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折腾了一夜,母骆驼一夜没进食进水,又没有休息,口哨声一响,再闻到诱人的豆香,下意识想进食。它们纷纷甩脱公骆驼,朝人跑过去。 公骆驼紧追不舍,隋玉亲眼目睹发狂的骆驼有多可怕,口吐白沫,嘴流黏涎,那双温润的大眼发直,配上硕大的体格,以及迅猛的奔跑速度,比发疯的狗还可怕。 老万扔掉烤香的豆萁和盐砖,他接过赵西平扔来的绳索,两人各执一头跑开,在两头母骆驼跑来舔舐盐砖时,两人迎着发狂的公骆驼冲了上去。 隋玉紧张地盯着,她这才发现去绊公骆驼的男人都背着弓箭,这是打着万一绊倒失败,在公骆驼追来时要射杀它们保命的主意。 绳索拉直,公骆驼奔跑的速度不减,一墩肉山撞上绳索,拉绳的两人迅速放松力道,但还是被骆驼撞来的力道挣得跪倒在地。 “拉!”老万咬牙大喊。 跪倒在沙里的两人迅速起身后退,赵西平跟老万被骆驼拖着跑,还要回挣着力道去绊骆驼腿。 公骆驼改道朝老万奔去,老万拽着绳索绕圈,不远处瞅准时机的男人大力甩开绳套,绳套精准地落在骆驼脖子上。 骆驼扭头去啃绳索,趁着这会儿它无暇顾及蹄下,赵西平跟老万拽着绳子迎面跑,绳索绕四蹄一圈,两人鼓足劲猛然后退。 骆驼上下都受牵制,四蹄不稳,重重摔倒在地,溅起一人多高的尘沙。 五头野生公骆驼先后倒地,一群人涌上去,套脖子的套脖子,捆蹄子的捆蹄子。 远处的野骆驼群见状赶忙逃跑,昨夜刚产崽的母骆驼望着还不能奔跑的幼崽,不停地用头拱起它,不时朝着奔跑的族群哀鸣。 隋玉滑下沙丘,她捡起地上扔的盐砖,提上装豆萁豆饼的袋子,牵上自家的骆驼,她朝那头舍不得逃命的母骆驼靠近。 五头公骆驼撂倒了,男人们骑上骆驼去追带崽的野骆驼群,赵西平冲隋玉打个呼哨,隋玉摆手,他也跟着去了。 还没靠近那头护崽的母骆驼,它就哼哧哼哧地刨蹄子,喘着粗气威吓隋玉不准靠近。 隋玉将盐砖扔过去,豆萁和豆饼也扔过去,站得远远的,不靠近它。 头一次看见刚出生的骆驼崽儿,隋玉发现它没有驼峰,一个都没有,背部是平的。 家养的骆驼探着脖子冲隋玉要食,隋玉从兜子里掏一块儿干硬的豆饼递过去,她吃的时候觉得费牙,骆驼却是嚼两三下就进肚了。 隋玉又给它一块儿,冲那头翕动鼻子的母骆驼说:“快吃吧,很香的。你们跟我回去,我不杀你们,你们用劳动跟我换草料、清水和圈棚,比在野外的生活环境好。” 母骆驼舔了口盐砖,它愣了愣,又伸长舌头舔几口,转而在黄沙里翻找落在里面的豆萁团和豆饼。经历了一夜的生产,它体力不支,就是抛弃幼崽也无力奔逃。 突然,两头骆驼停止进食,它们抬头往沙丘下看,隋玉扭头看过去,一头公骆驼咬断绳索站起来了,它正在往这个方向跑来。 “谁绑的绳子?该死的。”隋玉低骂一声,她从骆驼缰绳上解下藤弓,抽走一把箭,快速爬上沙丘,沿着另一个方向滑下去。 带崽的母骆驼趁机推着幼崽往另一个方向奔逃,走了两步又回来叼走盐砖。
