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心费了死劲握住。 景元钊拍拍她上臂:“放松,不要这样用蛮劲。” 他顺势替她捋着手臂,告诉她如何用力。 他说:“手枪,叫这个名字,就是手上的劲儿能扣动它。你劲小,一只手不行就一双手,没什么难的。” 他语气轻松。 颜心微微侧过脸,看了眼他。 他眼眸黢黑,眼底的情绪深邃,阳光下眸光熠熠。 他总是精神饱满。 颜心受到了一点感染,便有了信心:“我不用练成神枪手,大哥。只需要懂得射击,近距离打得中即可。” “那半日就可以学会。”景元钊道。 他叫人把靶子调近一点。 副官应是,还没去调呢,旁边倏然放了数枪。 枪声震耳,颜心耳朵有点发麻;张南姝索性捂住了双耳。 盛远山一口气打空了一个弹夹。 作为靶子的假人,头上红心破了个大洞。 待枪声停歇,张南姝跑过去看了眼,回来兴奋说:“厉害啊盛旅座,枪枪打中,而且打同一个地方。” 又问他,“你练了几年?” “这个靠天赋。”盛远山淡淡道,“我一直很喜欢放枪,所以枪法好。” 看向颜心,“珠珠儿,要跟我学吗?” 颜心:“……” 她没接话,景元钊却开口了。 “神枪手未必就是好老师。舅舅会的,我也会;但我能教的,舅舅未必会教。”景元钊说。 他扶住了颜心的手,借助她的手扣动扳机。 一夹子子弹打空,同样打在假人头上的红心,也是同一个位置。 颜心耳朵更麻,半晌耳边都是嗡嗡的;手掌、手肘都震得隐隐发酸;被景元钊按住放枪的手指,疼得没了知觉。 “……你也很厉害。”张南姝道,“你这个姿势更难。” 若盛远山是一个人跑完了一个山头,景元钊等于是背着颜心,也跑完了相同距离。 张南姝枪法三流,匣子枪至今端不稳,可很会点评——主要是为了气她哥哥,在她哥哥放枪的时候出言不逊练就的。 景元钊松开了颜心,教她换弹夹。 如何压子弹,也是个小学问,他教得很认真。 盛远山许是觉得无趣,转身走了。 他一走,张南姝立马跟着跑了,根本不想射击。 在军中,射击与骑马是必备课,故而射击场也有马术场,他们俩骑马去了。 盛远山催马,快速飞驰,是在发泄他内心愤懑。 张南姝最惜命了,就用她觉得安全的方式,慢腾腾跑着,看盛远山在安静地发疯。 颜心练习了一个上午。 她知道如何发力、如何瞄准。 一上午的练习,她对枪支有了简单了解,两米内开枪能瞄准,超过了就会失了准头。 景元钊却说她极有天赋。 “珠珠儿,你这个人很神奇,学什么都快。”景元钊说。 “像个书呆子,是吗?”颜心反问他。 景元钊:“的确是呆子,好赖话听不出来。” 他顺着搂抱了她。 盛远山和张南姝都不在,景元钊吻住了她的唇。 颜心对他,除了动怒再无情绪。可动怒也于事无补,她平静任由他吻着。 “……舅舅吃醋了。”景元钊附耳告诉她。 颜心这次看出来了。 她有点惶然。 她并无十分姿色,只是比其他女人更像女人些。女子专有的特征,在她身上更明显一点罢了。 景元钊是个俗人,他对她热情,颜心能理解。 舅舅倒是没必要。贪恋色相,实在有点俗气了,不太像舅舅的性格。 “他吃醋也没办法,我不会把你让给他。”景元钊又道。 颜心:“我又何时属于了你?” 景元钊搂紧她:“我遇到你的第一眼,你就是我的。” 颜心偏过头,已经疲懒到叹气都费劲。 她不与无赖争执。 想说句“感谢”他教她枪法,非常实用,他教得很好。此刻也说不出口。 她沉默着。 这天回去,景元钊非要乘坐他舅舅的汽车,让自己司机送颜心和张南姝。 副官先送颜心,张南姝顺势赖在松香院不走了。 程嫂去给她做好吃的。 “……今天让你看笑话了。”颜心情绪低落。 她没想过瞒着张南姝。 张南姝很聪明,也很敏锐,她肯定都知道了。 “这有什么笑话?”张南姝无所谓说,“你有没有发现,你是个以柔克刚的人?” 颜心:? “不管是你自己的婚姻,还是外面爱慕你的男人,都在顺着你画好的线走。 你在一条线内,旁人在外。你看似毫无抵抗力,其实也没人真的能攻破你的防线。 我不觉得你可笑,你蛮厉害的。可笑的是那些男人,为了谁拥有明月而打架。明月不属于任何人,他们太高看自己了。”张南姝道。 颜心:“……” 她静静想了想这些话,忍不住唇角微翘。 张南姝凑近她:“他们为什么叫你猪猪儿?是骂人吗?” “他们是不是,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在骂人。”颜心说。 张南姝哈哈笑起来。 第120章 他承认自己喜欢颜心 张南姝在松香院吃了晚饭,磨蹭到她乳娘亲自来接,她才回去。 翌日一大清早,她又急急忙忙来找颜心。 “景元钊昨日被人揍了,嘴角青了一块,今日督军不准他去营地,怕士兵们瞧见了影响不好。”张南姝说。 她一边奚落景元钊,一边在松香院蹭早饭吃。 