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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陈官关切发问。 “那几个扮龙的小孩儿回来了。”隋意躲回了假山顶上，探头看着那几个小孩儿，听清楚他们说什么后，又忍不住气恼，“他们竟然嫌弃我堆的雪人不好看。” 陈官见识过鱼鱼大王仙子的英姿，光靠想象，脑海中便能显现出她的神情来，语气温和道：“你若不嫌弃，下次我帮你做。” 隋意挑眉，“这可是你说的啊。” 陈官：“嗯。” 做几个雪人而已，对蓬山真君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隋意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蓬山真君果然古道热肠。 这时，分舵里的机械钟发出了声响。 “铛——” “铛——” “铛——” “真君，新年到了！”隋意站在那纷纷扬扬的雪中，在新年的钟声里，大大方方地跟远方的友人分享这纯粹的喜悦。 话音落下，商洲的城墙上，传来了炮火齐鸣之声。 “砰！砰！砰！” 隋意蓦然回首，便瞧见烟火漫天。那些绚烂的、瑰丽的画面倒映在她的眼眸里，太具有冲击力，以至于让她一时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直至陈官将她唤回。 “隋姑娘，我虽不知你来自何方，又曾经历过些什么。但前事已空，新年已至，惟愿你，平安喜乐。不管你今后将要去向何处，都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 陈官的语气很轻，温和却有力量。隋意不知道为何一句简简单单的祝福语，竟叫她的鼻子有点酸涩。她也不知道，当陈官说这话时，他恰好走到了门边，看着一片雪花从他眼前飘落。 他伸出手，接住了这片雪，心中的感觉就好像……好像这片雪是从商洲飘过来的一样，让人觉得世事如此奇妙。 “隋姑娘，兽首山也下雪了。”他道。 隋姑娘。 隋姑娘。 隋姑娘失眠了。 在这辞旧迎新之际，商洲府的烟花放了整整一夜。回到房间后的隋意，开着窗，支着下巴靠在那窗边，看着万家灯火，听着里面传来的笑闹声、街上传来的蒸汽声，开始神游、放空。 她的思绪没有落地，飘飘悠悠的，可偏偏，这又是她来到云梦大陆之后，好像最落地的一天。 就像陈官说的，旧事已空。过去的一切造就了现在的她，但过去的就是过去了，她来到了这片叫做云梦泽的大陆上，便该在这里开始崭新的人生，不论她最终是否会离开。 这段人生里……会有蓬山真君的身影吗？ 应该是有的吧，他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但隋意又觉得，这两者的意思好像是不一样的，她与陈官之间似乎、似乎…… 隋意说不清楚，她现在一闭眼，就是：隋姑娘。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陈官也没有睡。 他在兽首山的离火屋里誊抄货品名录，一笔一划，写得认真、专注。奚子午却从地毯上爬了起来，一会儿走到陈官的这边，一会儿又走到那边，他很好奇，“你方才为何说谎？” 陈官抬头，“何来此问？” 奚子午搬过一张凳子，坐下来细细与他分说，“你明明忙得每日只能歇息两三个时辰，甚至都不睡觉。前几日孔雀来寻仇，差点把离火屋都掀了，你怎的还说你不忙？你还受伤了呢。” “不过皮外之伤，怎可叫人担心？”陈官淡然作答。 “啧啧。”奚子午摇头，“你不对劲，虽然我奚子午知晓你蓬山真君是位正人君子，但你还是很不对劲。谁会在年三十的晚上与一位姑娘家聊那么久的堆雪人？” 陈官：“隋姑娘不是普通的姑娘家。” 奚子午抱臂，“她也没变成男的呀！我也想堆雪人，你与我堆么？” 陈官自是不愿的，“你独自去玩罢。” 奚子午再次摇头，“不，你不对劲。蓬山真君，你对我之冷漠，对隋姑娘之温柔，天地可鉴。你中邪了。” 闻言，陈官终于放下笔，站起身来，打算用实际行动向奚子午证明，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冷漠。譬如，把他做成雪人放在门外。 翌日，大年初一，闻名遐迩的商洲大庙会终于开始了。 隋意一夜未睡，但感觉良好。她换上了便服，做游侠打扮，与曲红英和小柿子他们在分舵门口汇合。为了迎接庙会，他们可是连早饭都没有吃，誓要征服每一个散发着扑鼻香气的吃食摊子。 小柿子戴上了虎头帽，捏着自己藏在袖中的钱袋，小脸红扑扑的，鼓起勇气宣布：“今日我请大家坐车！” “呀，小柿子赚大钱啦？”隋意笑着去摸他的帽子。李小桃说这是楚先生送的，毛绒绒的，又好看又好摸。 小柿子似乎想说什么，但有点不好意思，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还是曲红英替他开了口，“我们小柿子啊，可是有一件比赚大钱还高兴的事呢。等这次回到飞舟上，他就要正式跟着老蔡学厨了。” 隋意恍然大悟，原来是升职了，那确实值得庆贺。
