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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见沐抿唇，继续说道：“你的契约上承诺给她半个灵魂，当半个灵魂拿走之后，你会身体虚弱，记忆力下降等后遗症，这将会对你的职业生涯产生很大的影响，可能你这辈子都不能再拿起手术刀了，另外，终年之后，再入轮回，残缺的灵魂没有资格成为人。” 陈欣沉默了一会儿。 黎见沐见状，说道：“你是医生，应该知道生老病死是人间的规律，呼吸的停止不见得是终结，也许日后有缘分，你们还有机会做母女，放弃你热爱的职业，放下那些病人，只为了换你和你母亲可能会穷困艰难的二十多年，你真的确定吗？” 陈欣摇摇头，缓缓道：“你知道吗，我是个孤儿。” “我刚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扔在了麦田里，冰天雪地，是我妈路过听到哭声把我抱回了家。” “她那时候刚刚离婚，孑然一人，没钱没势也没有家人，住在村里的一间小草房里，自已活的都很艰难，村里的人都劝她把我扔了，说她养不活我的，可是她不忍心，她说她听不得我哭，我一哭她就心疼。” “第一年冬天，她把我揣在棉衣里，拿着棍子四处要饭，半碗米、一个红薯，我们挨过了最艰难那年，后来，她在草屋前面开小菜园种菜，给村里人纳鞋底，编竹篾，不能挣什么钱，但保证我们都有一碗饭。” “再后来，我会跑会跳会干活了，村里人都说她苦尽甘来，以后可以有个人帮忙照顾家里了，再养几年还能赚一笔彩礼，她就笑笑不说话，收拾了家里几个破盆烂碗，带着我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去了县城打零工。” “一开始我们找不到门路，她就去建筑工地给人家搬砖，搬水泥，她力气不大，却比那些大男人都能坚持，晚上回去的时候，肩膀上青一块紫一块都是伤。” “一开始我不懂，我们明明在村里过得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来县城受苦，直到她发了第一笔工资，高兴地像个孩子似的跟我说，可以有钱供我读书了……” “从那之后，我在县城念书，她就在县城打零工，我考上市区最好的高中，她就去市区摆摊，后来，我考上大学，她又跟着我去了大学旁边照顾我。” “我念中学的时候，她跟我说，我最大的任务就是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后来我考上北城最好的医科大学，我说我可以帮忙挣钱的时候，她又说，我不能把功夫花在挣钱上，要好好跟着导师学习，以后当个好医生，挽救更多的生命。” “我听话，我用了所有的时间，跟着导师学习各种知识，参加各种医学实践，我四年时间完成了别人八年都不一定完成的路程，我成了别人眼中的天才，成了我妈妈的骄傲，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刚刚让我妈过上好日子，就发生这样的事儿？” “癌症！无法治愈！” “都说世间有因果报应，可我妈那么好的一个人，就该生出这样的病吗？” “我治好了无数的人，挽救了无数的生命，到头来却对我妈妈的病束手无策，这就是我的因果吗？” “你说轮回转世，可即便我们再成为母女，那也不是我，也不是她，既然如此，轮回进入什么道，与现在的我又有何干系？” “没了我，病人还有其他的医生，但我没有妈妈，会活不下去。” 陈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吸了吸鼻子：“抱歉，我说的有点儿多，我也知道你是好心，不过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管什么后果，我都能承担，你如果为我好，就尊重我的选择吧。” 黎见沐蹙眉：“真的不再想想吗？你……” “不用了！我考虑好了。” 说着，陈欣不再迟疑，她坐在床上，将床上病人的脑袋轻柔托起。 黎见沐捏紧了手指，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眼底满是挣扎。 终于，在瞧见陈欣要将那药丸放进病人口中的时候，抬手。 同时，一道更快的阴气从门外冒出，也阻止了陈欣的动作。 陈欣手腕一顿，药丸掉落在地上。 她立刻扭头朝着黎见沐看过去：“你做什么？” 黎见沐则是轻轻地扭头，看向陡然出现在病房被黑色风衣包裹的男人。 黎见沐双眸微眯：“宴东岳。” 宴东岳没看她，而是看向陈欣。 “如果你只是要和你母亲生活在一起，我可以帮你。” 陈欣原本被忽然出现的人吓到，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惊吓不惊吓了，忙问道：“什……什么意思？” 宴东岳移开目光，看着躺在床上的人，没有说话。 陈欣不解，看看黎见沐，又看看宴东岳，最后再看看自已的母亲。 良久，正在陈欣耐心快要消失的时候，宴东岳忽然道：“时间到了。” 下一秒，心电检测忽然响了起来。 陈欣的母亲，断气了。
