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絮絮见他兴致不高,也不再留着碍眼,只是简单交代了句,“我今日带了张芾的江山图赔罪,放在姑母这了,那天的事,无论如何还是要和你说声对不住。” 陆琸抬头看着眼前语气诚挚的女子,心中却复杂万分,絮絮出了名的爱憎分明讲义气,她从不扭捏,但也因此,她对人总有一股疏离之感。 似乎若没有毁画这一遭,她就不会来陆府。 陆琸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他不想收那幅画,可若是不收,絮絮定然以为他还在怄气。 他默了默,解释道:“微臣那日没有生公主的气,只是想着快些将画带出去修,张芾的画是陛下送给公主的生辰礼,太过贵重……” 萧絮絮见他拒绝,故意与她划清界限的模样,心里塞得慌:“画已经放在姑母那了,不要的话你拿去丢了,随你处置。” 话罢,她便带着小梨小杏从二门上出去,乘了回宫的马车。 等上了马车,小梨才叹气道:“公主这趟出来,本就是给陆公子赔罪的,怎么方才……” 萧絮絮闭目养神,道:“小梨,不要再说了。” 她分明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可是在陆琸面前,总是露出自己最急躁的模样,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 陆琸也出了二门,一直等到那马车在巷口再也瞧不清影子了,他才回到了母亲的一念堂。 宜兰还纳闷,也不是请安的时辰,儿子怎么破天荒来她这,等臭小子开口要江山图,她才道:“你啊,絮絮送什么东西你都敢收。这江山图,陛下从前自己都舍不得拿出来几回,还是等到絮絮十岁那年生辰,才割爱给了自己的女儿。她虽弄坏了你的画,可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好意思叫她拿这样珍贵的东西来赔?” 陆琸没有解释,他只是从清霜姑姑手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幅画,紧接着便道:“母亲,儿子对魏甜没有非分之想,还请母亲日后不要再拿儿臣玩笑了。” 宜兰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平日里你也就与魏甜说得上几句话,你若对她无意,那对谁有意?” 陆琸沉默了一瞬,“儿子暂时没有议亲的想法,只想专心朝政。” 话罢,他抱着那幅画便告辞了,独留宜兰一人在屋里长吁短叹。 那个下午,陆琸几乎什么也没做成,只是将那幅江山图展开,一个人静静看着发呆。 他的亲随守墨看不下去了,才道:“公子,公主肯将这样珍贵的东西送给你赔礼,必然是将公子看得极重,公子不该对她说那样的话。” 陆琸抚了抚那画,垂眸道:“天下谁人不知衡阳公主讲义气,明事理,出手阔绰,兴许这也只是她随手一赐而已。” 守墨无奈道:“即便如此,那公主也是看重公子的。明日皇后娘娘开宫宴,公子早些去,备上厚礼送给公主,这样也算是回了公主这赠画的心意。” 陆琸微微一愣,觉得守墨说的在理。 可是他想到萧絮絮与母亲的对话,便觉得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母亲有意于魏家的魏甜,可絮絮没有丝毫反应,甚至明日还要从中撮合。 她从前袒护他,替他出头,也许只是将他当成流浪的猫狗,而并非在意他这个人。 他的家世并非勋贵,官职也不过是翰林院的七品小官,虽说将来还有望升迁,但到底比不上皇家的尊贵。 他又拿什么去争呢? * 马车出了巷子,萧絮絮便道:“去将军府一趟。” 小梨小杏瞧了眼外头西斜的日头,担忧道:“殿下这会儿再不回宫,定是要撞见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眼里容不得沙子,到时公主又要被“念经”了。 萧絮絮道:“我就是去见甜甜,我保证见了一面就回宫。” 小梨没法子,只好叫车夫调转马头。 将军府离陆府不过隔了两个街坊,府邸并不算恢弘,但却胜在小巧精致,颇有江南园林的特色。 将军府的门房时常见这位衡阳公主,才看到车架,就已经派了婆子到二门里去报自家姑娘。 魏甜梳着朝天髻,一身绣折枝玉兰品月色素缎衣裙,笑起来如目如弯月,雪肤花貌,额间的花钿显出这个年纪特有的灵动美丽,她迎上来道:“见过公主殿下。” 该有的礼数不少,却可见眉眼间的亲昵。 萧絮絮不是重礼数的人,在她眼中魏甜就是一朵小娇花,需要人随时呵护的,她将人扶起来,揽着就走进将军府,穿过厚厚的影璧,便能看见中庭花枝繁茂,蝶影翩翩的景象。 穿过游廊,便到了厢房,魏甜六岁起便与父母分房而居,她的闺房并不一味饰以金银摆设,反倒以玉器古董为主,布置得古色古香,温馨闲适。 两人就着一张方案坐下,便谈起了心事。 多年的默契,一见好友,魏甜就知道她心中有事,“絮絮在府里用完晚膳再走可好?” 在魏甜的世界里,没有什么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饭。 萧絮絮叹了口气,“也罢,回去了撞见皇弟,指不定要听完唠叨才能用晚膳,倒还不如在你这里用完膳再回去。” 魏甜道:“太子殿下自幼承训,端方克己,因此对旁人的要求也高,并不是真的想要唠叨。” 