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嬷嬷回到正院,福王妃睁着眼睛还没歇息,听了她的回禀,静默了一会,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前院歇下了。”伍嬷嬷支吾着,含糊道:“时辰已晚,明朝有大朝会,王爷得一早进宫,歇得晚了,哪起得来。王妃肚皮里是王爷的嫡子,如今没了,王爷哪能不心痛。” 福王妃微微闭上眼,伍嬷嬷的话,她懒得反驳,也没力气解释,仔仔细细回忆着福王的反应。 夫妻关系本就平淡,福王平时与她除了谈正事,几乎从不说话。不过,福王这次的反应,福王妃总是感到不对劲。 她是福王妃,受伤落胎,就是福王府出了事,福王居然不是先生气动怒,而是安慰她。 这份夫妻情分,来得诡异了些。福王迄今未再露面,而且高士甫,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为何他要对她下手。 惊马这种事,福王妃半个字都不相信。高士甫这时本该离开京城,他为何会出现在福王府的巷子附近,还来得那般巧,正好守着她归来,好像是早就埋伏好。 掌握她的行程,敢动手的,且有动手理由的,福王妃能数出两府。 秦王府与周王府。 过了片刻,福王妃将福王府加了上去。 再睁开眼,福王妃眼底一片寒意,伍嬷嬷受了伤,奔走了一整晚,脸上的药膏滑下来,手垂在身前,靠在踏板上打盹。 福王妃硬着心肠,轻轻唤道:“嬷嬷。” 伍嬷嬷一惊,手搭在床沿上,紧张地道:“王妃,怎地了,可是身子不好了?” 福王妃说了声没事,“嬷嬷,你去同胡贵说,让他盯着前院,这件事,要他亲自去做,别假他人手。” 伍嬷嬷瞪大了眼,惊骇莫名。 福王妃眼神冰冷,低低道:“嬷嬷,就你知我知,别声张。” 伍嬷嬷嘴角抽搐着,像是要哭,又像是要露出笑安抚她,“王妃......” 福王妃轻声道:“嬷嬷,我没事,我不会作甚。去吧。” 伍嬷嬷抹了泪,撑着床沿起身,腿发软晃悠着,她忙撑住床架稳住了,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出去。 乌衣巷。 文素素的车马刚在门前停下,周王妃的马车也到了。她站在车边见礼,打量着几日不见的周王妃。 昏黄的灯光下,周王妃身上裹着厚厚的风帽,还是看得出她比以前还清减了几分,嘴唇快与脸色一样苍白。 周王妃也打量着文素素,她的眉眼如昔,裹着灰鼠里的风帽,看上去有几分疲惫。 齐重渊在乌衣巷,文素素却出了门,周王妃意外了下,颔首回礼,道:“我刚从福王府出来。来回传话怕耽搁了事,反正离得也不远,便亲自来走一趟。” 文素素侧身让过周王妃,“王妃辛苦了,里面请。” 周王妃走在前面,脚步微顿,侧头看着她问道:“娘子也出门了?” 文素素没有隐瞒,说了前去找高小丫之事,“毕竟福王妃是从乌衣巷回去后受了伤,瓜田李下,周王府不该接这盆污水。” 周王妃默然了下,道:“听到福王妃出事,我便觉着不妥。是娘子让人来传话,让我去福王府走一遭吧?” 文素素欠了欠身,“王妃定当想得到,是我太急,一时越俎代庖,请王妃见谅。” 周王妃笑了下,淡淡地道:“娘子多虑了,若是没王爷允许,我不会轻举妄动。” 两人没再说话,前后进了花厅。齐重渊与殷知晦接到消息也赶了来,周王妃起身见礼,齐重渊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在上首坐了下来。 文素素再次说了前去找高小丫之事,齐重渊怒道:“她是高士甫的妹妹,高士甫的其他家人跑了,她无论如何都逃不了干系,你该将她交给福王府,管她作甚?” 文素素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爷福泽深厚,福不嫌多。” 齐重渊一听倒也是,翘着二郎腿晃动着,道:“你就是好心,罢了,一个妇道人家而已,又是那等出声,死活有甚重要之处。” 周王妃看着他们的来往,怔怔失神,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文素素朝她看了来,问道:“王妃那边如何了?” 周王妃这才回过神,抬手理了理发丝,说了前去福王府,见到福王妃的经过。 “三弟妹受伤不轻,神色不大好,不过她很是要强,还撑着见了我与大嫂。只她那句要将肇事之人千刀万剐,这句话,我觉着是说给我与大嫂听。” 齐重渊讥讽地道:“呵呵,老大这次还真是决断得快,这般快就赶了过去。” 殷知晦一直沉默听着,这时道:“应当是秦王妃的主意。” 齐重渊噎了下,旋即幸灾乐祸起来,道:“以老大的性情,徐氏不经他许可,跑到了福王府,只怕他又要发疯。” 文素素沉吟了下,道:“若秦王府与此有干系,秦王便不会责怪秦王妃自作主张了。” 殷知晦愣住,周王妃也颇为吃惊,倒是齐重渊深信不疑,重重点头道:“肯定是老大在使坏,能让老三没了嫡子,又能嫁祸给我,简直是一举两得。” 文素素思索着道:“福王妃真正是聪明人,吃了这般大的亏,还强撑着见了王妃与秦王妃,她不会在年节喜庆时闹出来,就是让圣上看到她的懂事,隐忍。