第170章 怎么还激动了？ 陈欣大惊，目眦欲裂，扑在床前：“妈、妈你醒醒，妈、妈！” 可床上的人再没有任何动静。 陈欣嚎啕大哭，一张脸满是泪痕。 她浑然忘了黎见沐和宴东岳的存在，也忘记去追究宴东岳的责任，只是抱着母亲的尸体，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自然，她也没看到，一道身影自病床上坐起，头发花白的女人满脸慈爱的看着陈欣，想伸手抚摸她，手掌却只能穿身而过。 宴东岳指尖微弹，下一瞬，那掌心便实实在在的落在陈欣头上。 “欣欣，别哭了。” “欣欣，欣欣……” 恍惚间，陈欣仿佛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她泪眼婆娑的抬头，瞧见一道人影影影绰绰的坐在床上。 “妈……”她满脸不可置信，可眼前的虚影真的是她的母亲，而且那虚影，还在不断地凝实…… “诶，妈在呢。” 欣欣绷不住，扑到对方怀中，又是一声大哭。 黎见沐看向宴东岳。 宴东岳打断两人的母女情深场面，说道：“记住，她不能见阳光，不能进寺庙、道观等玄修之地，也不能去偏僻的墓穴等大凶之地，一旦出现意外，将会是灰飞烟灭。” 陈欣愣住，忙道：“你……你的意思是……” “她可以暂时不入地府，陪在你身边。” 陈欣双眼通红，感激道：“谢谢，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说着说着，她滑到地上，朝着宴东岳磕头。 “无妨，反正是用你的功德。” 他淡淡说完，抬手，陈欣身侧的药丸飞起，落在他掌心。 稍稍一捏，药丸粉碎。 接着，他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路过黎见沐身侧，见她还不动弹，他眉梢微扬：“还不走？” 黎见沐看了陈欣和她母亲一眼，跟着宴东岳离开。 走出病房，黎见沐心头微舒一口气。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宴东岳：“以前没看出来，你是这么热心的人。” “以阴人的身份陪着陈欣一起生活，对陈欣的身体和寿命影响虽然比那枚药丸少，但，对你来说也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你为什么要帮她们？”黎见沐好奇，宴东岳实在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 一声不吭的蒙蔽鬼差，会得罪地府不说，未经允许擅自动用别人的功德，也是有违天道之事。 宴东岳嗤笑一声，毫不在意。 “大概是缘分吧，毕竟，逆天而行，多酷的事儿啊。” 黎见沐眼神探究，可惜在他脸上除了那些许的玩世不恭，实在看不出什么。 她心头微叹，“逆天而行终究不可取，世间万般皆有缘法，得到便总会失去什么，陈欣觉得母亲陪在身边可取，但她自小困苦，积攒的功德本可以让她下半生富足，下辈子投个好胎，如今只怕……” 宴东岳：“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更何况，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可刚才我要是没来，你不也要出手帮忙吗？你打算怎么办？牺牲你那点儿为数不多的功德，帮陈欣的母亲延长寿命？” 黎见沐一噎，又嘴硬道：“这不是身为玄师的职责吗，至少，我的方法在是符合天道法则的。” 宴东岳冷笑，“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去问问医院的墙，问问它每天会听到多少祷告，会看到多少眼泪，所有的病人家属都可怜，都想要逆天而行，你能有多少功德，你能救多少人？你以为你是救世主吗？” 黎见沐懵：“……” “怎么还激动起来了？” 她又不是谁都帮的。 家里有人生病，家属伤心痛苦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儿，但大多都伤心痛苦过后，会逐渐接受这件事儿。 陈欣则是执念成魔，都被忽悠到去和邪祟打交道的地步了，又正好被她碰上，她才动了恻隐之心的。 怎么都能上升到救世主的问题？ 更何况，最后出手的不是他吗？ 宴东岳表情一滞，盯着她看了好半晌，扭头，快步往前走。 黎见沐更加费解了。 说不过就跑，这么大个人了，情绪变化快的跟黎青青似的。 她无奈，只能快速跟上。 到了医院门口，她终于追上了宴东岳。 “对了，你怎么会来医院，你之前就认识陈欣？” “不是。”宴东岳看了她一眼：“跟我去个地方。” 宴东岳说的地方不远，就在医院附近一个小公园。 刚走过去，便听到小孩儿兴奋的笑声。 她越过大树，偏头看过去，只瞧见巴掌大的小娃，正在欢快的笑着蹦着，小脚丫子仿佛踩在蹦床上似的，一蹦一弹，而被他当做跳床的是…… 之前从典当铺逃跑的老妪。 老妪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小鬼直接将她当成玩具。 一旁，丢丢蹲在地上，啪的拍了一下腿上的蚊子：“老大什么时候才回来啊，好无聊啊，啧，这都十月份了，怎么还有蚊子啊，吸我的血，看不我拍死你，嘿。” 时风高大的身影站在围栏旁边，看着小鬼撒欢，忍不住说了一句：“豆豆，别把人玩儿死。” 话音一落，小鬼一脚踩在老妪脑袋上，啪嗒一声，脑袋塌软下去，没了呼吸。 小鬼像烫到脚了似的，忙向后退了退，心虚的看向时风。 时风板着脸，不怒自威。 吓得小鬼嗖的一下，回到丢丢肩膀。 丢丢尴尬的起身：“那个，哈哈哈，我家豆豆也不是故意的，风哥，我，我等会儿和老大赔罪，你别生气，别生气哈。” 时风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朝着她身后道：“老大来了。” 丢丢一回头，果然瞧见宴东岳和黎见沐一起走过来。 宴东岳瞥了一眼豆豆。 这小鬼立刻一扭头，将脸埋在丢丢的大耳坠后面。 等到宴东岳不再看他，他才偷偷地露出一双小小眼睛，见黎见沐，还小心的朝她摆摆手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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