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夫人不欠我们的,你于我们有恩,反倒是我们欠你不少,不能再用你的钱,小心会有人贪心不足。”另一个妇人插话。 隋玉抬眼,一不小心看到有人夹着腿,跪在地上用脚后跟蹭腿心,她挪开视线,说:“过两天我带人去你们住的地方转一转,到时候问问,愿意赊账的,我借你们点钱,等棉花丰收了,可以还钱也能用棉花抵债。得了这鬼毛病,你们也挺难受,痒了挠一下,被人看见了还要指着鼻子骂。” 有人听到这话掉眼泪。 隋玉“唉”一声,起身走了。 离了茶舍,宋娴问:“说了什么?我怎么还看见有人抹眼泪?” 隋玉没瞒她,一五一十交代了。 宋娴闻言,说:“这事交给我,你把你家女仆借我使使,我出钱,她们出力去医馆买草药,买个三四千斤,算是我捐送给这些苦命人的。” “那我就替她们先谢过宋当家了。”隋玉笑了。 宋娴拍她一下,“你故意的?” 隋玉笑呵呵的,“拉你一起做个好事。” “行吧,你把她们的住址给我誊一份,这事我交给绿芽儿负责。”宋娴说。 隋玉无有不应。 “对了,跟你说个事,你家的凤凰肉我不惦记了。”宋娴终于找到机会说这个事,“我家丫头没眼光,我做不成你的亲家婶子。” 隋玉反应过来她指的是隋良和绿芽儿的事,她沉思一下,说:“儿孙自有儿孙福,绿芽儿挺能干,我也喜欢,可惜二人没缘分,不能强求,他们各有更适合的姻缘还在等着。” 宋娴点头,“我就是跟你说一声,免得你还防着我。” 隋玉有些不好意思,她逃似的走了,“我困了,我要回屋睡一觉。” 这一觉睡到黄昏,隋玉醒来,一帮过来干活的女人已经走了,茶舍里的地毯、墙布、屏风都拆了,张顺正赶着骆驼准备进城还东西。 隋玉去灶房一趟,翠嫂见了问:“主子,可是饿了?再等一会儿,眼下没什么吃的,那帮干活的人离开的时候,我把鸡汤和羊杂混一起煮了,给她们煮了两锅汤饼填肚子,算是沾点荤腥,一个个瘦得可怜。” “不错。”隋玉夸一句,“晚饭做点清淡的,煮点酸菜汤,天热了,我想吃点酸的开胃。” “哎。”翠嫂应下。 隋玉离开灶房出去转一圈,等进城的奴仆们回来了,她拿出账本,又让张顺带人搬二十箱钱出来。 “分利钱了。”隋玉笑,“盼好久了吧?” 小春红她们笑。 “去年带出关八万钱的布料,从关外买回来的货又运去长安卖,一共卖了四十二万三千多钱,零头就不算了,获利三十四万三千钱。人和货的出关钱、入关钱合计是二万一千钱,年底交缗钱是一万五千钱,人的口粮和骆驼的粮草合计是二万八千钱,刨除这些,剩下盈利二十七万九千钱。再加上我自留的人参、葡萄酒、琉璃盏、地毯和皮货,这些大概有五千钱,也就是说最终是盈利二十八万四千钱。”隋玉把每一笔进项和支出都说明白,她看向众人,垂眼继续说:“二成的利钱是五万六千八百钱,甘大和柳芽儿不参与分红,分到十七个人头上,每人得三千三百四十钱。” “恭喜。”隋玉合上账本说,“诸位,辛苦一年半,到了拿酬劳的时刻了,这些钱箱是属于你们的,搬走吧,不要跟我客气。” 奴仆们笑了,他们都盼着呢,谁都不会客气。
第346章 隋良的选择 天黑了,散布在草场上的骆驼和鸡群回到圈里,荒野上安静下来。 隋玉转身进屋放下账本,又拿上小崽的帛布灯笼,去灶房引燃后,她提着灯笼离开客舍。 棉花地里还有人,二黑带着五个仆妇在挑水浇水。隋玉走过去,她借着灯笼发出的微弱光芒查看棉花苗的生长情况,茂密的枝叶间挂着花苞,棉根上附着的土板结,这是浇水后又快速晒干的通病,会导致秋末拔棉柴的时候很费力。 “主子?”二黑站在河边问一声。 “是我。”隋玉直起身,“月尾月色不好,地里黑漆漆的,人站棉花地里也看不见路,小心走摔了,收拾收拾农具,这就回去吧。” “只剩两垄苗了,今晚赶赶工,这两垄浇完,明天去二掌柜名下的地里浇水。”二黑说。 “那你们走慢点,别摔了。”隋玉走出棉花地,说:“明天请帮工,请五六十个,剩下的棉花地一天浇完,不要为了省钱,耽误棉花的生长。” 二黑“哎”一声。 地里的五个仆妇悄悄松口气,一担又一担地挑水,在棉花地里走一趟又一趟,一点歇息的功夫都没有,就是一天三顿喝肉汤,她们的身体也受不了。 路的尽头传来蹄声,隋玉停下步子,她站路边等着。 “是我娘。”马背上的小子激动大喊。 隋玉晃了晃灯笼,待一马一骆驼跑到面前停下来,她捧着灯笼放在胸前,借光做个鬼脸。 “咦——”小崽跳下马背,他嘀咕说:“我才不害怕,阿宁肯定会害怕,明天我留他住下,夜里去吓一吓他。” “少作怪。”赵西平斥一声,“他胆子小,你别去吓他。” 隋玉把灯笼递给小崽,说:“去吓你舅舅。” 小崽立马接过灯笼跑了。 隋玉牵过马缰绳,一手牵住男人的手,问:“地里有什么事?怎么下午又走了?” “没出什么事,我带儿子去农司一趟,后来又遇到马农监也过去了,我们谈了些事。”赵西平摩挲着女人的掌心,他意有所指地问:“什么时候睡醒的?晚上还睡得着?” “你还有精力?”