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主初中没读完,也没个手艺,能进厂的工作轮不到他,城里也不像农村可以下地,他琢磨着挣钱,半大小子能干什么?只能和陈勇麻子他们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混着,有临时工去干几天,要不蹲在车站,运气好遇着大老板需要跑个腿介绍什么的,杂七杂八...手头也能有几个小钱。 原主不像陈勇要上交,但他有个拖后腿的嫂子,经常为了外人忽略自己的拮据状况,侄儿侄女有个想吃的小零嘴,做叔叔的肯定要满足。加上现在两孩子去的育红班,一个月交一次费用,白萍忘了一回后,原主不忍小孩子失望,之后都是他去缴费,至今快一年了,白萍像是忘了这回事,原主也犟着不提。 他有心气,觉得沈茂沈芝是沈家的孩子,就算白萍不把孩子放在心上,他做叔叔能为孩子做到的事情一件都不会少。 “辞亭。”麻子好不容易把他爹抱到摇椅上安置好,瞅着他娘去拿碗给他爹倒热水,赶紧把从他爹那要来的钱塞给沈辞亭,“趁我娘不在,快收好,被我娘看见了我的耳朵不保。” 麻叔看着当没看见,他不管孩子们之间的事情。 沈辞亭拿着钱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麻子,麻婶子已经看见了。” 下一秒,麻子就感觉到耳朵传来熟悉的痛感,疼得他龇牙咧嘴,“娘嘞,你松松,我没骗我爹钱,辞亭打工的钱拿来买煤了,这不这个月快结束了,他家两孩子的育红班要交钱,我给他应应急,没干坏事我的娘!” 其实...麻婶子也没看清麻子究竟干了什么,不过这不重要,麻子那做贼心虚的模样,一看就没干好事,没成想小兔崽子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松开犹如铁钳的手指,瞪了总是背着她和儿子做小动作的麻叔,用碗敲了麻子一下没好气道:“你要钱做正经事,你娘还能不给你?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 家里再穷,麻子和朋友之间的往来帮助,麻婶子是绝对支持的,这几个孩子虽然有时候吊儿郎当的,但只冲沈辞亭一声不吭把两孩子的育红班费用承担起,麻婶子就知道,孩子们坏不到哪里去。 “麻子,你不地道啊,这煤炭咱都用了...”瘦猴儿从沈辞亭样手中把钱给麻子扔回去,“我有钱,轮不到你来这套。” “我来。” “你们都别争,我没用钱的地方,我给。” 陈勇几人也跟着发声,应当是为兄弟情感动的场面,沈辞亭不由自主的被逗笑,明明都是穷光蛋,愣是搞得像后世结账时你争我抢一样,不同的是,可能一顿饭花费大几千,而他们所有手里的钱加起来可能才过百。 还是要挣钱呐,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你们都不用给,再争下去我就一五一十说个明白。”沈辞亭是不会收的,陈勇他们不知道,但原主对他们是歉疚的,作为一起长大的哥们儿,没把人往好路上带,反而把人带向了歪路。 麻子瞬间紧张起来,被他爹娘知道他偷煤,那就不是拧耳朵的问题了,“听辞亭的,收起来,都别来这套。” 麻婶子/麻叔打量着五人,听着里头有情况啊。 沈辞亭说道:“育红班的钱,我不打算再交了。”他眉头皱起很深的褶皱,显然这个决定下的艰难,“我嫂子这个人,任何人芝麻大点的事都能排到自家人的前面,沈茂沈芝上育红班的钱由我负责后,她一直也没管过。现在我还可以勉强交上钱,明年两孩子正式读小学,我哪里有本事供得起?” “还不如现在我不管两孩子的育红班费用,让我嫂子长个记性,总不可能真为了别人一点狗屁倒灶的事情,连给孩子去育红班的钱都没有。” 瘦猴儿赞同不已,“你早就该不管了。”白萍轻轻松松拿着五六十的工资,哪里像他们挣个十块钱都要千恩万谢老天爷。要是沈老大知道自己娶得媳妇儿是这个德行,早大耳巴子呼过去了,也就是沈家上头没有长辈在,才由得白萍乱来。 “怎么说话的!”陈勇踹了瘦猴儿一脚,有长辈在,嘴巴不把个门,“那是和辞亭有血缘关系的侄儿,能说不管就不管?” 铁柱这个憨头憨脑的,梗着脖子要和陈勇争对错,“要我说就不该管,白萍是孩子亲妈,哪里轮得到辞亭管东管西?他没个正经工作,挣个一块两块的,全用到外人身上,自己没攒下一分钱,以后娶媳妇儿怎么办?” 难不成等着侄儿侄女成才,到时候出钱给叔叔娶老婆? 麻子一脸新奇道:“铁柱,平时你不显山不露水,关键时刻还懂得挺多啊。”自个儿是个光棍,倒操心起辞亭的婚姻大事了。 “我娘做媒做得多,我听来的。”铁柱道,像沈辞亭陈勇瘦猴儿麻子他们的情况,他老娘都摸得一清二楚,在家里经常念叨的就是辞亭他嫂子,恨不得住在辞亭家隔壁,缺什么只管找辞亭嫂子,一年能省下好多钱。 “铁柱说的对。”麻婶子厚道中夹杂着精明,“婚姻大事本该父母操持,辞亭你爹娘大哥都不在了,就该嫂子关心,但你嫂子想不到这方面的事情,只能辞亭你自己多上心。” 