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腮雪不乐意了。 “秦神医可真是威风!这是讽刺我们主子不亲自去扬州找二小姐吗?” “您和二小姐才相识几年,我们主子和二小姐又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身份可指摘的?” “我们主子还没责怪你轻薄孟浪,你倒好,竟敢反咬一口!” 秦虞之对兰絮的情谊,傻子都能看出来。 更别说宫中各个人精,哪有傻子了。 就连萧长卿得知秦虞之要离开,都另送了盘缠千两,以供他路上用纳。 秦虞之被腮雪不软不硬地怼了一顿,那刚发散了几分的郁气,又凝上心头。 他硬生生道:“你莫要曲解我的意思!” 接着,纵马扬鞭,离开芝兰殿。 腮雪犹有不忿。 指着他的背影,跟兰溪抱怨道。 “主子,若非您纵容,他岂敢在宫中骑马?” “先帝在时,宫中纵马那可是砍头的死罪!也就您看在二小姐的份上,给他几分自由,他倒好,竟反过来埋怨您……” 兰溪拍了拍腮雪的肩膀,劝道:“他从山里寻絮儿不得,归来皇宫后,连口水都没喝上,就制了一天一夜的药,之后,得知絮儿在扬州的事情,又恼恨到昏厥……心中自有一股郁气要发散。没忍住自己的脾气,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对了。” 兰溪又道:“距离父亲上一次送信过来,已逾十三日了,今日可有父亲的信件送来?扬州可有妹妹的消息?” 腮雪摇头,眸中也带担忧。 “回主子,扬州之事……音讯全无。” “不过——” 腮雪话音一转,“您还记得您交代给陈洛歌的事吗?” 陈洛歌。 提起这个名字,兰溪的眼前,蓦地浮现出这么一位少女。 三月桃花节时,她捧着桃花枝,站在台前,举止干练,笑意吟吟。 兰溪给了她正七品的职位,封她为桃花女令,命她在宫外操办女学之事。 “女学有眉目了?” 兰溪语调微扬。 建女学的想法,早已有之。 幼年时,她喜读诗书,自认文华不逊色于男子。 同龄的男儿皆不放在眼里。 可那又怎样? 七岁之后,那些她曾不放在眼里的男子,纷纷进了太学书院、拜了名师大家,苦读诗书,尽心耕耘。 而她,则开始学着管家,学着御下,学着教导不务正业的妹妹,学着在父亲的期待下,扮演起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那与男儿争头名的抱负,在日复一日的琐事中,被磨干净。 她能用最昂贵的古琴弹出人人惊叹的箜篌引。 却无法做经论道,和那苦读的学子,辩论《大学》第十四章。 因为,她已没有了一颗纯粹的求学的心。 自古至今。 多少女子被家事拖累,被后宅拖累,变成生活的牧草,被子女和父母,嚼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沦为糟糠。 往后最大的梦想,便是子孝孙贤,夫贵妻荣,成为高寿的老太君。 而不是,成为自己想成为的自己。 重生归来,她一直在找寻一条路。 一条让她摆脱绝望,能够让她和前世今生握手言和,能够让她找到生的价值的路。 那就是…… 给天下的女子开路。 所以。 她才会想建一所女学。 京中其实已有女学。 都是钟鸣鼎肆之家,为了给自家或者近亲的女儿,造一个好名声,将来找一个好夫婿,才筹备的。 请的都是清贵有名的女先生,除了女则女诫之外,还讲史讲法,修琴读经。 这些女先生的学问,虽比不上当代的大儒,但腹中的墨水,教这些女学生尽够了。 只是可惜,这女学只是小范围的内部消化,有门第之限制,三品朝臣以下官员的家眷,都没有资格递帖子求学。 名为女学,实为利益团体。 跟其他的芸芸众生,跟大安朝一半的女子,都没什么关系。 上次赈济雪灾,她曾在兰府别苑建过学堂。 但学堂里安置的都是食不果腹的少女,从未接触过念书写字之事,懵懵懂懂的,一番折腾下来,最热闹的竟是刺绣的课业,与她的初衷大相庭径,让她无奈之余,心生遗憾。 建一所真正女学的念头,在她心中翻涌,渐渐生根发芽。 只是……谁来经手此事,她一直拿不定主意。 她操持着后宫前朝之事,实在腾不出手。 她幼年心气高傲,自负百年世家嫡长女,并无闺中密友,也无知交好友,无人能替她撑起这门面。 絮儿更是不行,她的梦想向来是做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提笔写字那是要她老命。 至于凝霜、腮雪她们……身份太低,撑不起门面。 直到看见陈洛歌。 皇商之女,自带着商人得天独厚的机灵劲儿,走南闯北见识开阔,又有自己的固执和坚持,有血性,能吃苦,是个好苗子。 她又给她御凤台的一席,执太后之令,建办女学,想必会顺利许多。 这几个月,陈洛歌得了兰溪的吩咐,一直在京中奔波买地。 要建女学,必先找一块风水上佳的宝地做书院。 又要僻静,又不可太过于僻静。 