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村啊,”程显白眼眸倏地一亮,道:“我有一个兄弟就住虎头村那边,他在县里干活,每隔几天回一次家里,今天刚好就是他回去的日子。 如今夏天,天色黑得晚,城门一般酉时正(六点)才关,现在才申时正(四点)呢。 你们那个乡亲急着走的话,不如让他们先走,我让我兄弟送你们一程。” 徐静微愣,终于正眼看向了程显白。 程显白激动得都要热泪盈眶了,不禁更为殷勤道:“徐娘子不放心的话,我可以与我兄弟一起护送徐娘子回去,刚好我和那个兄弟好久没聚了,今晚就上他家好好喝一顿酒去!” 徐静是真的心动了,如果可以,她想尽快把县里的住所定下来。 只是,她看着面前的男子,突然眯了眯眸道:“你今天磨炼医术了吗?还想着喝酒?” 程显白:“……” 方才不是还在说送她回家的事情吗?怎么一下子就跳到他的医术上了?! “我虽然与你们合作,但你们也不能把振兴杏林堂这件事都指望在我身上,否则,就跟以前的程老大夫一样,我一旦不在,杏林堂就垮了。” 徐静淡声道:“何况,我再不眠不休,一天能看的病患也有限,杏林堂若想做大做强,需要有更多靠谱的大夫,你们必须磨炼精进你们的医术,尽快独当一面,我可以教导帮助你们。 否则,我也不是做善事的,若你们一直没有改进,我随时会抽身而去。 而且,你们就甘心一直跟我七三分?我提出这样分成,是因为如今能看诊治病的只有我,但如果你们医术上来了,我们未尝不可以再议合作的方式。” 程显白:“!!!” 娘的,不带这样威逼利诱的啊! 上一个这般鞭笞他磨炼医术的,还是他家老头子。 一旁的程青青却是一脸激动,连连点头道:“徐娘子说得没错,杏林堂会沦落至此,也有我们先前太过松懈的原因在里面,我们总觉得,阿爹会一直在,会一直撑着杏林堂,没想过阿爹会突然就不在了。 阿爹去后,我们为杏林堂的经营状况焦心如焚,却是忽视了最重要的事情——精进自己的医术。 徐娘子一语道破梦中人,我先前以为,自己在医术一事上没有天赋,这才跟着阿爹学习了这么久还是只学到一些皮毛,但勤能补拙,我们没有努力过,又怎能轻言放弃!” 说着,她一个转身进了里面的房间,再出来时已是抱了一大摞医书,不由分说地塞到了程显白手上,气势汹汹地道:“阿兄,你今晚可以送徐娘子回家,但你不能光顾着喝酒,还得把这些医书都看了! 你可别想偷懒,我今晚也会看,明天我会考你的。” 程显白:“……” 其实,这一趟,他也不是非送不可的…… 只是,在自家妹妹面前,程显白向来没有什么话语权,更别提妹妹如今还有了一个有力的同盟。 最终,程显白扛着一包袱医书,垂头丧气地和徐静出门了。 徐静遣了春阳去和方嫂子他们说明情况后,便来到了早上和牙人约好的地点。 他们要看的房子位于城东,牙人早早地就在那里候着了,见到他们,立刻热情地给他们介绍起了房子的情况,最后,他搓着手道:“这房子是随州一个富商买给他母亲的,他母亲老家在安平县,每年总要回安平县住上一阵子,只是前儿个,他母亲去世了,这房子再也用不上了,才想着租出去。 那富商也不缺钱,他想找人租房,主要是想找个人帮他打理这房子,顺便有点进项,这样他以后想念母亲的时候,还能回来看看,因此他开的赁钱也不高,一个月就一两银子。 这地段赁钱这般低的房子可不多,我是瞧着你是老宋介绍过来的,才第一个告诉你,徐娘子若是有意租下,最好快快做决定,否则这个房子在出租的事情一放出去,没几天就要被人租走了!” 春香的眼睛一下子瞪大。 这个房子竟然要一两银子一个月!虎头村沈娘那院子,也就两百文一个月啊! 虽然这房子的大小和地段都不是沈娘那小院子能比的,但……但也太贵了罢! 她们还要给牙人半个月的房租作为佣金。 这样下去,她们那二十两银子哗啦啦就要没了啊! 徐静也不禁肉疼了一下,但这房子各方面都着实符合她的要求,她最终咬了咬牙,道:“行,我租下了。” 银子不是省出来的,而是赚回来的。 也是时候给自己一些压力了。 牙人最喜欢的便是这般爽快的顾客,连忙“唉”了一声,连连点头道:“徐娘子果然有眼光,我这就回去与那富商派来的管事说,等明天签下契约,徐娘子便可以搬进来了。 我一会儿还约了旁的人看房子,不知道徐娘子是要现在离开,还是再在这里看看?” 徐静见天色还早,想着明天签下契约后就要着手搬进来了,不如提前熟悉一下环境,想想要置办什么家具,于是道:“我们再看看罢。” “唉!徐娘子慢慢看,走的时候替我把门合上就行,我带人看完房子就回来上锁。” 说完,笑眯眯地走了。 春香见娘子打定主意要租下这房子了,心里虽然在滴血,但能住这么大的房子还是很开心的,立刻开始四处查看,寻思着要怎么布置这个新家了。 徐静又在这房子里转了一圈,见春香看得起劲,便没唤她,自己慢慢走到了大门处,看着外头的街景。 不愧是富人区,外头的街道宽敞而整洁,还十分清静,半天都不见有人经过。周边的屋子都有着高高的围墙,和颇有气势的大门。 这个屋子和周边的屋子比,着实不起眼。 徐静正凝神看着,突然觉得不远处似乎有人在看她。 她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猛地转头,顿时和一双滴溜溜的,比海水还要澄澈干净的黑眸对上。 那眼眸的主人察觉到自己被发现了,似乎很是惊慌,眼眸一下子瞪大,整个人仿佛受了惊的兔子,一下子缩回到了巷子里,只露出了一只扒在墙壁上的小手。 徐静不禁愣了愣。 孩子? 莫非,是这里哪户人家的孩子?