麻婶子抿了抿唇,“都说三岁看老,沈茂沈芝将将六岁,和白萍一个模子出来的,辞亭你要为自己多打算。” 麻叔制止麻婶子继续说下去,“不好这样说孩子,还小,要慢慢教。”不过,“多给自己存点钱,没错的。”兜里有票子,干什么都有底气,不虚。 “爹娘,谁不想存钱啊?”麻子只觉得二老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简单,“存钱也要能挣到钱才行,咱城里人还不如农村路子多,你们看现在政策放开,街边很多卖菜卖鱼的人,那嘴皮子比不上我们一般顺溜儿,偏生能把东西卖出去,一个月下来和有正经工作的收入也差不了多少。我们这种只有个城里户口的,除了户口,当真各个方面都不如有地的乡下人过得舒坦。” “你就知道胡咧咧,先前粮食紧张的时候,咱可以按户口每个月领粮食,农村那会儿多少人挨饿,你是没看见!”麻婶子骂道,“你知道农村户口想转到城里来,得费多少功夫?就算现在有了新政策,工厂招工还不是只招城里户口的?” “身在福中不知福!” 陈勇几个听着,静默不语。他们处在一个上不去下不来的阶段,麻子话里的意思,麻婶子没听出来,他们一起混的再了解对方不过,他这是动了去做买卖的念头。 麻婶子不会同意,虽说这政策变宽松了,但谁能保证,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风声鹤唳?街道上卖菜的人确实变多了,但敢明目张胆做生意的寥寥无几,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步的风向是什么。 “麻子。”沈辞亭叫住他,免得他一上头,把什么都给秃噜出来,麻叔麻婶子两口子比他们更切身经历过黑暗的时刻,别吓着老两口,“你有什么打算,咱一起商量,不管干什么,都得一步步走。口袋里没几个钱,干什么都不行。” “辞亭这话踏实。”麻叔赞道。 麻子把想从爹娘那弄钱的打算憋回去,他也是话赶话突然起的念头,真正想付诸实际,没有具体的计划。 “实在不行,娘退下来,你接娘的工作。”麻婶子为难道。 “不要。”麻子一口拒绝,他是想要工作,但账还是会算的,“娘,你三十多年的工龄,退下来多可惜,我接你的工作,从头干起,每个月少二十来块钱,咱家可真揭不开锅了。” “臭小子。” 麻子说道:“走一步算一步,先和勇哥几个像现在干着,说不定就找着机会了。” 陈勇点头,吃喝都在家里,一个月有十来块,总比身无分文要强。 说着都没注意天色黑了,直到麻叔肚里传来咕咕叫,接着一行人的肚子都唱起来了交响曲,麻婶子起身,“麻子去拿红薯烤上,我再煮个粥,炒个新鲜绿叶菜,你们都留下来吃饭。” “不了不了。”几个小伙子弹跳起来,这年头到饭点不自觉走的都是脸皮奇厚蹭吃蹭喝的人,他们的食量真吃起来,能把麻婶子一锅粥都干完还不够,打小被教育的就是不能随便在别人家吃饭,四人连忙就要离开,麻婶子说着一顿饭还是供得起,陈勇四个早就开门跑个没影儿了。 从麻子家出来,四人各回各家,急着干饭去了。 沈辞亭不紧不慢往沈家走,筒子楼之间的距离隔得不远,沈家在三楼,和同楼层的另外四户人家共用厕所和厨房。说是厨房,其实就是在走道的公共空间,各家把自己的炉子搬出来在外头煮饭炒菜热水罢了,油烟把那一面的墙和窗户熏得不成样子,乌漆墨黑的。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一大特征。 他到家时,邻居的蔡阿婆颤巍巍的在烧水,沈辞亭快步过去,搭手帮她扶了把炉子,“阿婆,您让蔡哥回来弄呀,这么重的炉子,不小心烫着了怎么办?” 蔡阿婆说道:“厂子效益好,他们两口子都得加班呢,辛苦得很,我烧好水灌到热水瓶里,等你哥嫂回家,直接就能洗漱,可以早点睡觉。” “您也不怕蔡哥生气,他说了多少遍啦,不许您在家干活的,我看着您在炉子边上都害怕,我来把热水灌上,您先回屋里歇着,我顺便一起提进去。”这老太太八十来岁了,愣是不服老,心疼儿子儿媳,恨不得把家里的事情都揽过去。 “沈二,你是个好娃娃。” 沈辞亭听到像是夸小孩子的语气,不由失笑,麻利灌满两个热水瓶,又给换了一柄新的蜂窝煤,底下盖好盖子,留了个极小的通风口,就算把这炉子封上了,明早把盖子打开,不用换煤球。 把两瓶水放到蔡家客厅的角落,沈辞亭叮嘱蔡阿婆不要碰,转身要走时,被老人家叫住,给他两颗水果硬糖,糖纸花花绿绿,应当是蔡哥买来给老母亲甜甜嘴的,“阿婆,我长大了,不吃糖了,您留着自己吃。” 真把他当小孩儿哄了。 “胡说,哪有不喜欢吃糖的孩子。”蔡阿婆虎着脸,沈辞亭不敢和老人家推搡,接过好意,想着之后给老人家找点软绵的罐头,没想到他收下还不成,老太太非要他现在就吃,当着她的面,天地良心,沈辞亭真不太喜欢吃糖,无奈拗不过人,三两下把糖纸撕开,把糖过往嘴里扔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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