第125章 官奴隶 驯养的母骆驼朝隋玉逃跑的方向看了看,它快走几步去捡食带崽骆驼遗漏的豆萁,发狂的公骆驼直奔它所在的地方。 隋玉绕道跑向骆驼后方,她拉开皮弦放箭,太长时间没射箭,准头歪得厉害,一箭射进沙丘里。她长吁一口气,按下胸腔里鼓噪的心跳,抽出第二支箭射向五步远的地方,木箭和铁箭反复飞出去,隋玉再给捡回来,她立在原地快速练习手感。 追赶过去的公骆驼骑上母骆驼的背,隋玉悄悄靠近,她向东绕路,走到两头骆驼的侧前方。她抽根铁箭搭在弓箭上,皮弦拉开,箭头对准公骆驼的脖颈。 太阳的光芒落在铁制的箭簇上闪过刺目的光,隋玉反复调整角度,松开皮弦前,她深吸一口气鼓在胸口,绷住膀子不动摇,对准目标,铁箭射了出去。 箭簇没进骆驼的皮肉,它吃痛大叫,却是舍不得逃跑。 隋玉放下弓箭,射中脖子,除非骆驼有两条命,不然它逃不了。她往远处走,爬上一座沙丘远远地盯着另一墩沙丘背后的两头骆驼,鲜血淌下染红了黄沙,母骆驼……对,母骆驼! 隋玉慌张观望,那头产崽的母骆驼拖着幼崽向南去,她放弃守着这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公骆驼,转而去追另外的一大一小。 小骆驼走动缓慢,一旦倒下,想再站起来就极耗时间,母骆驼再急促也没有办法,只能不断用头拱起它。闻见风里的血腥气,听着远处狩猎者的动静,它眼睁睁看着隋玉追来。 那头中箭的公骆驼倒地,隋玉和带崽的母骆驼一同扭头看过去,隋玉转头前行,母骆驼望着她,突然不动了。 小骆驼崽子走到母骆驼腹下吃奶,母骆驼低头舔舐盐砖。 隋玉气喘吁吁地走近,她掏出两块儿豆饼贿赂这头识趣的骆驼,说:“你放心啦,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也看见其他驯养的骆驼了,它们跟着人好吃好喝,压根舍不得离开。” 母骆驼吃下两块儿豆饼,静立不动给腹下的骆驼崽儿喂奶。 隋玉站一旁等着,等满身黄沙的骆驼小崽吃饱肚子,她又掏出一块儿豆饼诱食,她隔几步伸出手,说:“想不想吃?跟我来。” 母骆驼迈动蹄子,幼崽颤颤巍巍跟在后面走。 隋玉引着它们往回走,走个两三丈远,她掰半边豆饼扔给它吃,费了两块儿豆饼,将一大一小两头骆驼引到另一座沙丘下。 母骆驼跪伏倒地趴下休息,骆驼小崽蜷缩在它旁边,清澈的大眼看向隋玉。 隋玉去找男人们丢下的水囊和干粮,顺带远远观察一下倒地的四头公骆驼,四蹄打结,脖颈上的绳索跟蹄子上的绳索缠在一起,她怎么都想不明白那头骆驼是怎么咬断绳索逃脱的。 确保这四头骆驼不会再逃脱,隋玉提走一个水囊和一个豁口的水碗,碗就是用来给骆驼喂水的,她浅浅倒半碗放在离母骆驼不远的地方。听见水声,骆驼就起来了,它走过去将水喝尽,又望着隋玉。 隋玉再给它倒半碗,冲自己的骆驼打个呼哨,给这头疲累的骆驼也倒一碗水喝。 两头骆驼喝完水倒地休息,隋玉爬上一座沙丘往远处看,西边浓烟滚滚,是男人们赶着骆驼群回来了。 骆驼大多时候都是温顺的,性子烈的公骆驼已经被捕获,其他骆驼只要截断后路,威慑后再给些甜头,驱赶一阵就放弃抵抗了。 日头升至头顶时,男人们抵达隋玉站立的沙丘下,满载而归,他们个个神情亢奋,但在闻到浓郁的血腥气时,脸上的亢奋缓缓退下。 “出什么事了?”赵西平问。 隋玉指着倒地的死骆驼,说:“来人认认,这头骆驼是谁绑的?竟然让它咬断了绳索,若不是有我家的骆驼做伴,我应该是跑不脱的。” “不可能。”万行山第一反应是不可能,“我带来的人都是经年的老师傅,捆骆驼方面不可能失手。” “你自己去看,除了将骆驼射死,其他的我什么都没碰。”