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箱子足有半人高。 像颜心、桑枝这样消瘦的女子，死后柔软时折叠，能放进去。 桑枝打开箱子后，一边向颜心汇报，一边狠狠打了个寒颤。 她似无法置信。 “小姐，他、他真的会杀了我！”桑枝脸色苍白。 直到翻出箱子，桑枝都不敢相信三少爷是这样的人。 桑枝从小在姜家服侍。 她对少爷们没什么绮思，也不想去做什么姨太太。 三少爷去老太太院子里时，桑枝见过他，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不过，其他几位和她年纪相仿的女佣，时常背后议论三少爷。 总之呢，桑枝自己见过的、旁人口中听到的三少爷，礼数周全、性格和蔼，为人又正派。 颜心提醒桑枝，千万当心姜云州杀她，桑枝还以为是小姐把姜云州想得太过于妖魔化。 不成想，天真的人是桑枝！ “傻丫头，他不是要杀了你，他是想杀了我。如果我不从他。”颜心淡淡说。 姜云州很想要说话。 他试图反抗，无奈白霜将他绑的很紧；又把他下颌给弄得脱臼了，再他嘴里塞了一块粗布，让他无法出声。 “他该死，他真的该死！”桑枝倏然恶向胆边生，“小姐，他一直说爱慕你，却想要绑架你。不单单是绑架，他还想要杀人。” 桑枝无法理解这样的恶人。 她到底年轻，在老太太院子里做事，有老太太庇护着，根本没见过姜家的险恶。 比如说，上次柴房失火，梨雪和两个婆子被烧死，有人背后说是大太太干的，桑枝还不太相信。 她这样蠢，出去怎么生活？ 桑枝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颜心按住她的手：“不要怪自己。吃一堑长一智，往后不要犯傻，我们就不至于无可救药。” 桑枝情绪很复杂。 她倏然落泪，各种情绪冲击着她。 这种无法言明的难过，颜心反而是最能懂的。 “小姐，他怎么办？”桑枝擦了眼泪，狠狠看向姜云州。 颜心：“他会和你私奔去南洋。路上，他遇到了更好的人，嫌弃你是女佣，抛弃了你。” 桑枝：“你要把他送去南洋？” “嗯。” “小姐，这样太便宜他了。等他回来，他还是会对付你的。”桑枝急了起来。 颜心：“他不会回来的。” 说着，颜心从箱子里，抽出那把短刀。 雪亮的刀刃，锋利无比，上面还有点淡淡湿痕，是前不久刚刚磨过的。 颜心拿在手里，在煤油灯橘黄色的光芒下，从雪白刀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双黑沉沉的眼。 白霜看她拿着刀出神，顿时明白：“小姐，我来吧。” 颜心倏然将短刀一送。 刀十分锋利，姜云州找来这把刀，花了点工夫。 他也用心磨了。 故而，这把刀毫无阻碍，甚至不需要用什么力气，就插入了他心口。 他愕然看着颜心，眸中有难以置信，也有不甘心。 心脏被刺破，他倒地抽搐了起来。 他的手脚和身子都被捆绑，他挣扎得很微弱，片刻就不动了。 桑枝没觉得颜心狠，也不觉得害怕，而是压在她胸口那沉沉的浊气，缓缓送了出来。 原来，仇恨真的需要血来化解。 桑枝她做错了什么呢？ 她是姜家的女佣，勤勤恳恳，老实本分。 只因大太太看不惯不听话又得势的四少奶奶，桑枝就要被迫做叛徒，做刽子手。 凭什么！ 她是一个人。她有自己的良知，也有忠诚，她凭什么是旁人手里没有灵魂的刀？ 亲眼看着利用她的姜云州被杀，桑枝顿时轻快了。 “小姐，他死了。”白霜探着姜云州的脉搏和呼吸，告诉颜心。 颜心神色平淡：“将他用雨布套起来，装在箱子里。” 白霜道是。 在收拾尸体的时候，白霜将姜云州的脑袋转了个圈，将他的颈骨扭断，免得发生意外。 她很谨慎。 而后，她将姜云州折叠，用力一使劲，重新用绳子捆绑。 颜心和桑枝帮忙，用姜云州自己准备的雨布，将他包裹起来。 藤箱不够大，勉强把尸体塞进去。 “走吧。”颜心道。 姜云州买了两班船票。 有军政府的人，在码头迎接。颜心把藤箱和桑枝都交给他，让他负责送桑枝去香港。 “这是两根小黄鱼，你的路费。”颜心说，“桑枝，谢谢你的忠诚。往后的路，自己处处小心。宁可敏感多心，也不可放松警惕。” 桑枝：“小姐，我不要。你已经给了五十大洋，够了……” “拿着。”颜心把巾帕包裹着的金条，塞在她手里。 又对她说，“出门在外，不要露富。” 桑枝用力点头。 她和军政府的副官，一起上了邮轮，挤在熙熙攘攘的乘客中。 颜心和白霜没有过去，而是在海堤目送。 半路上，副官会把藤箱扔到海里，从此消无声息。 颜心和白霜追踪姜云州，是骑马的；回去时，仍骑马。 只是在姜公馆附近的两条街，她们俩放下了马。 “……小姐，这次用的人，都是大少帅的。这件事，我需要向他汇报。”白霜低声告诉她。 颜心：“我知道，你如实告诉他。包括我杀姜云州那件事。” 