要有山有水,还要远离周围的村落和寺庙。 陈洛歌兜兜转转找了好几个月,终于寻到了几块好地,但那些地方,都是有名有姓的,是京中大族的私产。 京中豪门,若非碰上什么绝路,是不会变卖地产的。 陈洛歌好一番周旋,又使了些见不得手段的计谋,终于拿下了一块风水最好的地儿。 昨儿刚更换了地契,今日便差人报信给兰溪,请太后娘娘过目。 兰溪听着腮雪的汇报,心生向往。 “择日不如撞日,回殿里换了衣裳,咱们悄悄出宫去,瞧瞧到底是什么好地方。” 腮雪也好久没出去野了。 听兰溪这话,眉眼带笑,“得嘞!” …… 夏风熹熹,流水潺潺。 鸟儿在树间轻啼,面前的溪水,从山谷之中,蜿蜒而下,流淌出一片宽广的湖泊。 湖泊之上,有架木桥。 年久失修,无法容人通行。 但却有身姿轻盈的兔子,从那遍布苔藓的桥上穿行而过,足下是澄净如宝石的幽潭,各种颜色交织在一起,辉映成画,野趣十足。 碧衣女子在前,看着那隐入丛林的兔子,唇边勾起一抹舒缓的笑。 手撩起半面轻纱,露出那澄净绝美的芙蓉面。 比流水还清澈的声线,缓缓流出。 “这地方,风景不错。” “建学堂的时候注意些,别扰了此地的自然之景。” 跟在她身后的黑衣便装女子,拍了拍胸脯,紧张又郑重地回应道。 “太后娘娘放心,无论是石梯还是回廊,民女都会让匠人建在空地之上,不会砍伐此地的植被。” “这矮山不过几十丈,沿着山脊修凿石梯,攀登起来是极为方便的。” “矮山之上,有一片约有五亩的空地,正好用来做女学的教室。” “山下阳面,也有一片空地,周围花草馥郁,做寝舍正合适。” “此山无名,朝南一里,便是京郊的唐河镇,民风淳朴,繁华却不奢靡。” “过了唐河镇,便是京城的城门了。” “此地百年来,无巨风,无冰雹,无干旱,无水患,是一处为数不多的宝地。” “在这里修建学堂,那怕过上百年,也照样屹立。” 说话的,正是多日忙碌,面色黑了两度的陈洛歌。 她虽更黑瘦了,但眸子比以往,更清隽有神了。 正六品官员,虽在京中不起眼,但放到地方上,那也是一方大员了。 自从被封为桃花女令后,家中无人再敢嘲笑她女子的身份,往常那些不老实的分店商行,如今一个个跟龟缩的鹌鹑似的,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都是太后娘娘赐的荣耀。 所以,在她顺利的处理完陈家诸事后,她将陈家的生意全交付给了信赖的手下。 她则开始尽心尽力为太后娘娘谋划。 这片地,也是她日夜不休,磨了两三个月,最后才从那处顶顶尊贵的门第里…… 谋来的。 想到谋的方式,陈洛歌不自在地抹了抹耳朵。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愿赌服输,就是国公爷……也不能耍赖。 第165章 砸晕便是! 兰溪也想起了这其中的波折。 目光从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挪到旁边少女的身上。 笑着问道:“这片地原本的主人是谁?听腮雪说,你拿这块地费了好一番功夫?” 陈洛歌别开脸,有些尴尬地回道:“是有些艰难,不过太后娘娘放心,既已成了数,签字画押换了地契,往后不会有什么波折——哎哟!” 话刚说完,一枚石子正中她的眉心,朝她狠狠砸来。 陈洛歌捂着自己剧痛的额头,悲愤地别过脸,看向那攻击她的草丛—— 锦衣男子手持折扇,从掩映的草丛之中挺身而出,哪怕此处是草莽之地,也遮不住他周身的矜傲与贵气。 他长眉似剑,双眸尽是怒火。 “别以为你是女子,小爷便不敢对你出手!” “为了这一块地,你先哄骗小爷那不成器的老爹,入了赌坊的坑,又坑蒙拐骗地让他将这片田地给抵押出去,最后又以国公府的名声做恐吓,让他投鼠忌器,悄悄在衙门签字画押平息纷争……” “这中间,你换了五个人来布局对接,每个人都安排了身份,先是酒楼意外结识的流浪道人……又是赌场的老板……又是卖身葬父的乞儿……环环相扣,逼小爷那本就不聪明的老爹,跳进这深渊巨坑!” “若非小爷这几月不在京城,你以为你能得逞?” “怎么,这刚得了地,就带着你家主子来看这坑蒙拐骗的成果?” “问过小爷了吗!” 草丛之后的人,正是新上任的国公爷慕容川冶。 这两月,因父亲留下的一些旧事,他离开京城去了南疆。 万万没想到,等他回京,父亲竟将他最喜欢的一块地在赌坊输给别人了! 一块地罢了,输了也就输了。 他国公府家大业大,不缺这点东西。 可这块地里有他的宝贝呢! 再加上向来不碰赌的父亲,无缘无故跟人去赌坊赌钱,也让人心生疑窦…… 顺着线索查下去,越查越混乱,眼见理不出头绪,他想先来这儿找找他宝贝,没想到坑了父亲的人也在! 还得意洋洋跟她那主子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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