隋玉望着沙丘下的十余人,说:“我倒是好奇是谁身藏坏心,呼啦啦一下子人都走光了,给我留个发狂的野骆驼。” “不至于,不至于。”老万出声,“咱们无仇无怨的,不至于这么做。” 万行山亲自去检查,捆骆驼的绳索的确是骆驼咬断的,骆驼脖子上有一圈磨伤,绳结没断,只能是捆绑的手法有问题,让骆驼的脖颈有活动的余地。 “故意害人不至于,但手法有问题是真。”万行山坦然承认,他指了指骆驼群,说:“在路上我跟赵千户商量好了,除了那头产崽的骆驼归你,他能再挑走一头。公骆驼逃脱是我安排有误,这样,你射死的骆驼归你,此外你们再挑一头骆驼。” 骆驼已死,搬动困难,隋玉不要,她指着骆驼群里两头年轻力壮的野骆驼,说:“我选这两头骆驼,你们人多,方便搬运,那头死骆驼归你们。” 这样一来,隋玉跟赵西平能分得五头骆驼,万行山肉疼,但还是咬牙答应了。 死骆驼卸掉腿,砍掉头,抛掉内脏,万行山他们抬着骆驼肉捆在骆驼背上。 隋玉走过去用木箭挑起肠子,问:“这些你们都不要了?” 老万摆手,没东西装,这些内脏只能舍弃。 隋玉拿件旧衣裳将肠子、肝脏装起来,她将这些东西递给赵西平,小声说:“现在天还不热,回到玉门关应该不会臭,到时候借口锅煮熟,带回家卤着吃。” 赵西平随她的意,队伍要离开了,他托着她坐上骆驼,夸了句:“箭法不错啊。” 隋玉有些心虚,早就手生了。 昨夜才出生的小骆驼也被抱上骆驼背,隋玉挟其子,母骆驼紧跟着她走。 一部分人赶着骆驼群走在前,走远了,剩下的人解开捆住蹄子的绳索,两道绳索都套在公骆驼的脖子上,一人牵条绳,拽着四头骆驼往南走。 日落了,天黑了,赶路的人群脚不停歇,驱着骆驼群继续走夜路。 一夜未歇,天明时分,老万将带来的盐砖和豆萁豆饼拿出一部分喂骆驼,再舍一囊水,每头骆驼舔两三口,保持着不饱不饥的状态继续赶路。 小骆驼落地喝奶,隋玉趴在驼峰上打瞌睡。 再上路,隋玉抱着小骆驼领着产崽的母骆驼时不时眯一阵,赵西平骑着骆驼走在一旁盯着,防着她摔下来。 老万跟万行山嘀咕一会儿,两人勒住缰绳放慢速度,待赵西平的骆驼赶上来,老万挠挠头,低声说:“赵千户,对不住了。” 虽然什么都没说明,但三人心里都明白他是为了何事道歉,赵西平绷着脸没说话。 “往后我会好好约束他们,都是一群跟牲畜打交道的人,一群下三滥,赵千户别跟他们计较。”万行山开口。 “这些人我都认识了,往后不要出现在隋玉的铺子里。”赵西平开口,“万叔多费心,你要是约束不好,我找人来帮忙。” 万行山点头,他拱手赔不是。 隋玉听到了,但她没睁眼,等万家叔侄离开,她假装继续打瞌睡。在流放的路上她就知道一些男人畜牲不如,到了妓营,这个认知再次加重,赵西平品行好是她的幸运,但不是人人都像他。这张脸露出好颜色后,在她走上街摆摊时,她就有所心理准备。 以前有隋虎护着她,现在有赵西平护着她,隋玉暗吁一口气,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暖。 又在沙漠里跋涉一天一夜,人疲了,骆驼群也疲了。始终半饥半饱地赶路,饿得要发狂时喂一点,反抗的情绪接二连三受阻,这群野骆驼慢慢也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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