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盗和杀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放在律法上,杀人的后果也比偷盗严重多了!因此除了心狠手辣的劫匪,大部分偷盗的人都会尽量避免杀人,因此才会尽量选择没人的时候入屋偷盗。” 景宁县县令听得一愣一愣地,下意识道:“虽说……虽说如此,但谁知道,凡事会不会有例外……” “确实,虽然这样的例外是千分之一,但也不能说绝对不会发生,也许刚好就有这么一个脑子不好,又鲁莽心狠的小贼,偏偏挑这个时间闯进自己熟人家偷东西。” 徐静轻笑一声,她说的话不带一丝讽刺,却偏偏让人觉得,若真的有这么蠢的人存在,他还杀什么人啊,直接自我了断算了! “所以,促成我这个判断的还有第二点——这房间里的凌乱和满地的血迹,都显然是凶犯特意伪造出来的! 凶犯是死者的熟人,是熟到近距离接触死者,死者都不会排斥的人。 这样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死者身边的人,他定然也大概清楚,死者值钱的东西都在哪里,这样的话,他直接去找有值钱东西的地方就好了,何必把整个房间都弄得乱七八糟,甚至把好几张椅子都推倒在地上,莫非死者还会把值钱的东西藏在椅子下面不成? 这是连普通的小贼都做不出来的蠢事!” 徐静嘴角笑意微冷,一字一字道:“这个劫掠现场,伪造得也太特意失败了。” 众人微愣,还不待他们说什么,徐静就转身,指了指房间地上的血迹,道:“而这血迹,也是伪造出来的,县令时常查案,定是见过不少凶杀现场,你应该能看出,这血迹有哪里不对罢?” 徐静说着,看向景宁县的县令。 县令一怔,想到萧侍郎就在这里呢,顿时紧张起来,颇有种上峰来视察工作的紧迫感,无比认真仔细地看了看徐静指着的血迹,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这血迹,看着不太正常,不太像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拖曳形成的……” “没错!我把这种血迹称为擦拭状血迹,要想弄出这种血迹,很简单,找一块布沾点血,在想要制造血迹的地方擦拭一下就是了。” 徐静接话道:“你们若不信,可以叫人拿一盆鸡血和一块布来,当场验证一下。这分明是凶犯为了伪造出这个房间曾被杀了人后的劫匪大肆劫掠过一番的景象,特意伪造出来的血迹! 所以,我为什么说这个现场伪造得很失败?若想让这个现场显得自然一些,把地上这些血迹换成血脚印就可以了,毕竟看死者的致命伤,死者死的时候出血可不少,凶犯身上定然会沾到血迹,那些血迹随着他的移动分布到房间各处,再自然不过了,但凶犯可不敢。 毕竟,脚印可是能告诉别人很多东西的存在呢!” 徐静一边说,一边似笑非笑地看了在场众人一眼。 就仿佛在嘲笑,那个愚蠢又胆小的凶犯一般。 一旁的萧禾和赵景明却是越发沉默了。 这女子的改变,绝不是那种伪造出来的改变。 毕竟一个人的性子可以伪造,但眼神、脸上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和身上的气质,不是说想变就能变的! 他们多少能明白为什么东篱说起这个女子时,会是那样一种不甘心却又打从心底里服气的微妙表情了。 如果是这样的女子,也难怪砚辞这样一棵千年老铁树会突然开花,甚至为了她性情大变了。 萧禾眼眸幽深地看着她,突然嘴角微扬,似是漫不经心地道:“你方才说的理由,确实都很有道理,但你后面那个理由,完全是建立在凶犯是死者的熟人这件事上。 你又是如何肯定,凶犯是死者的熟人?” 众人顿时哗然。 对啊,她由始至终都没说,为什么她觉得凶犯是死者熟人,难道她说是就是了? 如果凶犯不是死者熟人,那她说的第二个理由,就不太能成立了! 不待徐静说什么,萧逸就冷冷地看向了萧禾,脸上分明写着——别多管闲事。 萧禾无奈地扬了扬唇。 得,这就是所谓的做了一百件好事,都不如做一件坏事。 砚辞是打从心底里警惕他们了。 但他那样问,也不过是因为好奇,且想进一步探探,那个女子到底有多少能耐罢了。 徐静淡淡地看了萧禾一眼,她能感觉到男人这样问的目的,但她虽然讨厌别人在日常生活中对她阴阳怪气地进行试探,在工作上却恰好相反。 应该说,她无比欢迎别人对她的工作进行质疑,若质疑是对的,刚好改进,若是错的甚至是无理取闹的质疑,她刚好可以慢慢地把他的脸打回去。
第108章 宅邸里的秘密(二更) 徐静看着萧禾,不紧不慢地扬唇笑笑,道:“这也是个不错的问题。方才我说过,死者的致命伤是脖子右侧的刀伤,那个刀伤,大概在这里。” 徐静一边说,一边抬手,在自己的右边脖子处斜斜地画了条线给众人示意。 徐静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看向卫大东和杏花念夏两个侍婢,道:“你们是进过案发现场,亲眼见过死者的,你们可记得,当时死者的模样是怎样的?” 几人一愣,卫大东先反应过来,道:“我记得……晚娘的头发当时没束,妆好像化了一半……” 他说着说着,仿佛想起了妻子惨死的模样,又不由得哽咽了起来。 杏花看了他一眼,连忙接口道:“郎主说得没错,夫人一般是习惯化完妆再束发的,刚好今天,平日里专门替夫人化妆束发的念夏去了外头给夫人抓药,因此夫人只能自己动手,动作就慢了一些……” 这段话中的情报就有点多了,徐静微微挑眉,道:“抓药?