白霜道是。 两个人在深夜的街道，慢步而行。 颜心想着接下来的局面，又想着她亲手杀死的姜云州，有点沉默。 “我重生后，改变了很多事。”她想。 前世，姜云州知道她怀孕了后，就很嫌弃她，又觉得颜心玷辱了他的初恋情怀，离家后不怎么回来，也不肯见颜心。 今生，颜心改变了很多事。 烟兰怀孕时，颜心故意刺激大太太，说她和姜寺峤还没有圆房，给了姜云州希望。 颜心说自己一生的苦难开端，是因为姜云州，着实有点刻薄。 但姜云州的自私、狭隘，两辈子都没有改变。 今晚，若她没有白霜，她会被强行掳走，先奸后杀吗？ 会的。 那把短刀，是准备多时的。 为什么姜云州想要杀她的可能性，比带走她的可能性更大？ 可能是大太太的一句话，他听进去了。 第87章 颜心开始演戏了 白霜曾经去偷听过姜云州母子的谈话。 大太太告诉姜云州，为什么姜家要娶颜心。 她当时说，颜心在和姜寺峤无媒苟且之前，还有个男人，为那个男人破了身。 颜心觉得，姜云州听进去这话了。 他并不喜欢学医，却为了颜心却吃这个苦，日夜思念她的时候，颜心正在和另一个男人卿卿我我，还被那个男人骗了贞洁。 他做了无用功。 他的付出，在颜心那里一文不值。 这对姜云州来说，估计是莫大耻辱。 所以，他今天绑架颜心，带她私奔的可能性不大。 这取决于，颜心是否是处子。 假如她是，她没有别的男人，也没和姜寺峤圆房，姜大太太撒谎了，那么姜云州会占有她、胁迫她去香港。 假如她不是，大太太说得都是真，姜云州在占有她，满足自己多年的贪婪后，颜心会被杀死，装到那个藤箱里，扔进大海。 姜云州会自己跑到香港去，逍遥几年，再一个人回来，说颜心又抛弃他跑出国了。 “小姐，你不要害怕，我会保护你。”白霜对她说。 颜心：“好，谢谢你。” 回来时，松香院很安静。 程嫂和冯妈瑟瑟发抖，没有谁。 门口起火，看似很危险，其实只是木材燃烧了起来，很快被扑灭，烧不到其他地方。 姜云州收买来，在门口等候的地痞，白霜叫人全部带走了。 “……桑枝怎样？”冯妈问。 “有个副官会带着她去香港，那边有人接应她。我认识一个人，她是我祖籍广城的亲戚，以前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她如今嫁到了香港。 她会帮桑枝，临时接待她几日。桑枝身上有钱，只需要有个人领路，为她租赁小小房舍，叫她如何找活计，她就可以活下来。”颜心道。 冯妈捂住胸口，念了句“阿弥陀佛”，又说：“小姐，您是她再造恩人。” “她虽然传递了两次消息给大太太，却并非她本意。她宁可死，也不肯多害我。她的忠诚，值得奖励。”颜心道。 她话里有话。 她在告诉其他几个佣人：忠诚于她，会有前途。 冯妈微微攥了手指。 “小姐，我有个担忧。”冯妈突然说。 在桑枝试图自尽后，冯妈突然意识到，桑枝离开后，大太太可能会利用她。 冯妈也是姜家的老下人了。 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都成家立业了。 他们，也是冯妈的软肋，就像桑枝的父母那样。 若他们被大太太拿捏住了，冯妈也没办法反抗。 她一直很想和颜心说，又怕自己给颜心添麻烦。 直到今晚，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大太太可能会更加发疯，冯妈不得不防备了。 “……我只担心我那三个孩子。若其他人，我是不会妥协的，也绝不会背叛主子。”冯妈说。 又表忠心，“真到了左右为难的时候，我大概只有桑枝自尽那一条路才可以走。” 颜心：“你放心，我会叫人安顿好你的家里人，尽可能把他们照顾好。” 冯妈道谢。 半夏和程嫂则不用担心。 半夏是七岁时候被人牙子周转卖到颜家的，早已不记得父母和家乡。 程嫂是死了丈夫、夭折了孩子，孤身无人活不下去，自己卖身到颜家的。 她们俩，没有其他依靠，故而一生忠诚于颜心。 几个人彻夜无眠。 快要天亮的时候，勉强睡了半个时辰。 一大清早，颜心让冯妈去告诉大太太，昨晚她们这边的木材失火了，她们自己连夜救火。 大太太听了，很惊讶：“没人告诉我。” “深更半夜的，火又不太大，就不敢打扰大太太。”冯妈说。 大太太不以为意：“谁叫你们把木材放门口的？” “是三少爷，他说修缮花园的篱笆。”冯妈说。 大太太不明所以。 冯妈又说：“昨晚我们乱糟糟的，四少奶奶和两个小丫头躲到角门外，我和程姐提水灭火。 四少奶奶有点吓到了。大太太，那些木材还没烧尽，也不知什么情况，您能否派几个粗使的下人，将木材挪走？” 大太太：“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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