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亭凭空背了一口锅,无处说理。 知柚不参与两人的眉眼官司,捂嘴偷笑,近墨者黑,呸,不是,近朱者赤,两个人一起久了会变相似,加上她确实会下意识学沈辞亭,卫瑟不算冤枉人。 三人又接着简单参观了房子的内部设计,卫瑟和沈晋的装修简洁到极致,一看就没怎么上心,与之相反的是中间这栋,每个小细节都很妥帖,简直集结了所有装修优点于一体,知柚找不出一点不好的地方。 卫瑟是做大于说的人,他没有多说什么,甚至在陪着两人看完房子后,立刻就去他的小研究室了。 知柚大致记住了内部布局,无数次赞卫瑟审美真的绝,他厉害之处是能把想象完美落到实处,让知柚自己来都做不到这样的水平。 “我去准备温居宴。”知柚刚看厨房各类食材挺齐全,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是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 沈辞亭顺口道:“我帮你啊。” “别,您坐着就成。”知柚敬谢不敏,她倒不是怕劳累沈辞亭或者做饭做习惯了,而是沈辞亭天生没长厨艺这根筋,知柚尝试过教他数不清多少次,沈辞亭态度没得挑,每一个步骤都对,但最后的出品味道就是不合格。 更迷惑的是,沈辞亭能把一道菜的制作过程口述的丝毫不差,连知柚在第几分钟放什么调料都记得很清楚,偏生上手就废。 让沈辞亭纸上谈兵教别人,他有模有样,被教的人炒出来的菜味道也不差。 知柚好一顿称奇,她纵横厨艺界这么多年,还没遇到过这样的怪才! 可能老天爷太公平了,让沈辞亭脑子过于好使,手就得做个摆设。 知柚每每想起,都忍不住用堪比X光的眼神打量沈辞亭一番,如果不是她知道沈辞亭是什么人,真要忍不住怀疑他故意为之了。 “我很乐意帮忙。”沈辞亭强调自己没有偷懒耍滑,活的时间长了,什么技能都会点,但唯有厨艺这一项,他确实无能为力。 知柚好笑,该用沈辞亭的时候她不手下留情,这会儿没必要非让他干什么。 “你不是投了个研究所给一群学生使用吗?难得有机会和时间,帮他们做个桥梁和卫瑟叔叔搭个线呗。” 国宝级院士水平的指导,可不容易得到。 “行。”那帮小子还没摸透军舰,的确缺了个引路人。 沈辞亭去找卫瑟了,知柚手脚麻利做了五菜一汤,还烤了个蛋糕,裱花细致,正中间用奶油写着‘敬自由’三个字。 物质方面满足了,自然而然就会在精神上有所追求,知柚觉得自己无拘无束一直在路上是最好的状态,有感而发写在了蛋糕上。 卫瑟和沈辞亭相携进入餐厅,看到蛋糕上圆滚滚可爱的三个字一愣,于卫瑟而言,再没有比自由二字更应景的祈愿。 “卫瑟叔叔,您还没尝过我的手艺,您可得尝尝合不合胃口。”知柚笑着招呼,先帮着盛了一碗汤,饭前喝汤养胃。 卫瑟出了帝国的疆土,整个人没有紧绷着,“不用尝就知道好吃,可惜沈晋不在,没有口福。” “叔叔和您一样,扑在研究上不管口腹之欲!”沈辞亭接了句话,让卫瑟切蛋糕,“您来。” 卫瑟讲究,摆手拒绝,“我是个借住的客人,哪能不讲规矩反客为主,该知柚这个主人家来。” “您千万别寒碜我。”知柚面容惊恐,身体往后离餐桌远了点,“这是我们大家共同的家,并不是我私人产业,真要算的话,我和辞亭就出了点钱,您来劳心劳力才把荒星改造成现在的样子,您要是把自己归为客人的话,我和辞亭今天头一回来,岂不是连客人都不如?” 卫瑟对星球的用心程度,他们远远比不上。 而且知柚把这里当家不假,但心里记挂别的事情更不假,她计划的还是趁年轻完成星际旅行的梦想,‘知柚一家’是她排在最后养老定居的家。 知柚直接说道:“我们年轻,在一个地方待不住,您是守家的人,以后靠您的地方太多了,我和辞亭本来就对您不住,您还说自己是客人这种话,我真的无颜以对。” “我来,我切,你小姑娘家别念叨了,容易遭人嫌弃。”卫瑟招架不住,用粗齿刀将蛋糕一分为二,眼神询问知柚行了吗? “不错,您还注意着没破坏字体。”知柚先夸,然后无所谓道:“您不嫌弃我,我又已经嫁人了,辞亭很习惯我的脾气,我想遭人嫌还找不到人呢。” 卫瑟还真没反应过来,知柚和沈辞亭是夫妻。 怪不到他,情人间的眼神推拉亲密氛围,两人完全沾不到边,卫瑟才一下脑子短路。 他狐疑问道:“你两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您猜?”知柚不正面回答,笑眯眯地吊他胃口。 卫瑟看着知柚入了神,他女儿如果长到这么大,肯定是和知柚一样的古灵精怪,卫瑟闭眼又睁开,吃着鸡丁,平静道:“我不猜,你们年轻人的把戏,我老了不好奇。” “我们在一起的日子长着呢,您慢慢发现。”知柚自然接话,她给两位叔叔养老的心真诚得不得了。 卫瑟不能保证自己什么时候会去陪妻女,避开以后不谈。 吃完饭,卫瑟带两人用飞行滑板去了他布置炸弹的地方,让他妈在光脑地图上标记清楚坐标,免得误入,星球上其他地方没有来自人为的危险,还没来得及开发的地方,倒是有几分别致。 卫瑟解决完炸弹功成身退,不陪同两人探索星球。 