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妹,小米去了婆家,你那里岂不是少了人帮忙?”赵大嫂问,“我家大丫八岁了,在家能干的很,我送她来给你帮忙。” 隋玉摆手,说:“人手够用。” “那等大丫岁数大点了再来给你打下手,让她跟你学学。”赵大嫂语带讨好。 隋玉没回绝,离大丫长大还有好些年,她也不确定几年后还是什么光景。 嫁妆提前一日送过去,到了正日子,黄连正由黄安成带着,牵头骡子过来迎亲。 赵小米穿着一身红嫁衣出门,父母不在,她拜别兄嫂,再由她大哥抱起来偏坐在骡子上。 “姑娘嫁到我们家,我们肯定不让她受委屈,你们放心。”黄安成开口。 “哥,嫂,我往后会好好待小米的。”黄连正出声保证。 “你们好好过日子,小米的脾气有些急,好在不犟,能说的通,你多让她几句。”赵西平叮嘱,“她若是不讲理,你让她回来找我,我教训她。” “三哥——”赵小米急了,“你就不能夸我两句?” 她没听懂赵西平的言外之意,但黄连正听懂了,他郑重地点头应下。 赵大哥和赵二哥不善言辞,纷纷说:“你三哥的意思也是我们的意思,行了,时辰不早了,走吧。” 迎亲队离开,赵家三兄弟跟过去送亲,一直到深夜才回来,兄弟三人各个身上都有酒气。 赵西平洗漱一番进屋,他径直走到床尾,熟练地托起隋玉的腿脚揉捏,肚里的孩子月份大了,夜间她经常因为腿脚抽筋疼醒。 隋玉醒了,她托着肚子翻个身,含糊地说:“回来了啊?” “嗯,刚回来。”赵西平动作停了一下,问:“要不要尿尿?” 隋玉点头,但躺着没动,赵西平明白了意思,他继续给她捏腿。 “大哥说等小米回门了,他们就要回去。” “快秋收了。”隋玉想了想,说:“到时候托出城的商队带着他们,路上有个照应。” “这个力道行吗?” “行。”隋玉又想睡了,她抽回右腿换左腿,等揉得差不多了,她翻身下床去茅房。 赵西平给她举着油盏照亮,一手搀扶着她。 厢房里睡的两对夫妻已经熟睡,打鼾声此起彼伏。从茅房出来,隋玉撩水洗手,她认真地问:“等你岁数大点,你会不会扯呼噜?” 赵西平沉默。 隋玉踩他一脚,越过他往屋里走。 赵西平跟上去,躺上床后,他习惯性地贴在隋玉的肚子上。 “睡了。”隋玉推开他,“小崽睡了,我也要睡了。” “你睡,我不说话。”赵西平又贴上去,“今晚我没陪他说话,他不高兴了吧?” 隋玉:…… “今天你小姑出嫁,我送亲去了。”赵西平解释,“你是个姑娘还是小子?” “你喜欢姑娘还是小子?”隋玉问。 “都喜欢。” 隋玉换个问法:“你希望肚里的小崽是儿子还是女儿?” 赵西平沉默。 “儿子?”隋玉语气肯定地猜测。 “这世道对男人来说更容易活下去,不过小崽是女儿也无所谓,我能保护她。”赵西平坦言,“丫头小子都行,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隋玉哼一声,暂且放过他。 赵西平躺下,他搂住她,说:“有你这个娘,我们的孩子指定有出息。” 隋玉可没有这个信心,指望孩子有出息还不如指望自己。 …… 回门这天,隋玉没去客舍,她跟赵大嫂和赵二嫂在家等着,两个嫂子在灶房做饭,隋玉坐在灶前帮忙烧火,妯娌三个随意地聊着闲话。 “三嫂——”赵小米跑进来,“大嫂二嫂,我回来了。” 黄连正跟着喊,他手里提着两只乱扑棱的活鸡,显得他格外狼狈。 赵大嫂过去接走鸡,说:“你进屋坐,小米的三个哥哥去客舍了,估计快回来了。” 黄连正忙声应好,人却还站在院子里,他偷瞄一圈发现水缸里的水只剩一半了,趁三个嫂子不注意,他拿走扁担提着两个桶快步往外走。 “哎!你干啥去?哪有让新上门的姑爷去挑水的!你回来。”隋玉喊。 她一出声,黄连正快跑几步,像个偷水桶的贼,一溜烟就出门了。 “这是贼上门了?”赵大嫂打趣小姑子。 赵小米难为情,她摆手说:“别管他,他闲不住。” 不止黄连正闲不住,赵小米也闲不住,她撸起袖子洗洗手,走进灶房帮忙做饭,倒是隋玉这个主人家闲下来了,挺着肚子在檐下吹风。 待赵家三兄弟回来,黄连正也挑水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三个大舅子,说话都有些结巴。 隋玉觉得好笑,她像是看热闹一样看了半天。 “新姑爷头一次上门都是这个德行,我跟你大哥是在冬月成亲,回门的时候,他把我家堆的干柴劈了半垛。从那以后我爹对他就特别满意,一提起这个大女婿,我爹就夸他顶半头牛。”赵大嫂说。 “可真是亲兄弟,我家那个跟我回门也是又劈柴又挑水。”赵二嫂失笑,“看来男人也就是这些哄人的花招,靠卖力气表现自己。不过你爹若是活着,老三面对老丈人就不能靠卖力气了,劈柴挑水都不好使。” 后一句话是跟隋玉说的。 隋玉看赵西平一眼,笑笑没说话。 饭后,一家人坐在檐下吹风乘凉,闲聊时,赵小米提起买卖粮草的生意,她打算明天就开始收割金花草,晒干了打捆堆放。 “三嫂,等粮草准备妥,我就去客舍拉生意。”赵小米先打招呼。 隋玉点头,说:“行,许你进客舍里面找客商商谈。” “一捆干草多少钱?”赵大嫂问。 “五钱,一捆干草最少要有七十斤。”赵小米答。 赵大嫂遗憾,两地隔的太远,若是离得近,她也能把地里收的黄豆杆打捆卖钱。 越想越觉得不甘心,赵大嫂觉得不能再在老三家多待,见得越多,她越是心燥。所以隔天一早,赵大赵二两对夫妻早早跟着商队出城了。 接下来的日子,进城的小商队少了,偶尔有几个大商队回关进城。一些走远的大商队,经常是两三年往返一次,考虑到这部分商队不知道敦煌新开了一家大客舍,老牛叔再次前往玉门关,为客舍招揽生意。 开春租骆驼的商队也有回来的,宋娴租出去的骆驼瘦了许多,但精神不差,一部分商人选择退租,更多的是选择买下。 “这八头骆驼你给我留着,我明年过来还租这八头。”一个客商跟宋娴交代,他用商量的口吻说:“你能不能给我留两年,我们再多跑两年,手头宽裕了就买下这八头骆驼。” “你们是近两年才走商的?”宋娴问,“我听你们的口音还挺重。” 客商点头,“这是我们第二次来敦煌。” 宋娴思索一下,说:“行,这八头骆驼我给你留着。” “先谢过宋当家了。”客商拍了拍骆驼,解释说:“路上遇到狼群了,它们救了我们的命,我给它们买几捆干草和一袋黄豆,劳宋掌柜跟人交代一声,天冷的时候给它们吃好点。” 宋娴当然不会拒绝,又说:“我有个侄媳妇是做粮草生意的……” 客商闻声知雅意,打听到赵小米的名号,隔日就在她那里买了三十钱的粮草。
第162章 买私奴 九月秋收忙,甘大甘二为了尽快忙完农活儿回客舍干活得赏钱,他们兄弟二人跟赵西平交代一声,直接卷了铺盖睡在庄稼地,干累了就睡觉,睡醒了继续割麦,日夜不停歇。 殷婆每日赶在饭点前去地里送饭,看两个儿子不要命地干活,她心疼道:“钱没命重要,我们在主家有吃有喝有住有穿,攒的私房钱也起不了大用,你们别被钱迷昏头了。” 甘大这才解释:“我以前听掌柜娘子提起过用钱赎奴籍,应该是有这回事,不然掌柜娘子不可能知道。我跟二弟想多攒些钱,以后要是有机会,我们就花钱赎奴籍,转为良民。” 殷婆哽住,回去后跟隋玉打听赎买奴籍要多少钱。 “目前可能还没有这个政令,我不清楚。”隋玉探究地看向她,问:“你想赎买奴籍?” 殷婆搓了搓手,说:“我们当过良民,不想世代为奴,有个念想也好。娘子,你说以后再过二三十年,朝廷会允我们用钱赎奴籍吗?” 隋玉肯定地点头,如今的奴仆更倾向于奴隶属性,随着朝代的更迭,奴隶的属性肯定会慢慢减弱。 “能就行。”殷婆眼睛亮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冲隋玉笑笑,说:“我们多干活多攒钱。” 这是主仆二人头一次提及钱的事,隋玉张嘴欲谈工钱,但思及后续的打算,她咽下到嘴边的话。 “对了,你晚上再去送饭就跟甘大甘二说一声,麦子割了先晒在地里,晒干后再打捆。先别急着运去粮场,到时候我去跟宋当家借一群骆驼,一趟就把麦捆运走了。”隋玉交代,补充说:“不用运粮,要少耽误好些事。” 殷婆点头应下,见隋玉没有要交代的,她进屋去忙活。 十亩麦子收了五天,麦子收了又收黍米,等那二十亩地的庄稼收得差不多了,赵西平告假一天,他去宋娴那里领走五十头骆驼,再加上自己家的八头大骆驼,一趟运走十亩地的麦捆,不消一天就将二十亩地里种的麦子、黍米、高粱都运去粮场。 官奴赶着牛正在粮场上碾压麦子,赵西平找到粮官交谈几句,说明身份后,他毫不费力的用骆驼运走一百捆麦秆。 趁着夜色,赵西平带着奴仆和帮工将骆驼驮的麦捆卸下来堆在地上,当晚给辛苦了一日的骆驼加餐,次日一早送回沙漠里。 河道窄处拦上横木,一百个麦捆都丢进河里,甘大甘二在隋良的地里收黄豆,洗麦秆的活儿只能是赵西平动手。他穿着裤子走进河里,先是挑开捆麦秆的草绳,再用长杆将麦秆摁进水中。 流动的河水带走麦秆上的浮灰、虫蚁和草渣,散开的麦秆在河道上堆积了厚厚一层,赵西平艰难地行走在其中,不断将麦秆浸入水里,再推走水面上飘的草渣。 隋玉站在树下摇着蒲扇扇风,有客商过来,她往河上游指,说:“想洗澡往上游走,或是你们晚点再过来。” “这是做什么?”客商寻块石头坐下,说:“过两年这些树长大了,河边就阴凉了。” 河边种的树都是开春从山上挖来种下的,山上土壤贫瘠,树苗长得瘦弱,移种过来之后上过粪肥,土壤养肥了,树也长精神了。 “洗麦秆做什么?”客商又问。 “洗去虫蚁和草渣,之后捞起来摊在桌上晒干,晒干了把泥榻上的干草换下来。”隋玉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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