” “隋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况且——”陈官朝颔首致礼,语气平静,态度恭谨,但说出来的话,却能叫人嘴角直抽抽。 “道长所选的这个地方,虽地处偏僻,方圆十里之内都少有人烟,但并非没有。人员需要撤离,因天劫损毁的一草一木,也都需要时日重新生长。前后所有损失,当以遗产抵扣,方为自然天道。” 简而言之,要赔。 “二位小友当真不怕我这无情道么?” “道长要杀了我们吗?” 道长无奈摇头。 他虽修无情道,可他不是弑杀之人,杀意也是一种情感,要来作甚呢?杀杀自己便罢了,那就如同扯掉自己的一根头发那么简单。 于是等其他修士陆续赶到时,他们就看见——隋意蹲在地上,对着一大堆东西挑挑拣拣,而陈官站在一旁帮她拿东西。 “仙、仙子?真君?”修士们畏惧于因梦的可怕实力,畏惧于他的无情道身份,隔着老远呢,先呼叫友军。 仙子回头,招招手,“来来来,见者有份。” 众修士齐刷刷发出疑惑的声音,“啊?” 片刻后,一堆修士蹲在地上挑选因梦道长的遗产,把姗姗来迟的仙门老祖都给气笑了,“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你们这群小兔崽子,还有没有半分气节!” 隋意回头就骂,“气什么节?你鸣匣找到了吗?” 老祖:“……” 隋意:“再叨叨就把你用鸣匣干的事说出去,不对,拍成电影,名垂青史!” 老祖虽然外表是个惨绿少年,但也一大把年纪了,愣是被隋意气得脸红。 然而这还不算完,隋意捋起袖子,眯起眼,某种闪烁着危险光芒,“从前是不是你?说什么仙门中人岂能依赖凡人之物,我家真君开个离火屋做点小生意,都困难重重,后来却自己偷偷用鸣匣用得飞起?” 老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好不容捋顺了,当即反驳,“老夫可从未说过此等言语,旁的人要借我威名打压后辈,是我的错么?仙门大大小小那么多事,老夫怎么可能管得过来!” 隋意抱臂,“真的吗?我不信。” 众修士已经目瞪口呆,他们是知道隋意疯,知道她大胆,知道她背景硬,但没知道她能硬到骂老祖啊。 偏偏还有个元婴后脚赶到,飘在风中握紧拳头,兴奋呼喊,“打他!” 这世道真是疯了。 老祖被气歪了鼻子,但他毕竟是老祖,活了那么多年了,什么人没见过。区区胆大包天的小辈罢了,他可以忍。 看在扶摇的份上,看在白鹤上仙的份上。 “你又来做什么?”老祖抬头,看向缓缓降落的白鹤。 “三百年过去了,终于又有人要飞升了,我不该来看看吗?”白鹤上仙眉目清冷,看上去不是很想搭理这位老祖。 隋意心里则只有一个想法:哦,我的靠山来了。 再看一看这山顶的阵仗,因梦、老祖、白鹤上仙,三足鼎立,相当稳固。 她随即跟陈官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朝着身后的修士们大手一挥——赶紧拿上东西,撤! 众修士们哪见过这阵仗,拿不定主意,自然只能以隋意和陈官马首是瞻。 他们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途中碰见后来赶到的修士,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他们只道:跟着仙子和真君去打劫了。 “慎言!” “什么打劫,分明是继承遗产。” 有脑子转得快的,赶紧纠正,一句话说出去,字正腔圆、义正辞严。 别人信吗? 不重要。 来时隋意和陈官同乘一剑,离开时,隋意也踩上了自己的飞剑。两人逐渐远离雷劫中心,路上遇见了很多人,还有花秋意。 他们从天上飞过,花秋意在下边遥望。 生活在这里的百姓们正在修士的护卫下撤离,花秋意抱着剑,冲隋意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隋意的心里不由轻松起来,哪怕雷云罩顶,也影响不了分毫。 前方,是飞舟在缓缓航行,若论运输,还是这个大家伙最靠谱。 “他们回来了。”曲红英举着单筒望远镜,站在船头。 “哪儿呢?”扛着枪执勤的李铁快步跑过来,举目四望,看到隋意和陈官的刹那,眸光也亮起来,“意姐!真君!我们在这儿!” 隋意笑着,看到甲板上陆陆续续冒出来的熟悉的脑袋,也冲他们挥了挥手。 一个时辰后,雷劫如约而至。