你们夫人身子不适?” 一旁至今还在掉眼泪的念夏哽咽着道:“夫人……夫人这段时间都有些咳嗽咽疼,前几天请了大夫来看,大夫给夫人开了几服药,夫人昨天吃完后,原本说不吃了,但其实……其实夫人的病还没断根,昨晚咳嗽突然又严重了,这才一大早遣奴婢再去抓几服药回来。” 徐静点了点头,看向杏花,道:“你说,念夏不在,你们夫人只能自己动手化妆束发,你不也是你们夫人身边的侍婢吗?你不能帮你们夫人化妆束发?” 杏花一愣,脸似乎微微红了,有些尴尬地道:“奴婢……奴婢手笨,夫人向来看不上,一直以来,都是遣奴婢去做些杂活,所以……所以……” 她说话期间,徐静见到,一旁的念夏突然斜了她一眼,眼中是再明显不过的嘲讽之意。 看来这一家子,隐藏的秘密也不少啊。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继续方才的话题,道:“说回刚刚的事。就如卫东家他们所说,死者死的时候,一头长发是披散下来的,而她的致命伤,在脖子右侧。 凶犯很大可能是从死者后面杀死死者的,你们大可以想象一下,凶犯在死者脖子上划下那个伤口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赵景明不知不觉听入了迷,连在引导他思绪的人是他向来看不上的徐四娘都顾不上了,闻言连忙绞尽脑汁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道:“如果死者当时的头发是披散下来的,凶犯这样杀人,定然会切到死者的头发啊!” “没错!” 徐静不禁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勾道:“在那种情况下被杀,死者的头发定然会受到牵连,或多或少,定是会被带到!然而我方才验尸的时候,发现死者伤口附近,没有一条被削下来的断发,一条也没有!” 景宁县县令也忍不住道:“不……不可能罢?如果是这样,岂不是说明,凶犯是把死者的头发都挽起来后再杀人的……” 徐静点了点头,道:“没错,而且,死者身上一点被束缚或压制的痕迹都没有,且看死者如今还没闭上的眼睛,她在被杀的时候是清醒的。 若真的有穷凶极恶的凶犯进来,把她的头发挽起后再杀死她,正常人怎么可能毫不反抗,甚至连一声呼救都没有?” 案发时,卧室里虽然只有死者一人,但卫家的宅邸不大,若死者大声呼救,整个宅邸里的人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众人一想这场面,都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难怪这娘子说,凶犯定然是死者的熟人,至少,是靠近死者绝不会被排斥的人了! 杏花忽地,看向一旁的念夏,道:“平……平日里替夫人束发的都是你,你若走到夫人身后,挽起夫人的头发,夫人定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是你……” 念夏一惊,立刻双眼含泪地瞪向她,道:“你别随便诬陷人!夫人待我这么好,我怎会做这种狼心狗肺的事情!何况,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仆从,都被你们驱逐得差不多了,夫人一直说,这个家里,她唯一还能信赖倚重的人只有我了,我才不会做任何伤害夫人的事……” 一直没说话的萧逸忽地看了她一眼,道:“为何你家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仆从都被驱逐了?” 念夏狠狠咬了咬唇,脸上是无比愤懑的神情,然而,不待她说什么,一旁的卫大东就一脸悲痛地道:“这件事都是我不好,是我让晚娘受委屈了。去年我阿爹去世前,一直心心念念着重振杏花客栈,从我太祖爷爷那辈起,我们家的杏花客栈就是景宁县最好的客栈,然而这个头衔却在我阿爹手上被剥夺了。 我阿爹自觉对不起列祖列宗,死的时候都无法瞑目。我作为他儿子,实在不忍心让阿爹这般抱憾而去,因此一直筹划着要重修杏花客栈,看能不能抢回景宁县第一客栈的头衔。 但重修客栈的花销不少,而这几年,咱们杏花客栈的客人少了许多,为了省下重修的钱,我只能缩减家里的开支,把能放出去的仆从都放出去了,只留下必要的几个。晚娘也是为了支持我,才……才把她带过来的仆从都放走了……” 卫大东话音刚落,杏花就回瞪了念夏一眼,道:“就像郎主说的,那些仆从可都是夫人自己打发走的!郎主先前都说了,不想委屈夫人,夫人不想打发那些人走,他就从别的地方想办法省钱,是夫人口口声声说要支持郎主,趁着郎主不知道的时候把人打发走的,还贴了不少钱给他们呢!你口口声声说驱逐,到底是谁诬陷人?” 杏花说着,脸上还现出了几分肉疼的神色,仿佛他们夫人拿去贴给那些仆从的钱,是从她那里拿似的。 念夏一下子火了,一双眼仿佛能喷出火来一般,咬牙道:“你……你还好意思说!夫人拿来贴给那些仆从的钱,可都是夫人的嫁妆!没花你们卫家一个铜板! 而且,夫人这么做,是我们夫人贤良淑德,也是因为老夫人暗地里找夫人说了半天郎主的难处,夫人才下定决心把那些仆从都遣散了,那其中,还有从小就跟着夫人的奶娘啊!你不知道,夫人送走钱娘的时候,哭得嗓子都要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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