圣上看到她的懂事,总要有所表示。背后究竟由谁指使,圣上肯定会查得一清二楚。至于会如何处置,得看幕后指使之人,究竟是谁了。” 齐重渊嘲讽不已,“阿爹一向护着老大,哪怕是老大犯了事,阿爹顶多也骂他几句,哪会动真章。” 文素素只当没听见,这时,瘦猴子与问川一起赶了回来,一人手上拿着个钱袋,一人提着只布巾裹着的靴子。 瘦猴子奉上了钱袋,“小的将高小丫安置妥当了,老大放心。要取银子给小的答谢,小的见到钱袋,就多嘴问了一句,高小丫说是高士甫就是将与银子一起,将钱袋给了她。” 钱袋普通寻常,齐重渊接了过去,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不同,随手交给了殷知晦。 殷知晦仔细翻看,道:“这是丝麻做的钱袋。的确普通寻常,针线绣工我看不出来,王妃你瞧瞧。” 周王妃接了过去,举在眼前看着针脚,道:“针线活做得不错,绣工也好。娘子可要看看?” 文素素拿在手上看了几眼,道:“我看不懂针脚,绣工。这件事还要有劳王妃,擅长针线的绣娘,可能问出绣工,针线活出自何处。” 周王妃眼神一亮,当即道:“我拿回府去问一问。” 文素素道了声不急,看向了问川。 问川忙将靴子奉上,齐重渊嫌弃地别开了头,他赶紧将靴子拿远了些,道:“靴子进了水,从尸首上脱下来难,有些扯坏了。” 文素素探身过去望着靴子,靴子是鹿皮做成,轻便,暖和,冬日时富绅贵人都喜穿鹿皮靴。 周王妃也在认真看靴子,道:“这靴子的鹿皮,用的是完好的整张皮缝制,可不便宜。” 文素素看着她,慢吞吞道:“王妃觉着,到时将靴子,钱袋,一并送去给福王妃可好?” 周王妃缓缓笑起来,双眸闪亮无比:“娘子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恰好这般想。”
第七十章 承庆殿。 圣上望着前面肃立的三个儿子, 难掩的失望涌上心头,搭在御案上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要是太子还在...... 圣上微微仰头,闭了闭眼, 咽下浓浓的悲怆。 这几天京城闹得不像话, 福王妃是亲王妃,于情于理, 无论如何都要赶紧结束, 给个结果安抚人心。 “快过年了。”圣上开了口, 声音干涩,语气平静。 “如今的大齐,看似海晏河清, 实则已经千疮百孔。今年尤其风波不断,天灾人祸,你们是大齐的皇子, 却不以为意,心里各自打着自己的小九九,究竟为了甚,你们自己清楚。” 大殿里的地龙烧得热,齐重治体胖, 最怕热,站了一会就腿酸,汗水湿透了衣背,脸也涨红了。 齐重渊听得很不舒服, 大齐的千疮百孔,又不是他造成。不由得暗自腹诽, 掌管天下的,可是圣上自己。 齐重浪面无表情听着, 神色麻木。这些话,圣上说了无数次。 他不明白的是,圣上说这些话的用意。福王妃出了事,朝臣官员都看着,虽没人在明面上讨论,底下却各种传言不断。 圣上眼神冰凉,陆续扫过几人,将那股冲到头顶的怒意,生生按了下去。 一个比一比混账!圣上忍得喉咙都快腥甜,到底给他们留了面子,“老大留下,你们先出去。” 齐重渊与齐重浪互相看了眼,很快就别开了头,再一起看向齐重治,施礼告退。 齐重治留在大殿,他抬头看向圣上,舔着脸笑道:“阿爹,儿子实在站不住了,可能坐一会?” 圣上神色厌恶,望着痴肥的齐重治,声音冰冷:“毫无节制,还有脸要坐!” 齐重治腿晃了晃,垂下头不敢做声了。 圣上道:“老三是你的弟弟,你就这般恨他,恨不得他断了后。闵氏肚皮里的孩儿没了,你可真狠呐!” 齐重治倏地抬起头,白着脸辩解道:“阿爹,我没有......” “混账!”圣上一拍御案,厉声打断了他的话,“你还敢狡辩!真以为能神不知鬼不觉!” 圣上抓起御案上的卷宗,朝齐重治砸去,“孽畜!” 齐重治盯着脚边散开的册子,几近汗如雨下,吃力地弯腰捡起,捧在手上一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趴在地上一言不发了。 这次的确是做得匆忙了些,漏洞百出。前去找高士甫的人,被皇城司抓了去。这份卷宗,乃是出自皇城司秦谅的亲笔。 皇城司由太祖一手成立,除了执掌宫禁,宿卫,还有另外一份重要的差使,便是刺探消息。 圣上说不出的后悔,早年他忙于朝政,对几人疏于管教,如今为时已晚矣。 “滚!”圣上不想再看到他,爆喝出声。 齐重治手忙脚乱起身,连滚带爬退了出去。 黄大伴奉命将齐重浪领到了大殿。圣上面无表情打量着他,眼中渐渐浮起了疑惑。 “老三,你与闵氏成亲几年了?” 齐重浪脑中轰地一下,恍惚答道:“六年了。” 圣上呵呵,“六年,老三,你对闵氏就那般恨,连你的亲生骨肉都不顾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92 首页 上一页 82 83 84 85 86 8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