这个星球并没有什么特色,知柚和沈辞亭踩着飞行滑板大约看了看,再去卫瑟长待的海边踩踏海浪捡完贝壳,不剩多少外出的兴致。 “这是家,囫囵吞枣转悠没意思,等我们闲下来,再一点点仔细的逛完整个星球。” ‘知柚一家’总是会在原地等着她的。 * 在星球上切身感受了一段时间,沈辞亭添置了一些需要的物品,知柚则给卫瑟做了些方便储存的小零嘴,还有方便即开即食的小咸菜。 两人各有各的忙碌,但过后,他们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偌大的星球,只有寥寥三个人,太寂寥了。 沈辞亭当下又下单了好几天最高智能的保姆机器人,两人不会停留在‘知柚一家’,等他们离开后,又只有卫瑟一个人了,他自己不在意,但长时间孤独自处,心理状态也会不健康,本来卫瑟就对世界态度漠视,两人担心他的情况会恶化。 两人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合适的解决办法。 “要不每年都回来多住些时日?”知柚自觉对卫瑟有一分监护的责任,他是因为他们来到的这里。 沈辞亭点头,“可以,等风声过去星球有足够自保的能力,再看要不要招揽人过来定居。” 不享受帝国福利待遇的小星球,招人也困难。 “招人?”卫瑟先前把两人的随身激光木仓要了过来,升级改造完第一时间来还给他们,进屋听了个尾巴,“暂时不是招人的时机,再等等。” 知柚重新戴回手镯,给卫瑟解释,招不招人无所谓,主要还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待着。 “这有什么?” 卫瑟吃惊,他还以为两孩子为什么犯愁?没想到是在操心自己单独居住在星球上的事情。 他不理解,但领了两孩子的心意。 “我在帝国监狱的一百年,是被单独关押的,期间没有人会同我聊天,来送营养液的也是机器人,百年间除了我自己,基本没见过活人。”卫瑟说道,“所以你们没必要担忧,我只会不习惯人太多,而且,我一个人只会更自在,更自得其乐。” 这不是假话,三万多个日日夜夜,卫瑟只能与自己对话,出狱后,人来人往,总避不开与人交谈,卫瑟无时无刻不在烦躁。 沈辞亭和知柚不放心的点,恰恰是卫瑟享受的环境。 “真的?”知柚觉得这是来自长辈善意的谎言,哪有人习惯孤独啊。 卫瑟见她不信,说道:“哪没人了,辞亭购买的机器人,都能坐一桌和我喝营养液了,热闹得很。” 没错,知柚不在,卫瑟靠营养液过活。 知柚喷笑,您老人家还挺有幽默细胞。 既然卫瑟自己再三表示不缺陪伴,知柚暂时放下了招人的打算,换位思考,她不能把自己的感观想法强加在卫瑟身上。 知柚:“您喜欢一个人待着,或者有闲情了和我们一同去各个星球到处看看,都随您意愿。” 卫瑟浅淡笑了笑,一口答应下来。 但直到寿命走到终结,卫瑟只离开‘知柚一家’三次。 一次是和军团签订协议,经他手出的武器给军团让利一个点,条件是军团在沈辞亭和知柚有生之年尽力庇护两人。 第二次是矿星挖出了个帝国有史以来最大体积的爱情石,沈辞亭听见风声,第一时间赶过去拍下,运回了‘知柚一家’,卫瑟眼眶湿润,一笔一划写下百年前妻女遭受的侮辱,以及贵族官员层层相互的利益妥协。 他记得每一个直接加害者的名字,记得他们背后的家族,记得在法庭之上不公的审判,记得百年来心脏时刻被啃噬的剧痛,卫瑟全刻了下来,他不想让两孩子为自己奔波,于是再次踏足帝国,将被时间遗忘的,被人刻意抹去的事实,重新置于阳光下。 卫瑟在‘知柚一家’修身养性多年,但骨子里仍旧是那个走在钢丝上的危险分子,他把爱情石直接放在了帝国明珠塔下的明珠广场,每天的人流量比一个小星球的原住民都要多,可见会引发多大的轰动。 卫瑟出其不意放下爱情石后,立马就离开了,他现在珍惜自己的命,一把老骨头没什么重要的,但他要给两孩子留多几条后路。 沈晋严词斥责了卫瑟不要命的行为,他仗着身体一半是机械肆无忌惮进行空间跳跃也就罢了,但他携带爱情石就是找死,卫瑟自己也料到了后果,提前准备好了医疗床,后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身体的所有机械都要重新换新,而且这个行为直接让他的寿命少了二十年。 “越老越不省心,你以为把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下,就能和两孩子撇开关系了?”沈晋从研究所急匆匆赶出来,对着躺在修复液中面容皲裂的卫瑟好一顿嘲讽,他可不知道卫瑟是这么单纯的人。 “你们动静不算小,你和军团的交易能瞒过真正的有心人吗?不能!包括明珠广场上的爱情石,老大一块,谁不知道是辞亭从矿星买下的?”沈晋对卫瑟把自己搞成半死不活的模样气急,说道:“你是玩炸弹的专家,能把自己从头武装到脚,哪怕你光明正大把爱情石丢下,都没人敢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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