隋玉笑侃,二人昨晚为今天的宴请睡不着,聊着聊着嵌合在一起,折腾到二更天才睡。 赵西平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二黑带着五个仆妇收工了,六个人挑着桶过河,隋玉和赵西平咽下打情骂俏的话,任由勃发的痒意在心底暗暗滋生。 “大人,月前移栽走的棉花结花苞了吗?”二黑问。 “有,不过少,移栽晚了,肥力又不够,长势不如我们自家的。”赵西平说,“今天马农监来地里看过了?” “是有个人过来,我不晓得是不是马农监。” “怎么了?”隋玉问。 “在农司的时候,他跟我谈起我们自家的棉花长势比种棉人手里的棉花长势好,看样子他过来的这几天也去棉花地里转了的。”赵西平庆幸,这也是实干家,肯顶着大太阳下地,而非像胡都尉那样,是个滥竽充数的空心麦秆。 思及胡都尉,回到客舍,赵西平牵着隋玉走到河边,问:“我们把中郎将府盖在河对岸可好?” “胡都尉把地盘划给你了?” 赵西平哼一声,“以前我官位低,硬生生咽下这口窝囊气,现在官位升起来了,把这口窝囊气再还给他。” “行!”隋玉笑了。 “姐,姐夫,吃饭了。”隋良寻过来。 “来了。”隋玉丢开男人的手,她朝石碑矗立的地方看一眼,说:“府门朝东,让老爹给我们守门。” “什么?”隋良没听明白。 “你姐夫打算把中郎将府盖在河西边。” “那可太好了,中郎将府有多大?”隋良兴奋,“是不是比千户所的房子要多两进?” “差不多吧,校尉府就是四进的宅子。”赵西平接腔,“位置确定了,还要由匠人画图,你跟小崽都想想要添置什么,比如演武场或是养蚕房,到时候我跟匠人说一声,让他规划一下。” 隋良一时没想法,“我晚上跟小崽商量商量。” “行,不急。”赵西平想着地契还没转让过来,估计需要个三五天。 然而夜里拆贺礼的时候,赵西平在胡都尉送的贺礼中看到一张落着他名字的地契,位置就在河西边,也就是那个寿命不足半年的客舍的旧址。 “难怪大伙都想升官,权力惑人心。”赵西平感叹。 “你可别迷了心窍,你有权,我们家不缺财,你可不能在外贪污。”隋玉提醒他,“棉花利大,我们又住在边关,少不了有坏心眼的人想拉拢你,别上当。” “不可能,我最恨贪污的蠹虫,你忘了?”赵西平问。 没忘,隋玉可记得她因为有个贪污的大伯,她在赵西平面前挨了多少冷言冷语。 贺礼都拆出来了,曲校尉大手笔送了一对鹿茸,十个千户送的贺礼有些好笑,全是女人用的钗环或是绣样精美的布匹,十个百户大概跟千户打听了,送来的贺礼不是味道芬芳的澡豆就是小马鞭和皮靴,全是女人和小孩的东西。 “我的同僚和下属都知道我疼媳妇疼儿子,送礼送到你们面前来了。”赵西平打横抱起隋玉扑倒在床上,说:“我有点伤心,你安慰安慰我。” 隋玉捶他一拳,渐渐的,拳头失了力道,指甲陷入皮肉里,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烙下一道道红痕。 斗转星移,漆黑的夜幕在某一瞬间淡化了颜色,浓黑转淡,天边出现青灰色。 鸡叫了,虫鸣消失了,城北的荒野上有了人声。 二黑惦记着请帮工的事,天还没亮就进城了。 等隋玉睡醒时,请来的帮工已经下地干活了,客舍附近没什么人,昨天拿到分红的奴仆们也精神抖擞地下地干活去了,只有老牛叔和猫官坐在桑树下,盯着鸡群别来祸害菜园。 客舍没生意,地里的活也不用隋玉去插手,她吃过早饭没事做,只能把隋良和小崽养的蚕弄出来,她慢条斯理地给蚕喂桑叶,不时跟老牛叔絮叨几句,消磨了半天的时光。 下午又睡一觉,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雇来浇棉花水的帮工走了,盖房的匠人又浩浩荡荡来了,客舍附近多了五六十号人,城北的荒野上又热闹起来。 耗了八天的功夫,地基挖成了,此时地里的棉花进入开花期。 隋玉找到活儿做,她把种棉人分成三波薅过来,教她们打顶,再教她们掐芽条,把她们教会了,她家棉花地里的活儿也忙完了。 “姐。”隋良看隋玉在给猫官梳毛,他走过来蹲下,说:“姐,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你说。” “你还在外地盖客舍吗?比如酒泉郡和武威郡。”隋良问,“家里没事做,我太闲了,想找点事做。” “是要盖客舍,不过我本来打算等明年棉花种到其他三郡了,我再把客舍盖过去。”隋玉说。 “不用等明年,我去办吧。”隋良捋一把猫尾巴,他叹气说:“小崽半天在学堂,半天跟着他爹跑,他都有正事做,我总不能闲着。” 这时候有姐姐替他扛着生活的重担,以后总不能再让外甥为他扛起一片天,隋良心想他不能真活成个稚儿,不仅自己遭人看不起,也连累姐姐受人挑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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