第140章 鸣匣传奇(六) 雷劫来了,遮天蔽日。 仙门的热门话题,顿时成了因梦道长到底能不能飞升成功,云梦谷里的留言如同瀑布垂落,让人目不暇接。 满载着修士和当地百姓的飞舟,维持最低的航速,缓慢地绕着雷劫区域航行。 修士们不急着走,百姓们也一时之间不知该去何处安顿。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与其说要去哪里逃命,不如留在飞舟上,既能有修士保护,还能免费吃上口热乎的。 “我的娘欸,这、这雷恁大诶,这要是被劈着了,还能活命吗?” “老乡,挨雷劈的那个是如今仙门中最厉害的呢,一时半会儿可劈不死。” “乖乖。” “您可瞧好吧,且有得劈呢!” 诸如此类的对话,时不时就在飞舟上演。 飞舟后厨,该偷懒的不该偷懒的,都搬着小板凳排排坐。就连舟长,都揉着脑袋坐在那儿,伸手朝曲红英要了把瓜子。 “舟长今日也得闲了?”隋意忍不住打趣他。 “吃你的吧。”舟长顺手分了她半份瓜子,外加一个白眼。 “谢谢舟长,舟长大气。”隋意浑然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因为她跟舟长之间还隔着一个陈官。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死的不可能是她。 “这雷劫到底会持续多久,真君有什么想法吗?”曲红英看向陈官。 “恐怕会持续不下三日,甚至更久。”陈官用火钳拨弄着炉火,慢条斯理地煮着茶,道:“九霄仙君以为呢?” “咳。”九霄对陈官的称呼还是很受用的,清了清嗓子,道:“这雷劫的规模,可比本仙看过的任何一场天劫都要大。瞧那日月无光的样子,都不知道雷云堆了多厚呢。” 隋意拿着小扇子,道:“我看到云梦谷里说,老祖往天上去了。” 九霄:“他想飞到雷云的上边?本仙从未听闻有人这么干过。” 隋意:“这老祖瞧着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他年轻时也爱闯祸,胆子大着呢,但就是凡事都差了点,万年老二。” 九霄回忆起往昔来,断剑上的流苏又开始晃,“论天赋,他比不过你妈;论勤奋,他甚至比不过万剑宗老狗;胆子是大,寻得机缘不少,但运气又太差。我原以为他也能飞升呢,谁知道下了天通山才发现,一千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不务正业。” 隋意知道有点缺德,但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他也好自在哦。”李小桃拖着下巴,开始畅想,“都当老祖了,不务正业也可以吧?他肯定有很多很多的钱,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什么皇帝、什么老祖、什么因梦的,李小桃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飞舟伙计,普普通通的小村姑娘,听得多了,也就淡然了。不觉得有多嫉妒,只会羡慕。 “以后等我死了,他还活着呢!”李铁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在乐什么。 “一个不务正业的老祖,对仙门来说或许也算是好事。”曲红英呱嗒、呱嗒地磕着瓜子,道:“就冲他那么爱用鸣匣,以后咱的鸣匣生意都差不了。” 隋意眸光微亮,“是啊。” 卫凉也颇为动容,问:“你之前说的‘入股’,用银钱入股,现在还成吗?” 想要买房的卫凉,现在很想抓住每一个赚钱的机会。但他又不想换工作,甚至不想从夜班改成白班,遂只能在其他地方使劲。 隋意微微挑眉,“你能出多少?” 卫凉想了想,伸出五指,“五百两。” 李铁震惊,“哥,你怎么那么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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