萧絮絮撇了撇嘴,“难为有人愿意说他好话。” 晚膳便在魏甜的闺房中用了,红木圆桌上零零星星放了七八道菜,其中一道板栗烧鸡香得人鼻子都要掉了。 萧絮絮破天荒地饮了些果酒,魏甜也用了些,两人无话不谈,说到陆琸,萧絮絮问魏甜:“甜甜,你觉得陆琸如何?” 魏甜支着下巴想了会儿,说道:“陆琸为人上进,又不似世家子弟那般浪荡惯了,挺不错的。” 萧絮絮心快碎了一半,但十个陆琸也换不了一个甜甜,如果甜甜喜欢陆琸,她也可以割爱的。 这样离谱的想法却被魏甜接下来一句话打散了,“不过,陆琸虽好,但我瞧他心里已经有人了。” 萧絮絮好奇,还有哪个闺秀能博得那呆子的喜欢,她竖起耳朵,“是谁?” 魏甜面上浮过一抹红,“自然是你啊,絮絮。你没发现,总是你在场的时候,他才愿意“顺带”着与旁人寒暄几句。” 萧絮絮愣住了,她的心跳得飞快,嘭——嘭嘭,一下又一下。 “不可能的!” 他要是喜欢她,怎么下午还要说那样的话? 萧絮絮脑子里一团乱麻,却渐渐回忆起过往的一切,好像真如甜甜所说,每一次他与甜甜说话,她都在场。 魏甜饮了口酒,笑道:“看你的反应,你也应当是喜欢他的,对不对?那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只不过,尚公主的驸马是无望在朝中担任要职的,陆家又只有他一个男丁,恐怕长辈们会有考量。” 萧絮絮看着甜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甜甜只比她大几岁,想事情却这样一针见血。这熟悉的感觉,她只在皇弟萧景辰身上感觉到过! 她问道:“明日母后开宴,在燕京行宫那边,你可要去?那地方消暑再好不过了。” 魏甜摸了摸她热乎乎的脸蛋,笑道:“好,我去陪你。” 萧絮絮有些不好意思,她借口宫里还有事,便慌慌张张要告辞,魏甜看出她心乱如麻,也不多留,只是将剩下的冰水绿豆银耳放到食盒里,叫小梨和小杏记得给絮絮喝下。 回宫的路上,萧絮絮想,要是甜甜真成了她弟媳也挺不错,最起码银耳汤是可以喝个够的! 但转念一想,她的甜甜这么好好,萧景辰他不配。 到她的衡阳宫时,天边晚霞已经成了紫红色,在她宫门前,正站着一个身穿玄色蟒袍的男子,身边还跟着两个内侍。 她以为故意晚了这么久回来,萧景辰就逮不到她了,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得太美好。 她笑嘻嘻,扭扭捏捏到了自己皇弟面前,问道:“皇弟这么晚,是有什么事吗?” 萧景辰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谄媚的容颜,“去哪儿了?” 萧絮絮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她低着头,眼光飘忽,“去陆府给姨母送茶叶了。”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景辰目光一转,落在那红漆食盒上,淡淡的一个魏字映入眼帘。 世家大族各项物什皆有定数的,为了防止混淆,都会在上头印家姓。 他挑了挑眉,眼底含着莫名的笑意,在萧絮絮看来却格外古怪,“皇姐,不知这里面是什么好吃的,正好我腹中饥饿,不如就送了我吧。” 身后那两个小内侍也是怪有眼力见儿的,低着头,不敢与衡阳公主对视,手却伸得老长。 萧絮絮快要咬碎一口银牙,若是不给,萧景辰这厮是真能干出去母后那告状的事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眼不见心不烦,闭着眼睛叫小梨将食盒交了出去。 心中却在滴血。 萧景辰勾唇笑了笑,“多谢皇姐。”
第96章 番外四 八月酷暑, 蝉鸣焦躁,暑气蒸腾地面,触之如红炭, 燕宫诸殿内虽用了冰盆无数,但仍是暑热难耐。 恰好燕京内有一处行宫, 背山靠水, 幽静阴凉, 宜锦便打算到那边去消暑, 恰好办一场宫宴给絮絮相看。 萧北冥得知后,心里有些不乐意, “行宫虽离宫中不远, 但过去也要半个时辰, 我还要上朝, 这样回来就见不到你了。” 他抗议,但无效告终。 宜锦捏了捏他的臂膀, 这些年萧阿鲲一直没有放松过骑射锻炼, 手臂上的肌肉软硬适中, 宜锦喜欢捏他的臂膀, “絮絮的事要紧, 况且你若实在想去, 将早朝换个地方不就是了?” 照旧例, 皇帝行宫避暑,政事一概在行宫处置, 不过不需早朝,呈上奏折便是, 若有格外紧要之事,直接面圣即可。 萧北冥看了眼自己的皇后, 她的眼眸波光潋滟,肌肤在日光下透嫩如玉,岁月格外偏爱美人,他低声道:“我心里是想同你一起,但近日西京那边大旱,工部要商议取水之法,脱不开身。早朝后我再过去,顺便替絮絮掌眼。” “西京大旱是历朝难题,若是能将汴河往西疏通,河道相通,便能解了这难题。可这样大的工程,恐劳民伤财。” 宜锦早前便听人说西京大旱之事,若要彻底解决,或是耗费金银,或是所需劳工众多,大燕自嘉佑年间便几乎倾举国之力支撑与忽兰的战争,收复十三州后又派遣众多工匠恢复各州生息,国库并不算宽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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