她太喜欢程嫂的面食了。 颜心看着张南姝大快朵颐吞食面条,嘴里说着“你将来也会发胖”,心里却飘忽。 打架? 和盛远山? “你闭嘴吧,我成天学东学西,这点面条都补脑了,还胖什么?”张南姝骂她,又看她脸色,“怎么有点忧郁?你不会是……” 她的声音尖锐了几分。 颜心被她吓一跳,生怕她的乌鸦嘴胡说八道。 张南姝已经说了,“……同情那个铁疙瘩吧?” 颜心:“……” 其实,颜心的想法有点偏差,景元钊并没有和盛远山打架。 他是单方面被盛远山揍了一拳。 昨日去射击场,盛远山自己开车接颜心的。 回去时,景元钊做了司机。 舅甥俩一开始没说话。 盛远山很明显沮丧又愤怒,情绪复杂。 车子开到了半路,是盛远山先开口的:“你的婚事,进展到了哪一步?” 景元钊被他气笑:“舅舅想了一路,就用这话压我?我有个未婚妻又怎样,珠珠儿还有个丈夫。” “你介意她有个丈夫?” “当然。难道舅舅不介意?”景元钊笑问。 盛远山:“当然不。我遇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有了,难不成我要去逆转光阴?” 景元钊的笑容收敛。 他舅舅说出这番话,已经很有份量了。 “……你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吗?”景元钊说他,“那么喜欢珠珠儿?” 盛远山没回答。 他不是不近女色,他是有个心疾。 他十二岁时,和他姐夫外出平叛,遇到了伏击。 火铳枪没有现在的枪稳,不知哪里的流弹,伤到了盛远山的小腿,他小腿一条深口子。 军医建议他原地等候,不准再前进了,否则伤口流血过多,他会死。 那是冬天,特别冷,军医让盛远山绝对禁止活动,又让两个小兵伺候他。 他们在原地扎营。 其中一个小兵,病恹恹的,精神不济。 盛远山十二岁,不算大人。 二十出头的两个小兵怕他冻死了,一个让另一个脱了上衣到盛远山的被窝,贴肉暖和着他。 小兵夜里滚烫。 盛远山问他:“是你在发高烧,还是我太冷?” 小兵迷迷糊糊不回答。 盛远山的上衣也被扒掉了,他和小兵赤膊相拥取暖。 他就是觉得那小兵滚烫。 后半夜的时候,小兵不怎么烫了,皮肤逐渐冷了下来,有点凉滑发黏。 盛远山睡着了。 翌日清早,他被另一个小兵慌里慌张抱起来。 那小兵手忙脚乱给他套厚棉衣。 盛远山也发烧,稀里糊涂去看自己被窝里的人。 那人一张脸发青。 往后的日子,盛远山见过很多死人脸,都是这样白中见青。 那小兵病重,半夜发烧死了。 盛远山和死人贴肉睡了一晚上,直到另一个小兵天亮想抱他去撒尿才发现。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浑身打颤。 “小少爷,没事的,战场死人太常见了。”另一个小兵还安慰他。 盛远山呕吐不止。 他的小腿伤口又发炎,加上他无法进食、无法入眠,他差点死了。 幸而是他姐夫不太放心,骑马回奔一百里地,连夜回来看他。 得知他情况不妙,姐夫冒着风险,命令自己的勤务班将他送到附近县城。 盛远山大病一场,好在身体底子还不错,活了下来。 从此有了个心癖。 他从不与人肌肤相触。 他姐姐偶然会拉他的手,想和他说说心里话。他浑身发僵,额头很快布满细汗。 某一年,军中开始流行新式军装,稍微有点资历的军官,可以佩戴手套。 盛远山恨不能手套焊手上。 他成年后,他姐姐屡次替他张罗相亲。 姐姐相看的女郎们,出身都不错,人品相貌也出挑。 盛远山一想到自己婚后,需要和她们肌肤相亲,他顿时觉得那些女郎面目可憎。 他找各种理由推辞。 后来他没办法,说自己天残。 好在他姐姐真信了,从此不烦他,盛远山逃过一劫。 他并不残。 不管男女,也不管是否亲厚,盛远山是宁死不愿与人相触。 而他上次中枪后高烧昏迷,颜心给他诊脉,按住了他的手腕。 他并没有向往常那样恶心反胃。 她的诊脉,是一条同往“生还”的路,让盛远山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他的求生意志太过于强烈,以至于心癖在那一瞬间失了作用。 往后的日子,他还是讨厌与人肌肤相触,可他会情不自禁想碰一下颜心。 她的头发、她的手,以及她的脸。 盛远山为何要介意她有过丈夫? 她是最特殊的,无可取代的,她的一切盛远山都能接受。 景元钊问他是否喜欢颜心时,他认真又慎重点点头:“很喜欢。” 景元钊却笑起来:“舅舅懂什么是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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