第18章 真相 【十月初三，阴 什么是真相？最离谱的往往就是真相。】 与晏雪在灵河渡分别后，隋意花了几天时间，去调查“妖女”。她先是给认识的人打电话，对，就是那些买了鸣牌的仇家。 大家反应不一。 梨花岛的皎皎公子又气又臊，“你特地找我，就是为了打听她的消息吗？本公子可不认识什么妖女，本公子还小呢，根本不打算现在就找道侣！你不要污蔑我，我甚至都没有在仙人洞府里为她打过架！” 隋意：“对对对，你那会儿在帮我卖南瓜，所以你到底见没见过她？” “没有！” 皎皎公子誓死保护自己的名节，并挂断了电话。 南华门大师兄试图跟她谈条件，“你叫我一声好师兄，我便告诉你，如何？” 隋意觉得耳朵受到了玷污，遂撂下一字，并挂断了电话，“滚。” 杨冲到现在都没能加入通讯录，遂弃之。 那个没办成结契大典的流云仙君，则坚称自己没有妖女的画像。他是在两天前刚刚跟隋意联络上的，目的不是寻仇，而是找人。 他似乎陷入了追妻火葬场，在到处找自己的前未婚妻，意迟仙子。 隋意不相信，她反问：“你都在仙人洞府为了她与万剑宗少宗主打架了，你会没有她的画像？你书房里没有密室吗？密室里也不挂一挂？” 流云仙君矢口否认，“休要污蔑我！我只是把她当晚辈，不想那些浑人污了她的名声罢了，意迟不懂我，世人不懂我，可我问心无愧。” 你们这些修仙的，一个两个都说我污蔑你们，其实心都脏得很。 隋意翻了个白眼，“对对对，大家都不懂你，我不懂你意迟不懂你，风也不懂你，雨也不懂你，天上的星星都不说话，它一说话就是你个大傻逼。” 挂断电话，隋意舒坦了。可这一轮电话都打遍了，这群没用的男人一个都没派上用场，接下去该找谁呢？ 少当家？ 这位姐妹手黑心也黑，轻易不能跟她做交易。 隋意灵机一动，又想到了一个人。 午夜的飞舟上，她的夜班同事卫凉又独自坐在大堂门口，随机吓死过路人。隋意搬了张椅子坐到他旁边，递过去一根馋嘴肉干，“卫兄。” 卫凉：“？” 隋意：“你认识提督府的二公子吗？” 卫凉：“曦朝有好几个提督，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隋意：“洮漉浦的那个，他家二公子在京中高中状元，提督夫人还专门上小方山还愿。” 卫凉面无表情，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隋意干脆把肉干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吃，一边继续说：“你知道那位传闻中的‘妖女’吗？让仙门年轻一代的天之骄子们在天鹿山为她打群架、扯头花的那位奇女子，前段时间也跑到京中去了。那二公子也在京中，我很好奇，不知二人有没有缘分。” 卫凉偏头看向隋意，她嘴里那根肉干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有股特别的辛香。他经常能从隋意嘴里听到些奇奇怪怪的词，譬如“馋嘴肉干”，奇奇怪怪，可仔细一想，又觉贴切。 隋意见他看过来，便又摸出一根肉干递过去。 卫凉吃肉干，第一口没咬动，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把它咬下来，仔细咀嚼，唇齿留香。肉干偏辣，也偏硬，但偏偏让人越嚼越上瘾。 一根吃下肚，他汗都出来了。 隋意又递了一根给他。大堂门口，两人并排坐着嚼肉干，前面是月光如水，后头是满室寂静，只有一个醉鬼在打呼噜。 良久，第二根肉干也吃完了，卫凉说：“要不我帮你问问？我小方山的雇主家，在京中有些人脉。” 隋意笑逐颜开，“那就谢谢你家雇主了。” 卫凉也不拖泥带水，当即站起身来，走到甲板边缘，摘下腰间挂着的一个金属哨子。他对着无垠夜空吹响了哨子，却没有发出声响。 一只黑色的鸟儿破空而来。 它振翅飞翔时，也没有声响，形如麻雀，快若闪电。隋意认不出它的品种，但看它停在卫凉肩头，用那圆滚滚的小身子去蹭他脖颈的样子就不难看出——她这位深藏不露的夜班同事，虽然没有法力，但他有召唤兽啊。 “它叫咪咪。” “…………” 沉默，是此刻的蒸汽飞舟。 隋意不是很想吐槽云梦大陆的起名水准，婉君从来就不理会“婉君”这个名字，而咪咪……哦，它倒是挺认可的，一听见“咪咪”，就开心地叫唤。 可它明明在叫“吱吱”。 叫着“吱吱”的咪咪是传信使者，卫凉将隋意要调查的事写在纸上，折叠好，放进铜板大小的碎花小布包裹里，再系在咪咪身上。 咪咪背着碎花包裹，可爱极了。 “这包裹哪来的？”隋意难得地少女心萌动。 “我缝的。”卫凉答。 同事心灵手巧，值得赞扬，但隋意看了看他，捂着心口，又把少女心按了回去。办公室恋爱，要不得。 三日后，深夜，咪咪带来了回信。 在这几日里，隋意又通过云梦谷收集了不少信息，再与回信对比，基本可以确定她想要的真相——那位妖女，曾经的柳家养女，叫做柳苾的女子，是当年跟他爸妈在同一架飞机上的乘客。 她的名字变了，但从画像上看，相貌未变。古代的画像虽然没法一比一还原，但柳苾脸上的酒窝就像真相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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