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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林深深的一瞬,他的眼神有些躲闪,而刻又回复原先的清隽,问道： “怎么了？” 林深深心想，他果然还是不快乐的。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将自己的这些想法藏入心间，当作自己和他之间的小秘密,神态自若地开口道： “天冷,要是顾先生着凉，初一不得记恨上我们。我特地拿了一件我大哥的冬衣来,顾先生披上回去吧。” 顾湛点了点头，也没有什么寒暄说话的想法,只接过林深深手中的衣服：“谢了。” “不必，顾先生回去早点休息。我们明天见。”林深深杏眼弯弯。 “好。” 他的最后一个字消散在风中，却又准确无误地落入她的耳中。 两人挥手告别,便各自往不同的方向离去。 林深深走在夜深人静的寒风中，不禁裹了裹衣服,将头更缩了进去些，一边心里咒骂这冷天气，一边忙不迭地小跑回家，直到进了屋内,五脏六腑的冷气仿佛还在,积压得胸口有些发闷,只是不知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别的事情。 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是晴天，原先下的初雪也很快的化作了雪水流走，空气少了点水分后变得分外干燥，大家裸露在外面的脸颊、手指也开始起皮，连林深深也没逃过。 在某天课上时，她实在觉得皴裂的手有些难受，举手和顾湛告了假，想回家制面霜。 这个想法一出，林天云和顾湛便兴致勃勃。 “深深，你还会制面霜？那不都是富贵人家才用的吗？”林天云问完，突然想起来林深深回来前正是林府的大小姐，于是忙讪讪一笑装傻充愣。 顾湛瞥了一眼林天云，接道：“这都需要什么材料？要是麻烦的话，我们大家都可以帮忙一二。” 林深深略一思忖，笑道：“那是最好不过的了。现下需要准备的有牛髓或者牛脂，可以再准备些温酒，丁香、藿香、青蒿。” 余下二人一对眼，觉得可行，便应承下了买材料这件事情，喊了初一和林天云一块去集市上买回来。 “不知林小姐可还有别的什么需要准备？” “不知先生家可有煎药的小火炉？” 顾湛一挑眉：“林小姐这倒是问对人了。不仅有火炉，之前煎药的时候还预备了好几个罐头，也可以一并给林小姐使用。” 林深深笑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有林天云这个本地人地陪，买材料的两人很快便从外面回来了。一进书房，便脱了沾了一身寒气的大袄，溜到了火炉旁边烤手回温。 林天云一边打哆嗦一边搓手问：“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林深深无奈地看着心急的三哥：“急什么，好歹也让初一歇一会。” 林天云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顾湛看着两人的互动，笑着摇了摇头，递给站在一旁的初一一盏热茶：“喝点暖暖身子。晚点我们去厨房里做面霜，把我那煎药的炉子和罐子都拿个出来。” 初一欸了一声，眼神溜溜，看了一眼林深深又看了一眼顾湛，最终抬起手中的茶慢慢喝了几口。 好一阵子，屋外回来的两个人才感觉身子热了。一行人便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拎着东西去了厨房。 落在大家后头的初一怕寒风吹进来，一进厨房就把门给关上了，随后去取了小火炉和药罐，还在火炉下面升起了火。 “初一做事真是妥帖，晚些做完也给他留一个。”林深深赞道。 他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左右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心中对好奇之物也有向往之情，于是一边推辞一边眼巴巴地看向罐子：“您客气了，都是分内该做的。” 像极了讨要压岁钱时一边说着不要一边又拉开口袋的自己。 见他如此的样子，别说林深深，连顾湛也忍不住笑了，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初一的头，无奈又宠溺地笑骂道：“你啊！既然林小姐开口了，那便也不必推辞了，你收着便是。” 初一霎时喜笑颜开，众人跟着乐，一时间，厨房里其乐融融。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做吧。” 林深深往上捋了捋袖子，先将酒放在炉子上温了温，并在其中加了丁香和藿香。而后，她拿起买来的牛髓和牛脂，将两者倒入干净的碗中搅拌了起来。 天气冷，牛髓和牛脂早凝结成了固体，林深深几次下手都有些磕绊。 林天云见状，刚准备开口换他来，就见顾湛一个侧身，从林深深手中接过汤匙和碗，自觉地捣弄起来。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看上去白皙细腻，正抓着白瓷的汤匙一点点按压下去，动作不甚娴熟，低垂的视线正认真的落在自己面前的碗上。 林深深蓦地被抢了活计，稍稍有些迷茫，就只见顾湛那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接了自己的活干了起来。 “你力气小，我来吧。” 林深深心跳快了两拍，含糊地嗯了一声，退到一旁。 林天云看着这两人熟练的换工，总感觉自己好像被遗漏了。 初一眼观鼻鼻观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少爷虽然看起来一副好相处的样子，但是从没对别人这样过咧。 顾湛出手，效率一下子高了起来，他琢磨了两下就找到了合适的方式，没一会就将牛髓和牛脂拌好了。 这时，温好的酒也沸了，酒香混着花香，分外香甜，林深深又往其中加了青蒿，一直等到水变了色，才将这些东西滤了出来。 她接过顾湛捣弄好的混合物，放进了酒里，拿着刚刚用过的汤匙旋旋搅拌。 牛髓和牛油在热度里化了开来，在酒中四散开来，泛着点油光。 见状，顾湛喊过初一，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初一一个点头，便出门去了。 林深深轻轻盖上了罐子的盖儿，由着里面又煮了好一会，才灭了炉子的火。 可是怎么装这些面霜，却让林深深犯难了。刚刚忘了让他们带几个胭脂的盒子回来，现下一来一回，这天气这么冷，只怕这面霜早就凝固了。 她正准备开口说这事，就见初一捧着个包裹回来，面带春风：“那脂香坊的娘子听说是少爷您要，多给了我好些个空壳咧！” 林深深诧异地看向顾湛，他只是神色淡淡，说： “你给钱了吗？” ---- 面霜做法出自北魏《齐民要术》，具体做法出自作者（顶锅盖 请小天使们多多收藏！俺太想要收藏了！大力鞠躬！谢谢每一个收藏的宝们，爱你们哦
第19章 深深 ===== “给了给了,当然给了。”初一飞快地答道。 顾湛点了点头。 像是知道林深深的困惑一般，初一开口解释道： “之前在杭州的时候，有个墨斋的小姐总是送我们少爷东西,但少爷都退了回去，实在不好退的,就托我去给他们家付钱。” “少爷常说,拿了人家的,都要以另一种形式偿还。如果还不起，就什么也不要拿。” 林天云插嘴道：“可是那脂香坊的宋姨娘,这年纪，都和我娘差不多了吧……” 初一用一副你还太年轻的眼神看向林天云：“她是不行,那她女儿行不行？她侄女行不行？她远房亲戚行不行？” 林天云噎住了。 林深深看了看顾湛,他半倚靠着身后的木桩上，正眯眼浅笑着,果然隽秀的青年是谁都想靠近的。 林深深干笑两声，从初一手里接过脂粉盒,将还温热着的面霜一个个地倒入其中，一共倒好了十个盒子。 她心里算计了一下，顾湛和初一各一个,林父林母大哥大嫂三哥各一个，自己再一个,还余下两个，正好到时候有谁不够的可以匀一匀。 “好了，现下要做的活是完成了，放这儿等着它凝固就行。” 林深深长嘘一口气,搓了搓露在外面有些凉的手。 顾湛注意到了林深深的小动作,跟着点点头：“那不妨还是在书房里等着吧,那边有火炉，也暖和些。” 几人又往书房回去，刚到一会，就见门房老头来通报林母来了。 “娘怎么来了？” 林家兄妹俩诧异地对视一眼，不知母亲这时来是做什么，也怕是遇到了什么急事，于是迫不及待地往前厅赶去。 顾湛也不知是什么事，跟在兄妹俩身后一同前往。 前厅内，林母带着些病容，正由张倩儿搀扶着站在厅前面。 她双手拎着一个竹篮，上面盖着一层蓝布，视线带着笑意温柔地掠过走在前头的林天云和林深深，见到顾湛时亮了。 “顾先生，这眼瞧着马上就快小年了，咱家里腌了点腊肉和蹄髈，还做了点白菜饺子，虽然没有深深上次做的那么精致，但我们年内年外都爱吃点这个。” “我看您身边也没什么人懂这些，特地从自家里带了点来，给您尝尝味道。” 林母说着，上前一步，打开了篮子，左边整整齐齐地码好了一排的腊肉和蹄髈，篮子右边垒了好几层的饺子。 “没拿多，怕坏了。要是喜欢啊，家里还有。” 林母眼神里藏着些试探，生怕顾湛嫌弃他们小户人家拿不出什么好东西。 顾湛看着眼前红得艳丽、白的饱满的食物，这些天鼻子旁一直萦绕的咸香终于有了归宿，好像梦回了前些天的晚上，只是自己不再是过路人，而是参与者。 一旁的初一也在偷偷地咽口水。 顾湛对着林母露出一个温情的笑容：“谢谢林婶，我很喜欢。” 林母长舒一口气，顿时喜笑颜开。 她本就感激顾湛教她儿女，上次一同吃饭过后，更是发自内心喜欢这个知书懂礼的青年。 心疼他一个人在北方过年，没有个体己人，这两天晒制腌物的时候，特地多备了些。 “那就好，别和咱们客气，您和天阳一般大，我其实这心里，也把您当半个孩子。” 林母这番话说的掏心窝子，但说完之后还是自觉有些失言，人家能住在林府的宅子里，虽说没什么仆从，但这身份肯定不会低了去，自己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 谁知顾湛摇了摇头，认真扶起林母的双臂，从她手中郑重地接过篮子，道： “我心中也很敬重您，能将这几个孩子养得如此好。” 林母腼腆一笑，心情舒畅了之后脸上又多了些血气： “那我便倚老卖老一回，有什么吃的喝的需要的，尽管来咱家里，不必把自己当外人。” 顾湛点了点头，道了好。 林母和张倩儿心满意足地回去了，余下三人又到书房中念了一会书，但这回林天云却静不下心来，读了几句之后又摸上自己裂了几个口子的手。 顾湛看书之际的余光扫见林天云的动作，没有抬头，一边翻页一边问道： “天云，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是何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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