第33章 我好像想阿娘了(一更) 徐静陷入了沉思,一时没有把眼睛移开。 缩在巷子里的小娃娃似乎以为她走了,又一次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半个头,见到她还站在那里时,显然又惊了惊,又长又翘的眼睫毛猛地颤了颤。 只是这一回,他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就这样一直看着徐静。 脸上的表情,似乎又是紧张,又是害怕。 徐静回过神来,有些奇怪,她长得很可怕吗?怎么这孩子这副表情? 在牙人离开了后,她便把幂篱上的纱帘挽了起来,便是小孩子还不懂得分辨美丑,她这张脸也不至于吓到他吧? 本着和未来的邻居打好关系的想法,徐静转向那小娃娃,微微弯腰,温声道:“小娃娃,你是哪户人家的孩子啊?” 小娃娃一愣,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呆。 见他半天不说话,徐静以为他是怕生,嘴角微微一扬,嗓音更温和了,“你可是迷路了,你跟我说,我带你回家可好?” 小娃娃依然不说话,只呆呆地看着她,一双眼睛,突然微微红了。 徐静怔了怔,以为自己说中了,这孩子是真的迷路了。 这么小的孩子,看起来也就四五岁,要是迷路了得多焦急无助啊。 她看着他的眼神中不禁带了几分怜惜,尝试着朝他走了一步,见他的睫毛又颤了颤,但没有什么剧烈反应,才继续慢慢朝他走去,边走边道:“你出来,我们说说话好不好?我不是坏人,我能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然而,她话音未落,不远处的孩子便突然猛地转身,“哒哒哒”地跑进了巷子里。 徐静微愣,下意识地加快脚步,等站在了巷子口时,却只能见到那个孩子已是跑远的小小身影。 她有些怔然地站在原地,再一次产生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莫非,在小孩子眼里,她真的长得很可怕?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声,“娘子,你在那边做什么?” 却是春阳回来了。 徐静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已是染上了大片大片橘黄色的天空,道:“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家罢。” 另一边,萧怀安低着头一阵猛跑,却猝不及防地和出来找他的闲云撞了个正着。 原本满脸焦急的闲云看到撞到了怀里的小小人儿,整个人顿时松了下来,连忙把人抱起,又是生气又是后怕地道:“小郎君,你到底去哪了?小人不过一会儿没看着,怎么人就不见了呢?小人本就是瞒着郎君把你带过来的,若是还把你弄不见了,小人十条命也不够赔的……” 虽然小郎君身边还有暗卫跟着,但……但也不带这样吓人的啊! “闲云。” 怀里的小娃娃却显然没听进他的碎碎念,突然伸出软乎乎的小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小脸靠在他的肩膀上,似乎很是失落,“我好像有点想阿娘了。” 闲云猛地一怔。 小郎君先前在那女人那里过的是什么生活,他们都知道,他永远忘不了,郎君刚刚把小郎君接回来时,孩子小小的身体上遍布的伤痕,或轻或重,或新或旧,最新的那个伤痕,甚至还在流血! 他简直无法相信,一个母亲竟会对自己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郎君先前把小郎君放在那个女人那里,是念在小郎君是她怀胎十月辛苦生下来的,让骨肉相连的母子分离,乃人间悲剧,却哪里知道,这天底下确实是有人没资格当母亲的。 小郎君到了郎君身边后,从没有提过自己的母亲,但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不想念自己的亲娘,即便那个亲娘宛如蛇蝎,在孩子心里依然是特别的。 小郎君也只是嘴上不说,偶尔梦呓时,还是会带着哭腔念叨“阿娘”。 这还是小郎君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直白地提起自己的阿娘。 还说……自己想她了。 闲云心里仿佛被什么揪着一般疼,抱紧怀里小小暖暖的身子,道:“小郎君,别想那个女人了,她待你不好,她没资格当你的阿娘。 你不是说你很想郎君吗?郎君很快就要下值回来了,小人先带你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好跟郎君见面,可好?” 萧怀安不说话,只抿了抿小嘴,眼睛里像进了坏虫子,酸酸的,湿湿的。 他当然知道阿娘很坏,他不要喜欢她。 但他还是好想阿娘,好想好想。 可是,他的阿娘好像忘记他了。 阿娘也好像变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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